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熟睡中被吵醒,江晚瑜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脑子发懵,母亲这话钻进了耳朵,没过脑子,走到门口,忽然意识到什么,脚步猛地一顿,浑身汗毛竖起,心脏也提到嗓子眼儿。

    她凑近猫眼看外面,门板忽然又被敲响,吓得她激灵,攥着拳止不住发颤,不停地深呼吸。

    “咋回事?外头这个,你认识啊?”母亲何春玲压低声音问道。

    江晚瑜摇头,下一秒,外面的人忽然开口:“江晚瑜?江晚瑜在吗?”

    江晚瑜痛苦地闭上双眼,靠在门板上,浑身没了力气。

    见门外的人显然认识女儿,女儿又是这个反应,何春玲立马想到一种可能性,眉头紧皱:“他就是娃儿爸爸?”

    江晚瑜木木地靠着门板,垂眸看着脚下,不作声。

    不需她多说,这已经是最明显的回应,何春玲心下明了,不再问什么,拉着女儿胳膊将她从门板上扯开,正要开门,按在门把上的手,又被女儿的手摁住。

    江晚瑜拼命冲母亲摇头,几乎是用气声:“妈,不能开!不要让他进来!”

    何春玲:“你们分手这么久,人家喝醉了还找过来,心里肯定放不下你,让他进来坐坐也行撒!”

    江晚瑜:“他喝醉了,我打电话给他助理——”

    何春玲:“助理什么助理哦,你怎么一点都不晓得助人为乐?大冬天喝醉了在外面不安全,冻死咋个办?他手上还打起石膏——让开,先放他进来问清楚。”

    何春玲扯开女儿的手,飞快将门打开。

    门外,醉醺醺的男人正要继续敲门,门板一移,手敲了个空。

    他愣住,看了看江晚瑜,又看向何春玲。

    “阿——阿姨您好,我来找——找江晚瑜。”路今安磕磕巴巴打招呼,说明了来意,弯腰向何春玲鞠躬,一个没站稳,差点往前摔去,幸好扶着家里鞋柜及时稳住。

    这人前一秒还在门外,下一秒就借着鞠躬进了屋里,江晚瑜算是看出来了,他压根就没醉,纯粹是借酒装疯。

    真要醉了,怎么找上来的?

    以前路今安没来过这儿,这回醉得神志不清,倒是能摸清楚具体门牌号,找上门了?

    何春玲不了解路今安,也不像女儿想得这么细,见他差点儿摔跤,吓得不轻,忙扶着他去沙发:“小伙子你慢点,没伤着吧?你手是咋个回事?断啦?”

    路今安手指冲上指了指:“爬山,阿姨,爬山——”

    他顿了顿,大拇指又冲下比划:“掉下来了。”

    何春玲心惊:“好险没摔死哦!”

    江晚瑜蹙眉瞧着他俩,心想自己要是不发话,这俩人估计得开始唠家常了。

    她走到母亲跟前:“妈,你去睡吧,我给他助理打个电话,等下有人来接他,你就不用管了。”

    何春玲自然不想走,江晚瑜急得跺脚:“妈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何春玲没

    办法,只好起身:“你现在不能生气,稳重点儿,动了胎气不得了!”

    说着,回到自己房间,门虽然关上了,可耳朵贴着门板,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客厅里只剩江晚瑜和路今安。

    江晚瑜站在沙发前,冷眼看着沙发上的路今安。

    他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眼睛红红的,不知是喝酒喝多了,还是睡眠不足引起的。

    爬山——?_[(”他看着江晚瑜,右手上下比划,又重复一遍,“掉下来了。”

    “好险没摔死。”还把何春玲的话也重复了一遍。

    江晚瑜面容冷淡看着他,肚子太大蹲不下来,只能微微俯身,压低声音凶道:“别演了,赶紧回去!不然我联系沈阿姨,跟她说你半夜上我家发酒疯——”

    话没说完,江晚瑜手腕忽然被攥住。

    路今安仰头,望着她,泛红的眸子竟潮湿了。

    “我以前,对你不好么?”他也压低嗓音,用只有她听得见的音量问道。

    “路今安,我们早就分手了,你——”

    “我以前对你不好么?回答我!”他几乎是低吼。

    江晚瑜对上那双猩红的眸子,只见他眼眶里潮意更深,泪水渐渐蓄满,一眨眼,清俊的面庞上便多了两道泪痕。

    “你对我……很好,很好很好……行了么路今安?别闹了,求你了赶紧回去吧!”

