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灼抬起脸, 眨了眨眼,好一会才适应模糊的视线。
屋内很黑,外面还是夜晚。
他放下还夹在指间门的画笔, 揉着因长期保持趴姿而酸痛麻木的小臂, 迷迷糊糊往边上的单人床倒去。
“我忘记了什么?”整张脸埋进枕头里的晏明灼低声自语。
想要听清楚伊恩重复话语的冲动,促使他侧过脸, 翻了个身,恢复成往日规规矩矩的睡姿,手交叉摆在小腹,意识再度回到了梦境。
这次的梦不再连贯,也毫无逻辑。
他看见了一扇门。
推开门, 门后是一间门由黑白灰纯色构成的宽敞房子。晏明灼闻到了消毒水的气味。
这是哪里?
“打扰了。请问有人吗?”晏明灼踏入房子,试着发问。
他的声音飘荡在空旷的房子里, 一层一层,形成回音谷般的涟漪效应。
顺着过道越往里走, 消毒水特殊的气味就越浓烈, 像是把整个房子连同冷淡风的现代家具腌入了味, 以至于一路走过的晏明灼也不禁掩住口鼻。
这里难道是医院?但摆设与格局明明是家居风。
晏明灼走进一间门卧房。房间门墙壁被刷成雾灰色, 照明灯透过暗色灯罩, 落下阴沉的光。一张黑白色的大床摆在中央, 白色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黑色床单如同镜面, 在灯光下没有一丝褶皱。
家具齐全,质感高级。只是, 看不出有人居住过的气息。
踩过抛光的黑色木质地板,随手摸过光可鉴人的白色家具,晏明灼搓了搓指尖, 举到眼前仔细观察,竟连一粒灰尘都不曾沾染。
“你弄脏了地板。”有个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晏明灼循声望去。墙角边靠着一个抱膝而坐的黑发男孩,看不清楚他的脸。
“为什么要坐在墙角?”晏明灼平静地走过去,学着男孩的模样,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轻声问。
“因为弄脏了,打扫起来很麻烦。”看不见脸的男孩并不看晏明灼,只呆呆地望着前方。他还是回答了问题,并且自顾自打开了话匣子:“我不能出门,总是待在家中,所以,最好不要给人添麻烦。”
“姨妈说,她不喜欢外人留在家里,每次有外人来过,都需要很多时间门用来消毒。”
“但她的工作很忙,没有那么多时间门花在家里。作为客人,我得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晏明灼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看起来很寂寞。”
“什么叫寂寞?”男孩小声问。
“就是没有人可以说话。”晏明灼说,“和我小时候一样。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在字面意义上,就叫做寂寞。长大以后我知道了。”
“我有很多玩具。”男孩强调,“姨妈不在家的时候,我可以把它们拿出来。”
“对着玩具说话吗?”晏明灼莫名理解了男孩的固执。
然而男孩却一下子抿起唇,沉默好半天才说:“现在腻了。没意思。”
“噢。”晏明灼点点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下一次,我还能见到你吗?”男孩仰起脸,往晏明灼的方向悄悄靠近了点,小心翼翼牵住了他的手指。
“我不知道。”即便在毫无逻辑的梦里,晏明灼也没有骗小孩的打算,他认认真真回答:“我在做梦。我并不了解梦的由来。”
“我知道,醒来以后,你就会忘记我。”
接着,看不清脸的黑发男孩对他说了一句话,晏明灼莫名觉得很耳熟,仿佛听过无数遍。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男孩强调道,“就算你会忘记,我也要说。”
“你是个固执的小孩。”晏明灼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我向来如此。”男孩说,“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我不认识你。”晏明灼凝神想了许久。他的脑子里朦朦胧胧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你认识我。”男孩生气地扑进晏明灼的怀里,恨不得咬他一口,“你不能忘记我,阿灼!”
晏明灼的思维变得格外迟钝。像是一台机器卡住了链条与齿轮。
怀中的男孩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男人,看不清脸,却给他一种熟悉之感。
“我会让你想起来的。”黑发男人揽住了晏明灼,语气格外悲伤,却又透露着杀气腾腾的狠意。
晏明灼却没有在听他说话。
他的视线慢慢被男人颈侧的黑色花纹吸引了过去。那是一个更加熟悉,也更加亲切的图案。他曾经见过。
他在哪见过呢……?
