第195章
    決賽的那天是個大晴天，比賽地點是當地最大的體育場館，雖然是在國外比賽，但來觀賽的國人仍然有許多，場館外早早地就有人拉橫幅搖旗子喊口號。
    DSG的粉絲很多，海內外都不少，許多人臉上手上貼着DSG的隊伍标志，采訪的鏡頭過來就大喊“DSG必勝！”
    作為一個新戰隊，REAL的粉絲當然不可能比DSG多，但是由于莫尹對冠軍的狠人發言，直接讓DSG站到了其他所有戰隊的對立面，一些本來其他戰隊只是來看比賽的中立粉絲也被逼到了對面，紛紛選擇了支持REAL。
    這樣，讓兩個原本粉絲體量差距巨大的戰隊在聲量上居然打了個不分上下。
    除去粉絲支持率以外，在各路預測和賠率上，REAL都被DSG吊打。
    國內外各種官方、媒體、機構、選手預測中，預測REAL贏的占大約三分之一。
    在賠率上，REAL的賠率是DSG的五倍。
    DSG的這次奪冠可以說是不在衆人期待之中，但卻勢在必行。
    準備室是180度全景落地窗，選手們在玻璃房內可以看到下面場館內彙集的人群，觀衆們擡頭也可以看到被絢爛燈光包圍的選手。
    莫尹站在窗前俯視臺下。
    鑽石型的場館人頭攢動，人群逐漸聚集，莫尹看到了自己的id。
    今天，在如此萬衆矚目的場合，在衆多人不切實際的幻想中，在那些仰視的恐懼中，DSG将以史無前例的潰敗結束對這個游戲的統治。
    這是系統所給的劇本。
    足夠的戲劇化。
    對于反派來說，還真是個可怕的終點。
    被絕對實力壓制三年的各種聲音将會一起湧出，那将是所有反對者的狂歡。
    莫尹表情平靜，甚至嘴角還在微微上揚。
    另一邊的休息室裏，REAL隊員們也正在候場。
    葉池站在落地窗前，俯視場館。
    密集的人群中有點點光亮遍布其中。
    他看到了莫尹的id。
    金色的，被人高高地舉起晃動。
    葉池看向右側。
    場館設計得很驚心動魄，兩側休息室從中間的建築兩邊延伸出來一半，如同鑲嵌在懸崖上的寶石，休息室全景玻璃，他們的距離可以隐約看到人影。
    葉池看到了個高挑的身影。
    是莫尹。
    盡管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依舊萬分肯定，那就是莫尹。
    就算隔再遠的距離，他也依舊認得出。
    心裏又湧上一股奇怪的感覺。
    他認出他了嗎？他真的認出他了嗎？
    葉池皺起眉，心中莫名泛起漣漪，像一只無形的手指在撥弄，波紋不斷散開……
    莫尹為什麽突然這樣對他，他感到不解、難過，甚至無助。
    比賽擺在眼前，他又必須将這種感覺先抛在一邊，而越是在這樣高壓的情況下，他卻越是無法克制自己的思緒。
    有什麽發生了，他卻不知道，那感覺真糟。
    系統忽然産生了些許的波動。
    因為這具身體和系統的精神力現在處于高度綁定的狀态，莫尹馬上就察覺到了系統的異樣，他道：“怎麽了？”
    莫尹的精神力完全處在休眠的狀态。
    以這具身體的破爛程度，他再動用自己的精神力的話，等于讓這具身體向死神狂奔。
    現在全靠系統的精神力來撐着才能自如地呼吸站立。
    這具身體的狀況沒變化，系統的波動應該是來自外界。
    系統沒有回答。
    莫尹也不追問，神色淡淡地繼續俯瞰樓下，即使他沒有放出精神力，他也能感覺得到，在另一側的休息室內，有人正在注視着他。
    那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這麽多天，很迷茫吧？感到困惑不解，覺得身邊充滿了謎題嗎？
    那就對了。
    因為這就是他的感覺。
    下面燈光忽暗，觀衆席上的燈牌熒光棒都亮了起來，比賽要開始了。
    果然，工作人員過來敲門，通知他們準備下去候場。
    上午已經彩排過一次了，彩排的時候莫尹沒去，理由是身體不适。
    他當然沒有身體不适，只是故意不去。
    在套房裏休息的時候，葉池久違地發來了微信。
    ——[還好嗎？]
    莫尹沒有回複。
    他可以想象葉池此刻內心有多麽煎熬，煎熬的話，就逼自己一把吧。
    努力地去堪破虛假。