    这话不仅没让路今安满意,反倒激起了他的情绪,攥在她腕上的手力道加紧。

    他垂下脸,目光落在面前女人隆起的腹部上,愣愣盯了片刻,挂着泪的脸上忽然笑了。

    “那为什么还要背叛我?最后那点时间都忍不了?就这么……就这么爱他?”

    江晚瑜深吸一口气,硬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颤声答道:“因为他能给我未来。跟他在一起,不会过了今天,没有明天。跟他在一起,可以有名分。”

    路今安听得发笑,侧着头冷冷看着她。

    “你要是这么想要未来,要名分,为什么当初同意跟我在一起?答应在一起的是你,在协议上签字的是你,最后怪我没给你未来没给你名分的也是你。还是说打从跟我在一起的第一天,你就想好了怎么过河拆桥骑驴找马?”

    江晚瑜直视他森冷的目光,没有躲闪:“对,我就是贪婪,既要又要还要。如果你会娶我,我就一条路跟你走到底,可惜你不会。”

    她低头,轻轻抚摸隆起的孕肚,声音柔软了几分:“肚子越来越大了,过不了多久,宝宝就要出生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哀求:“今安,你以前那么疼我,再疼我一次好不好?放过我和孩子,还有学长……让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行么?”

    攥在她腕上的手,力道松了松,却没有完全放开,仍将她箍住,不让逃离。

    “他呢?”路今安冷着脸问。

    “学长在西部支教,特意请假回来看我,今天陪我产检完又匆忙离开

    ……”这话说得心虚,江晚瑜不敢再看路今安,别过脸去。

    路今安沉默,过了会儿又问:“你爸呢?”

    “坐牢了。”江晚瑜回应得极小声,“过不了几年又放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找我们一家子麻烦。”

    听见她声音里的哭腔,路今安心脏像是被一根细线来回扯磨,细细的疼痛蔓延开来,随着血液窜涌至身体每一个角落,又疼又麻,喉咙也堵得厉害,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钱——钱还够不够?”他酒后找上门时,恨的是江晚瑜,这会儿恨的是自己。

    恨自己不争气,最见不得她落泪,最听不得这软软的哭腔。

    江晚瑜低着头,听了这话,眼泪掉得止不住,仰起脸来挤出一个笑:“够的,这几年花得少攒得多,后来你又一次性给了一百二十万,太谢谢你了。”

    路今安抬手捧着她半边脸,掌心被泪水润湿,凉凉的。

    她的脸也好凉。

    脸上那双漂亮眼睛,因为流泪眼泡肿起,昏暗灯光下,脸色惨白,柔弱如残花。

    路今安忽然笑了:“你这姑娘,相貌好,性格好,哪儿哪儿都好,唯独一点不好——太贪了。当女表子还想立牌坊。签合同时那么爽快,后来发现上不了位,就把我给绿了。”

    这番话犹如万箭穿心,让江晚瑜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仍是笑,逼自己回想当年路今安对她好的那些画面,耳边也尽是他那些叫人失了心智的甜言蜜语。

    只有这样,脸上的笑才挂得住。

    才不会当着他的面崩溃大哭。

    “谁叫我命好呢?遇上你这么个男菩萨。你这人哪儿哪儿都好,长得顶好看,给钱够大方,还专一得很。那几年的我啊,真是太有福气了。”

    她笑得灿烂,红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不清他的脸,自顾自笑着,又握住了他那只未受伤的手,五指穿插进去,与他十指相扣。

    “说到底,也是我违约在先,我对不起你。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怀的是你的孩子,该多好啊。这样就可以拿肚子威胁你了,逼你跟我结婚,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路家闹,上你公司闹,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

    “就算——就算上不了位,当不了这个路太太,再不济,也能讹你一大笔,你说是不是?”