晏明灼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将图案记住。
——梦醒了。
这一次醒来,窗外大亮,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一晚上接连做了好几个梦的晏明灼茫然若失地直起身,静静地坐了好一会。
昨晚梦见了一些什么,他想不太起来。也许是入戏太深带来的某些后遗症吧。
晏明灼低头,扯出贴在心口的吊坠,托在掌心翻了翻。每当注视着黑色五芒星模样的吊坠时,他的心情都会变得平和起来。
“早上好。”他对着吊坠自言自语道。
说完,晏明灼忽然望见了指尖无意沾染上的干涸颜料。他想起什么,走下床,快步来到业已完成的画布前。
画面上,是一副烟花图。
张牙舞爪的魔藤迎面扑来,如此恢弘,却只能作为烟花下拥吻的两人背景。
静止的艺术,攒动着一股莫名的张力,硬生生跳到人的面前,抓住人的心弦!
他撕毁了无数张不满意的画作,要追寻的感觉……此刻,正活生生地映入眼帘。
“老师,这算不算怎样给画面注入情绪了呢?”晏明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油画。
他忽然有种冲动!
他要回到中央王城去,去找那位曾经将一身技艺倾囊相授于他,最后却痛心疾首赶他离开的老画家。
去找一个答案。
注目良久,他安静地取来遮尘布,罩住画作。
晏明灼将露在外面的吊坠重新塞回衣服里,指尖触过吊坠,他的内心重新平静下来。
人设的切换,令“画家”离开了。
“真是个适合赶稿的好天气。”洗漱完,推开窗户,晏明灼侧身支在窗边,懒洋洋地眯起眼,沐浴在晨光里。
酒馆外的街道已经变得热闹起来,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身影。然而这些身影里,没有一个是晏明灼所认识的人。
现在是一月底,星期二,距他离开中央王城已有近两月。
这次出门,为的还是逃避编辑追杀,晏明灼匆忙从保险柜里随便抓了一叠通用货币,往提包内一塞就溜出了门。
再加上,晏明灼是个对金钱相当随意的人。他并不知道自己名下有多少财富,用起钱来也没什么节省和计划的概念,从不计数,用到哪算哪。
如果在下周一还不能完成新书连载的第一回,他恐怕连使用六国传送门回到中央王城的使用费也都凑不齐了。毕竟,这可是一大笔高昂的费用。
“我应该赶稿了。”晏明灼回到桌面前,如此告诫自己要专心,不能再想别的东西。他从提包里取出电脑,伏案开始工作。
记录了诸多素材的笔记本就摊开在电脑旁,灵感自敲击键盘的指尖源源不断倾注于文档里。
他决定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将这段奇妙的历险记录下来。
当然不会完全照实记录,其中会做许多艺术化的处理,隐去许多细节。而且以“银色五芒星”惯常冷硬而平淡的独特文风而言,他的写作重点会放在悬疑部分,设置谜题以及解谜推断过程,而非角色的恋情。
干巴巴和浮于表面的僵硬感情描写,本是“银色五芒星”最大的缺陷。好在他很擅长扬长避短,而长处又别具一格!如此硬核独特的风格,难以找出第二位,由此才成为了出名的悬疑小说家,在各个国度都拥有忠实的拥趸。
新书将会是关于一对兄弟,一个破败庄园,以及一个古老家族的故事。
作为故事讲述者的“我”,不过是误入的旅人,以及故事的旁观者,通过追寻蛛丝马迹,从碎片化的叙事里,抽丝剥茧拼凑出了血腥而悲惨的真相。
不过,那也只是“我”所推理出的真相。
在纯粹理性的逻辑世界外,还隐藏着常理无法解释的、更加细思恐极的东西……
在晏明灼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门里独自沉思,埋首于写作时,游戏外,玩家论坛如同一壶沸水,滴乌滴乌七嘴八舌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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