    他是他看上的人，他相信他能夠做到。
    世界賽決賽場館巨大，他們剛走出休息室就聽到了外面主持人正在熱場的聲音，觀衆們随着主持人的節奏交替吶喊着兩個戰隊的名字。
    “DSG——DSG——DSG——”
    “REAL——REAL——REAL——”
    巨大的聲浪襲來，光亮閃動之間，莫尹腦海中忽然又冒出了個念頭。
    給自己的戰隊取名“REAL”的人真的知道什麽是“真實”嗎？
    上臺，隊友們的表情很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
    奪得冠軍的機會對每個職業選手來說，不管幾次都依舊讓人熱血沸騰。
    莫尹有思考過為什麽世界線不通過影響他的隊友來達到效果，當他明白世界線是由系統帶來時，一切就很明白了。
    整個世界，只有他和系統兩個“外來人口”，其他人根本就不在所謂的“世界線”上。
    系統不敢也不能碰其他人。
    它是怕驚醒他吧。
    怕驚醒這個能量強大目前莫尹還不知如何定義的“他”。
    世界賽的舞臺和其他的比賽相比當然更豪華、盛大，臺下幾萬名觀衆，幾十個攝像頭對準舞臺，上千萬觀衆實時在線觀看。
    透明的玻璃房內，将隔音做到了最好，也依然能隐約聽到場上觀衆們沸騰的叫聲。
    等到戴上耳機，一切才真正安靜了。
    “呼——呼——”
    唐旗的呼吸聲大得出奇，其他隊友也沒有說他，衆人呼吸頻率交錯，各有不一。
    丁文泉和管明都先後看向了莫尹。
    這是他們第三次一起站上世界賽的舞臺。
    都說DSG不存在隊友情，所謂的隊友情到底是什麽？場下一起團建吃飯，說說笑笑插科打诨，勾肩搭背哥倆好？是，這确實是隊友情的一種，但是比賽中莫尹對整個團隊的支撐，對獲得勝利付出的犧牲，他們一起在場上為了贏比賽所共同努力的一切，這為什麽就不算隊友情呢？
    莫尹神色平常，即使隊友們頻頻投來視線，也沒有出聲做出任何安慰。
    他就是這樣，像巨浪裏的燈塔，安穩、平靜地散發着他獨有的光芒，他不需要出言安慰，他坐在中路，就是整個隊伍的坐标。
    REAL戰隊裏全員都是第一次登上世界賽這麽大的舞臺。
    這一整年對他們來說就像夢一樣。
    作為新戰隊進入聯賽，春季賽意外失利，夏季賽無奈亞軍，拼了命地進入世界賽，力克強敵進入決賽，他們艱難攀爬着，又來到了那座高聳的曾讓他們跌倒的群山之巅。
    彩排的時候還能嘻嘻哈哈假裝心态平和，說“輸了不虧，贏了血賺”，其實心裏個個都慌得一批，在這個時候，他們也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隊長身上。
    葉池看上去是真的很淡然，說淡然都不算，隊友們看他近乎超然，好像場上幾萬觀衆，那麽大的場面就和普通的比賽一樣。
    不愧是隊長。
    隊員們感到了安心。
    準備的時間比平常比賽要更長。
    屏幕上游戲界面已經打開，十位選手全部進入了房間。
    DSG.MY。
    REAL.Quit。
    兩個id久違的靠得那麽近。
    葉池盯着屏幕，他克制住自己想向右看的沖動，強制性地把自己的視線鎖定在游戲的畫面上。
    無論場外有多少因素，至少在賽場上，他們仍舊是一致的，沒有讓人困惑、疑慮、難過的地方。
    全力以赴贏得比賽，這是他們在賽場上最純粹的默契。
    bp階段，莫尹幾乎一個字都沒多說，教練給了選擇，他也僅僅只是“嗯”了一聲，唐旗擔心地看向莫尹，“MY，身體還好嗎？”
    “沒問題。”
    兩邊bp進行的很快。
    bo5的第一局，兩邊的陣容看上去中規中矩，似乎都有所保留，帶着試探的意思，開局也是全都正常開局，各路歸各路。
    中路上線，葉池神經緊繃，把大腦內一切複雜情緒全部清空，專注對線。
    莫尹用的是之前他們交手時用過的沙皇，葉池選擇的是阿卡麗，上線半分鐘後，葉池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莫尹打得很平穩，在安全的區域內吃兵補線，和葉池和平發育，沒有一波上來換血。