    她笑意更深,摇摇头:“可我江晚瑜,没那个勇气,输不起,赌不起,脸皮又还薄,思来想去,还是怀别人孩子好。总归是要生孩子的,给你生,不如给个能跟我结婚的男人生。”

    她抬眸,收起脸上的笑,总算能看清他面孔了。

    “今安,你走吧,我不值得你这样挂念,你也不值得我继续耗费青春。我们不是彼此那个对的人,我们都怯懦,都自私,所以我们都需要更勇敢,更无私的人,来包容我们。我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希望你……”

    她再说不下去,喉咙堵得太紧,身子止不住颤抖,一只手紧握成拳,另一只手与路今安十指相扣,攥得他都感觉疼。

    许久,总算能发出声音。

    声音很轻很轻。

    “希望你早点遇到对的人。”

    她看着他,脸上又浮起笑意。

    还是那么乖巧,那么温柔,讲话那么讨人喜欢。

    江晚瑜松开路今安的手:“回去吧。”

    她转身,去屋里找来一条自己的白色羊毛围巾,给他戴上,一边往他脖子上绕圈,一边说:“晚上外边儿冷,你衣服披着扣不严实,别冻感冒。”

    路今安垂眸,看着这双替自己戴围巾的手,忽然想起刚在一起那年,她笨手笨脚替自己系领带。

    傻乎乎的,半天都教不会。

    那时候真好。

    现在回望当年,竟有种年迈之人回首年轻之时的隔世感。

    他看着此刻的江晚瑜,觉得她好像一点儿没变,又好像早已面目全非。

    白色围巾暖烘烘的,还有她身上特有的馨香。

    他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

    “江晚瑜。”

    “嗯?”

    “别住这儿了,太破太潮,对身体不好。”

    “嗯。”

    对话时他没有回头,看不见她什么样子。

    不过想也知道,横竖都是那张乖顺面孔,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轻轻点头,很听话似的。

    路今安迈出去,手伸到背后,拉上大门。

    何春玲在房间里贴门板儿偷听,除了最后几句话,其他什么也没听清,听到关门声,立马从房间出来,看见女儿站在客厅中央,木着一张脸,脸色白得不像样。

    “啊哟,你这是咋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何春玲握住女儿的手,发现这手冷得跟冰柱似的。

    江晚瑜一动不动站着,满脸都是泪。

    “晚瑜你别吓妈妈,有什么事跟妈妈说,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我晓得,以前妈妈对你不够好,你心里有气,妈妈以后会——”

    “妈,我去睡觉了。”江晚瑜挣开母亲的手,面无表情走回自己屋里。

    何春玲来到她房门前,犹豫好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长长叹气,没有进去。

    除夕夜,家里只有江晚瑜和母亲一起过。

    年夜饭很简单,她照例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小碗饭就放下筷子。

    何春玲想说她总吃这么少,对肚里的孩子不好,又想起今天过年,还是少说她两句,反正说了她也不会听。

    吃完年夜饭,晚上八点江晚瑜回到自己房间。

    何春玲在客厅看春晚。其实每年春晚她都觉得没意思,可不看又好像差点儿什么,家里已经够冷清了,除夕夜打开电视,总归要热闹些。

    何春玲看着高大帅气的男主持人,忽然想起之前半夜找上门那小伙子,也是这么高——不,大概比这主持人还高,比他还帅。

    舞蹈节目开始,何春玲恍然回神,心说怎么想到那儿去了,及时拉回思绪,可开了这个头,后面总是这样时不时

    地走神,心里全是江晚瑜,孩子,还有那小伙子的事儿。

    江晚瑜早早躺下,睡不着,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

    外面电视机声音开得大,歌舞声,欢笑声钻进江晚瑜耳朵里,吵得心烦,她想让母亲小点声,走到门口又停下,觉得这么久以来母亲也很不容易,过年这一天,电视声大点儿,一副热热闹闹的假象,也没什么不好。

    大学室友们微信上发来祝福,江晚瑜挨个认真回复,苏曼收到消息后直接打了个视频过来。

    “不好好吃饭是吧?瞧你,好像又瘦了!”苏曼掏出一袋饼干,“这个可好吃了!你得二月底才回学校吧?我过几天寄两箱去你家。”

    江晚瑜忙说不要,自己不爱吃零食,寄过来也是浪费。

    苏曼叹气:“你不爱吃零食,也不爱吃饭,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再这么瘦下去,我怕你生病!”