    屏幕上的沙皇補了線退守塔後回城了，屏幕後的葉池頭腦逐漸空白，手指都停在了鍵盤上，屏幕上的阿卡麗呆立在兵線之後。
    頂級賽事出現英雄站在那發呆的情況概率幾乎為零，場下觀衆一片嘩然，場上解說也奇怪道：“怎麽了？Quit卡了嗎？掉線了？”
    隊伍裏打野孫遠洋正從紅區往藍區跑，經過中路看到葉池在發呆，也連忙問了一句，“瘋，卡了？要叫暫停嗎？”
    其實時間很短，也不過三四秒，葉池回過了神，說“沒事。”
    周圍的兵已經痛揍了他一頓，葉池殘血引着兵後退繼續補兵。
    沙皇已經在他發愣的幾秒鐘後重新上線。
    在看到滿血的沙皇從視野中走出來時，葉池下意識地頭皮一緊，進入了備戰的狀态，他一邊吃線一邊提防着沙皇會從哪個方向突然攻擊。
    沙皇仍舊站在塔邊，看上去也像卡頓似的在原地不動。
    葉池再次怔住，這次他馬上就回過了神，周邊視野有黑色的區域，所以莫尹是在等待打野過來一起抓他？他是故意演的，來讓他放松戒備？
    不，不會的。
    莫尹抓人從來是把人打得半殘，耗血耗到對面沒有戰鬥力的時候才會出擊。
    他看過他的每一場比賽，每一把排位，他對他的游戲風格、在游戲中的表現了如指掌。
    為什麽這一局的莫尹表現得這麽反常？
    是身體還不舒服？
    不，也不會的。
    即使身體再不舒服，莫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在游戲裏表現得毫無攻擊性。
    這太不像莫尹了。
    這就不是莫尹！
    葉池腦海中混亂異常，游戲中的人物也正遲疑地左顧右盼。
    巅峰對決的一局比賽，兩邊的中單在場上迷惑地對看，解說還在圓，觀衆不管是線下還是線上的都已經在各種扣問號了。
    “不是吧？決賽演？”
    “看不懂了，兩邊在中路幹嘛呢？磨叽什麽？相親嗎？”
    “額，不是說不在乎冠軍是哪個賽區的，只在乎冠軍是不是自己的嗎？開揍啊。”
    “查查銀行卡吧。”
    葉池機械地補兵回城，人物回城時他仍看着屏幕對面頂着DSG.MY的沙皇在補兵，那種半點銳氣也沒有的感覺實在陌生得可怕。
    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從莫尹開始不理睬他，就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了。
    補完兵的沙皇在塔後游蕩，莫尹很悠閑，這是他在這個世界裏玩得最簡單的一把游戲。
    他可是很聽話，完全按照那位大人的意思，表現得這麽守規矩，想必那位同樣在這具身體內的大人應該很滿意了吧？
    只是他都這麽聽話了，怎麽他感覺系統的精神力正在很不安的波動呢？
    看着在游戲裏頻頻停頓發呆的阿卡麗，莫尹心中越來越泛起笑意。
    “你……”
    系統突然主動開口。
    莫尹操控着英雄在中路賴線。
    對面的阿卡麗試探地向前一步，他就操縱着沙皇又退了一步。
    “什麽？”莫尹漫不經心地回道。
    系統道：“你不能這樣。”
    “不是你讓我輸的嗎？”
    莫尹道，“快了，這把比賽三十分鐘內就能結束。”
    “不行！”
    系統的語氣開始變得急迫起來。
    “大人，”莫尹語義溫和，“我不是正在照你說的做嗎？又是哪裏不行了呢？請你指示。”
    系統也很難說出是哪裏不對勁，但它現在的确感覺到世界有晃動不穩的跡象。
    一定有哪裏出問題了。
    中路敵方打野突然從草叢閃出。
    莫尹仍舊在原地不動，放任對方把技能甩到了自己身上。
    “別——”
    葉池大喊。
    孫遠洋吓了一跳，以為對面有人在蹲，扔了技能就跑，等他都跑出了幾裏地，回頭才發現中路壓根沒人，中了技能的沙皇溜溜達達地又跑回去了。
    孫遠洋條件反射地在中路pin了個信號。
    其實彈幕也全都在扣問號。
    孫遠洋這抓到一半跑路的樣子實在太搞笑了，而孫遠洋這一pin信號，大家立刻就明白了，問題出在中路。
    莫尹的反常除了上帝視角的觀衆之外，整個游戲裏，除了葉池，居然無人察覺。
    REAL衆人都太緊張，而DSG的隊員對莫尹又太信任，無論莫尹在游戲裏打出什麽樣的表現，他們內心都覺得莫尹自有安排。
    唯獨在中路對線的葉池，直面着這所有的詭異。
    系統感覺到世界的搖晃越來越厲害。
    這是世界崩壞的前兆。
    讓莫尹開啓小世界，是他親口下的命令，是走到絕路不得不做的選擇。
    但是恐懼依舊深深地植根于他的意識中。
    那遙遠的記憶仿佛正在複蘇。
    停下來。
    必須停下來。
    中路，兩個英雄對峙着，誰也沒有再向前一步。
    葉池盯着游戲屏幕。
    意識逐漸飄游。
    兩個人似乎就隔着一層薄薄的屏幕正在相互凝望。
    莫尹的眼神，莫尹的表情，是什麽？平靜？失望？質問？
    他自己呢？他又是什麽樣的神情？他為什麽看到了自己？不，那張臉……他的臉……
    “既然這麽想掌控一切，”莫尹在腦海內輕輕地笑，“那不如你自己來吧。”
    系統還沒理解莫尹的意思，身體中忽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感。
    痛？他怎麽會覺得痛？！不，身體？他怎麽會有身體？！
    系統無法思考，因為那燃燒生病般的疼痛已經扭曲了它的意識。
    這是一幅極其詭異的畫面。
    坐在中間椅子上的軀體上猛然竄出一股黑色的精神力正在與那具身體剝離，張牙舞爪地從那具身體的背後冒出，冰藍色的精神力閃爍着痛苦的光芒卻是與那具身體密不可分地糾纏。
    精神力帶起意識，莫尹沒有完全脫離身體，他只是和系統交換了下位置。
    讓系統做這具身體的主控，他來做“系統”。
    強大的精神力如一朵漆黑綻放的花朵在那具身體的後背噴薄湧出，像蝴蝶的翅膀正在瘋狂扇動。
    “好好打啊，你不是很想完成這個世界嗎？”
    “哦？我知道你剛才為什麽慌了，嗯，我現在感覺到了，這個世界正在搖晃。”
    “大人，你沒做過任務訓練嗎？對于任務世界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維持世界的真實性，你再這麽低着頭，恐怕這個世界馬上就要崩潰了。”
    莫尹溫柔的，循循善誘的，給出中肯的意見。
    他邊說邊笑，在系統痛苦的呻吟聲中将精神力的觸角伸向這個世界。
    既然都已經要醒了，那不如他幫他一把！
    兩股精神力接觸的那一瞬間猶如萬千火花從意識中閃過，那是自然人所能體驗的最終極的高潮——
    世界正在搖晃，如同起霧一般，白色的精神力漸漸飄起。
    “又見面了。”
    莫尹對那一片白色的精神力道。
    現在他的形态也只是如潑墨般的黑色精神力而已。
    兩股精神力不遠不近地對峙。
    白色霧氣像是有點怕他似的向後閃躲。
    “不是叫你不要再來嗎？”
    對方的聲音、語氣完全不像葉池，但說不出來，卻令莫尹覺得熟悉。
    “我這個人很不聽話的。”
    “看出來了。”
    整個世界在兩個人的交流中陷入停頓。
    場下的歡呼、空氣的流動、正在游戲中的人物全都定格住了。
    唯獨莫尹的那具身體裏，一片片冰藍色的精神力閃爍着，莫尹作為自然人，當然知道那位大人正在經歷什麽。
    “你回來，是想得到什麽呢？”
    白色的精神力所散發出的氣息很平和，沒有攻擊性。
    莫尹卻覺得這更像是一種假象。
    如果他真的那麽無害，會讓那位大人那麽忌憚嗎？
    他一定隐藏着令人膽寒的危險。
    莫尹回答了他的問題。
    “你。”
    霧氣般的精神力凝固着。
    莫尹的答案是“你”。
    他回到這些小世界裏，想要尋求的東西有很多，但要解開謎題的關鍵，就只有“你”。
    “謝謝。”
    這是他的回答。
    很出乎意料又讓人不解的回答。
    謝謝？這算什麽意思？
    霧氣忽然圍繞過來。
    白色的霧氣細碎地落下，與漆黑的精神力交纏在一起。
    “你的精神力很強，”莫尹感覺他的精神力像是被輕輕觸碰了一下，對方的聲音談不上多溫柔，和上個世界裏一樣，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憂郁，“也很美麗。”