    江晚瑜笑笑:“不会的,哪有这么娇弱呀。”

    苏曼跟她聊了会儿其他话题,见她就算脸上笑着,眼神也是木的,心知她一直过得不快乐。

    “晚瑜,你是不是还放不下路总啊?”苏曼知道这会儿说这话不合时宜,可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江晚瑜愣了愣,摇头微笑:“没呢,我早就走出来了。”

    苏曼板着脸:“你最好是!”

    说完,她欲言又止,几次张嘴,几次停下,被江晚瑜看出来。

    “曼曼,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想骂我也行。”江晚瑜始终对着镜头微笑。

    苏曼内心挣扎一番,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晚瑜,路今安他——他不值得。”

    江晚瑜摇头:“不,其实我们在一起那会儿,他挺好的。”

    苏曼眉心紧蹙,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分手这么久你还帮他说话,可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别人问他对你有没有动过心,他说‘逢场作戏,玩玩而已’,这话在他们圈子里传开了,那天我男朋友跟他一起去应酬,在会所里,他跟人喝酒时说的。”

    苏曼停在这里,长叹一口气,心疼地看着屏幕上江晚瑜瘦削的脸庞。

    “晚瑜,你什么样儿我最清楚,你要是能轻轻松松忘掉路今安,我苏曼以后跟你姓!忘记他吧,他不值得!你值得更好的!”

    江晚瑜脸上仍是笑意盈盈:“知道啦,我这么大个人了,以后不许再为我操心。”

    苏曼:“我倒是想不为你操心,你给我争点气,支棱起来!对了,王鑫学长他——”

    江晚瑜:“他来找过我,我跟他明确说了,不会喜欢他的。”

    苏曼叹息:“哎,本来还想撮合一下你俩,让你早点走出失恋的阴霾……不好意思啊,没经过你同意就把你家地址给别人,以后不会这样啦!”

    江晚瑜没怪她,倒是挺怕学长跟她透露自己怀孕的事,旁敲侧击问道:“学长后来有跟你说什么吗?”

    苏曼摇头:“没有,学长从临川回来消沉了

    一阵子,后面慢慢好起来,看样子是走出来了。”

    江晚瑜悬着的心放下,打心眼儿里为学长感到高兴:“那就好,其实对于学长来说,我不值得他这样等待和付出。”

    感情这种事,谁也无法评判,苏曼默默看了江晚瑜一会儿,劝道:“总之,以后不要再轻易付出真心了,你值得特别好的男人,知道吗亲爱的?”

    江晚瑜笑笑:“知道啦,亲爱的!”

    凌晨,窗外响起烟花爆竹声,江晚瑜躺在床上,被外面的热闹感染,内心也充满了希望与期盼。

    她没给自己买新年礼物,因为不久的将来,就会得到上天赐予她的最珍贵的礼物。

    大年初一,小姨一家人来走亲戚,见她肚子又大了,姨妈拉着她再三叮嘱,让她千万注意,最后这段时间可不能掉以轻心。

    以前她家太穷,好些亲戚们不愿意来走动,只有小姨一家愿意跟她们来往。

    江晚瑜跟路今安刚在一起那年,父亲到处吹嘘,说她在京州谈了个富二代,可父亲还是那副穷样子,亲戚们便也没当真。

    父亲那边的亲戚最为势利,父亲进监狱后,越发瞧不起江晚瑜母女,从此没再来往过。

    江晚瑜大着肚子从支教地回老家,绝口不提孩子爸爸是谁,街坊邻里和亲戚们都以为那男人是支教地的,要么也是支教老师,要么就是当地村民,背地里说尽了闲话,江晚瑜一家就这样沦为了笑柄。