    話音剛落。
    白色的霧氣如千萬道劍般射入那具殘破的軀體中。
    霧氣有一瞬停滞。
    在進入那具身體之後，他才發覺這具身體已經毀壞到了什麽程度。
    腦海中屬于“葉池”的點滴記憶瞬間如一幀幀畫面出現在了他的意識中。
    那短短的毫秒之間，他明白了這個世界裏莫尹所忍受的一切。
    那些失誤、那些疲憊、那些汗水滿身站不起來的瞬間。
    這其實只是假的，小世界裏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他為什麽還會為此感到如此心痛呢？
    他還有資格為一個人心痛嗎？
    黑色的精神力仍在舞動着，他注視着他，一個強大得讓他側目的年輕的自然人。
    白色的精神力将冰藍色的精神力趕出了軀體。
    “來吧。”
    那個聲音道。
    “先讓我們來一場你想要的公平決賽。”
    時間重新流動。
    葉池眨了下眼，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他像是一下走了很遠又跑回來，可是路上看了什麽風景卻全忘了，他盯着屏幕，屏幕上沙皇突然來襲，他下意識地操作，依靠本能躲開，沙皇卻像是早有預料地閃現過來将他推入塔內！
    屏幕變成了黑白。
    他被莫尹單殺了，心裏卻覺得又高興又難過似的。
    莫尹。
    他光是看到、想到他的id，一顆心就被狠狠地揪緊了，眼睛裏居然想要落淚。
    來吧，全力以赴，一直都是他送給他最好的情書。
    游戲一開始的烏龍氛圍一掃而空。
    真正激烈的比賽開始了。
    身體內，白色的精神力拼湊出了碎片，莫尹感覺到異常的真正的輕松。
    冰藍色的精神力被困在世界的上空。
    這是屬于莫尹和葉池的時間。
    “哇，MY醒了！好恐怖的沙皇，我該怎麽說？恕瑞瑪，你們的皇帝又回來了？！”
    “大龍大龍，阿卡麗進場了，Quit——三殺！啊，沙皇！沙皇的輸出太爆炸了。”
    “永恩？MY的永恩，我的天，我有畫面了。”
    “中路1v1，我去，換血換得太兇了，誰都別叫打野，咱們今天就打個痛快！”
    “賽前有很多人預測今天會是一場焦灼的比賽，沒想到已經是2：0了。”
    “我想到了MY放的那個狠話，你覺得MY他有資格放這個狠話嗎？”
    “額……這……說實話嗎？說實話我覺得MY說什麽，我都沒資格評價。”
    3：0。
    游戲結束。
    莫尹摘下耳機，看向左邊。
    葉池也摘下了耳機，看向了他。
    視線交纏的一瞬間。
    莫尹在身體內發出詢問。
    “你到底是誰？”
    “你真的想知道？”
    “當然。”
    游戲結束了，所有的游戲都該結束了。
    “那就試試看吧。”
    兩股精神力從軀體內溢出，世界卻并未崩塌，而是繼續定格在了勝利的那一刻，有一些東西，他想封存着，或許還有機會還給他。
    如果他知道一切之後，仍然選擇他的話。
    精神力纏繞着向一個方向，白色的精神力引領着方向，大概是要從這個世界出去。
    莫尹在中途停了下來。
    黑色的精神力猛然實體化作一把巨大的鐮刀，在空中仿佛由巨人操控般砍下。
    冰藍色的精神力瞬間化成了碎片，與那哀嚎聲共同在整個世界裏爆開，紛紛揚揚地落下，如冠軍的慶祝。
    很遺憾，那只是那位大人一部分的精神力，相當于人類軀體中砍斷了對方的一條手臂。
    盡管莫尹自認已經在持續的小世界裏完成了許多方面的進化，但聽到這種痛苦的嚎叫聲，他依舊能感到發自內心的愉悅。
    真是太好聽了。
    白色的霧氣圍繞在莫尹身邊，他沒有指責莫尹的同類攻擊，而是輕輕又觸碰了下莫尹的精神力，終于流露出了難以克制的溫柔。
    莫尹還沒領會過來，便覺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将他與白色的精神力拉扯分開，他猛驚地回頭，卻見那霧氣中一個若隐若現的白色身影，戴着兜帽轉身離去……
    第六卷 Ene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