    小姨和小姨夫,还有表妹,虽然跟江晚瑜家不算十分亲近,可心地至少善良,从没因为江晚瑜一个人大着肚子回来就瞧不起她,反倒更加关心她了。

    这份恩情江晚瑜默默记在心里,只等着以后小姨一家有需要时,自己一定尽量帮忙。

    二月二十五日,江晚瑜在家乡的妇幼保健院生下了女儿。

    上午八点开始阵痛,下午四点破羊水,江晚瑜被推进产房,半小时后,母亲在走廊的长椅上,听见了产房传来的婴儿啼哭声。

    三天后,江晚瑜出院,和孩子一起,在母亲与小姨的陪伴下,住进了新家。

    房子是江晚瑜年前买的,二手房,前任房主装修完后去京州帮女儿照顾孩子了,后来决定留在京州,买套更大的房子,着急变现,就把这儿的房子以便宜价格挂出去售卖,正巧江晚瑜路过房屋中介公司,看见了那则广告。

    房子买得及顺利,里面的家具和电器,前房主也不打算要,全都便宜卖给江晚瑜。

    赶上过年,买卖手续没有全部办妥,不过前房主人好,看她快生了,又听她说家里那套房子住着难受,便让她直接过来住。

    虽然是二手房,可里面家具电器几乎是全新,又散了几年味道,不用担心甲醛中毒问题。

    江晚瑜带着母亲和孩子住进新家,开始新生活。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希望之光的照耀下,江晚瑜内心的阴霾也渐渐消散。

    江晚瑜给孩子取名叫星黎——星光璀璨,黎明破晓。

    孩子自

    然是跟她姓。

    何春玲嫌黎字不好听,音同离,感觉不吉利。江晚瑜嫌母亲想太多,坚持要叫这个名儿,何春玲拗不过,只能也这么叫了。

    ?本作者柒合提醒您最全的《庸俗关系[追妻]》尽在[],域名[(

    “那起个小名吧,起得贱点儿,难听点儿,好养活!”何春玲抱着孩子说道。

    江晚瑜一边吃着月嫂给做的月子餐,一边摇头:“起难听的,她长大以后该怨我了。”

    吃完饭,江晚瑜心里有了主意,从母亲怀里接过孩子。

    “这孩子天生爱笑,不如小名就叫‘笑笑’,妈,你觉得如何?”江晚瑜问。

    何春玲一听,“笑笑”这名字简单,直接,寓意又好,当小名确实很不错。

    “张嫂你觉得呢?”江晚瑜见母亲点着头笑,知道她很满意,扭头又问月嫂。

    月嫂点点头:“当然好呀!笑笑,笑笑!笑一笑,十年少!笑一笑,没烦恼!”

    大家哈哈大笑。

    江晚瑜怀中的女儿也咧嘴笑起来。

    看着奶团子一样萌萌的女儿,江晚瑜开心极了,忍不住把脸轻轻埋在孩子心口,摇着头逗她。

    小家伙除了吃喝拉撒什么也不知道,懵懂地睁着眼睛。

    张嫂忍不住夸道:“咱们笑笑可真好看!”

    何春玲点头附和:“那是,我们家晚瑜小时也好看,不过笑笑长得不像她妈。”

    张嫂性格大大咧咧,话不过脑:“都说姑娘像爸爸,那应该是像她爸爸。她爸爸肯定好帅哟!”

    气氛冷了几秒,张嫂反应过来这个家没有男主人,也从没见江晚瑜母女提过孩子她爸,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好。

    江晚瑜善解人意,没怪她,微笑说道:“妈,张嫂,你们休息去吧,我喂完奶也睡会儿。”

    房间里只剩自己和女儿,喂完奶,江晚瑜伸出食指,指腹轻轻戳了戳女儿肉嘟嘟的小脸蛋。

    “笑笑长大后,一定是个俊俏的小仙女呢!”

    “妈妈的笑笑最可爱了,以后也要笑口常开哦!”

    女儿是江晚瑜人生的新希望,生完孩子,她拥有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心境,心情一天好过一天,唯一不太顺心的是,胃口还是不佳。

    月子餐太清淡,她得喂奶,又不能偷嘴吃重口味食物,每天看着吃饭味如嚼蜡,要不是为了孩子,她真是一口也不想吃。

    张嫂为了让她多吃点儿,变着法子改善月子餐,起初味道还是寡淡,多练几次后,越发有滋有味,江晚瑜胃口好多了。

    噩耗来得猝不及防。

    笑笑满月前一天,正在床上喂奶的江晚瑜接到母亲的电话。

    确切来说,是警察用母亲的手机给她打的电话。

    何春玲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警察在通讯录中找到了备注为“女儿”的号码,拨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江晚瑜才接通。

    “妈,我在喂——”

    “您好,请问是何春玲女士的女儿吗?”警察看着手中那份染上

    血迹的病例。

    听筒里陌生的男声让江晚瑜蓦地愣住,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我是?_[(,我妈妈呢?她手机怎么在您那儿?”

    接着,警察告诉她,何春玲从医院出来后,被一辆私家车撞倒,当场死亡,私家车司机酒驾,已经被扣押。

    江晚瑜如遭晴天霹雳,握着手机,久久回不过神。

    肇事司机家里提出赔一大笔钱私聊,江晚瑜不同意。

    她不缺钱,她只想让横死的母亲走得不那么冤屈。

    母亲那次去医院,是为了做透析,为了活命。

    没成想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天。

    那天母亲出门前,还笑逐颜开说,明天笑笑满月了,咱们自己在家给笑笑半满月酒。

    第二天,江晚瑜抱着满月的女儿,怀里女儿天真地笑着,她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从火葬场领回母亲骨灰那天,张嫂在家带孩子,江晚瑜自己去了趟火葬场。

    离开火葬场,她没有直接回家,抱着骨灰盒,去到儿时偶尔妈妈带她来的小公园。

    小公园已经被铲平了。

    开发商要在这里盖房子。

    江晚瑜低头,看着骨灰盒盖,轻声开口:“妈妈,还记得这里吗?”

    她想起很多葬礼上飞来蝴蝶的故事,都说那些蝴蝶由逝者幻化而成,飞来与最爱的人道别。

    她闭上眼,刺骨的凉风刮过脸庞。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江晚瑜发现骨灰盒上,一只灰蓝色的大蝴蝶正在轻轻煽动翅膀。

    江晚瑜泪水决堤,哭着喊“妈妈”,蝴蝶离开骨灰盒,绕着她飞了几圈,翩翩飞远。

    她抱着骨灰盒追蝴蝶,脚被乱石绊住,险些摔跤。

    所幸没有摔倒,骨灰盒也安安稳稳在她怀里,只是那只脚却崴了,疼得走路一瘸一拐,她埋头认真看路,只在过马路时,抬头四处望望来往车辆。

    走到马路对面,目光不经意一瞥,远远瞧见一个男人从被铲平的小公园工地里走出来。

    个子高挑清瘦,黑色风衣陪黑西裤,皮鞋也是黑色,头戴一顶工地安全帽,正跟旁边另一个男人说着什么。

    恰巧这两人,江晚瑜都认识。

    她转过身,想加快脚步,受伤的脚疼得钻心,根本走不快,拖着腿一瘸一拐反而更加显眼。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此刻的自己存在感为零,走到下一个路口,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辆黑色私家车缓缓停在身侧,江晚瑜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揪起。

    副驾驶位车窗开着,周光彦扭头看着旁边驾驶位上的路今安,轻轻提醒:“她脚受伤了。”

    江晚瑜太瘦了,比几个月前在医院看着更瘦,眼睛红肿,满脸泪痕,拖着腿抱着骨灰盒在路上蹒跚而行,饶是周光彦这么狠心的人,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想要载她一程。

    可这事儿还是得尊重路今安意愿。

    他看着路今安,路今安看着车窗外的江晚瑜。

    江晚瑜停下脚步,不露声色抽了口气,冲车里的两个人笑了笑。

    车停在路边好一会儿,三个人谁都不作声,最后还是周光彦忍不住问道:“需要载你一程么?”

    “谢谢周总。”江晚瑜摇头,又冲他们笑起来。

    周光彦正要开口,路今安升起副驾车窗,将车启动,轰油门扬尘而去。

    江晚瑜站在路边,看着那辆车没了影,才转过身来,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到了家,江晚瑜将骨灰盒安放在柜子里,才走回玄关换鞋,刚穿上拖鞋,张嫂着急忙慌从房间里跑出来。

    “江小姐,笑笑发高烧了,三十九点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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