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瑜以为女儿忽然大哭是因为吓着了,冲进房间抱起女儿,发现路今安也跟了进来,心惊得眼皮子跳。
女儿哭得撕心裂肺,江晚瑜焦急又心疼,顾不得撵路今安出去,抱着女儿晃动身子哄起来。
她将女儿抬高,额头贴上孩子额头,并不觉得孩子额头发烫,又怕自己感受得不准,顺嘴便说:“体温计给我。”
眼下太着急,江晚瑜只当张嫂还在呢,脱口就是这句话,路今安听到愣了愣,她说完自己也是一愣。
路今安见床头柜上放着体温计,拿起递给她,她在床边坐下,解开孩子裹被,又把里衣扣子解开,将体温计塞进腋下。
路今安低头瞧着孩子,想看看这孩子长什么样,奈何孩子哭得厉害,脸皱成一团,嘴张得老大,压根看不出什么模样,哭声还吵得他头疼。
“这么冷,给孩子解衣服该着凉了,感冒发烧更麻烦。”他提醒道。
江晚瑜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没挪眼:“白天就烧过了。”
路今安听她语气不耐烦,心想自己明明好意提醒,她冲自己撂什么脸子?又想着她兴许是丈夫长期不在身边,虽然有月嫂帮忙带小孩,仍然难免辛苦,这会儿孩子哭得厉害,所以才忍不住发脾气。
转念又觉着憋屈,她跟她丈夫两地分区,她没把孩子照料好,冲他这个局外人发什么脾气?
孩子仍在扯着嗓子哭,他脑仁儿疼得厉害,心里不舒坦,一肚子火气,想说江晚瑜几句,冒出嘴里的话又跟心里想的毫不搭边。
“开空调吧,暖和点儿,孩子这么小别凉着。”
“开空调屋里空气不好,还很干燥。”江晚瑜抽出体温计看了看,没发烧,悬着的心却放不下,女儿仍在哭,嗓子都哭沙了。
路今安:“开加湿器就行。”
江晚瑜:“加湿器喷出来的雾气也不一定好,我有些报道说——”
路今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孩子着凉就行了?”
江晚瑜一愣,抬头看着他。
接踵而至的波折本就压得她喘不过气,白天崴了脚,回家见女儿发烧,自己药都顾不上抹就赶去医院,回来路上好心救他朋友,却被他指责不该多管闲事,这会儿更是得寸进尺,居然说风凉话讽刺她对孩子照顾不周。
女儿持续的哭声让她无比心疼和焦灼,也确实让她烦不胜烦,平日里脾气再好,此刻千般委屈万般苦楚,气得眼泪直往下淌。
江晚瑜气懵了,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把孩子往床上一放,转过身背对着他俩:“你这么能耐,你来养啊!”
这话太没道理,路今安气得发笑,心说怎么都当妈了还这么不负责任,又想起看过不少产后抑郁自杀的母亲,想着她刚做了新手母亲,却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心里肯定不好受,气性才这样大。
路今安懒得跟她计较,默默关上房门,在床头柜里找到空调遥控器,调成制暖模式,将温度调到最高。
等房间升温这段空当,路今安没闲着,拿手机上网搜索“婴儿为什么夜里大哭不止”,挨个看了遍弹出来的医生解答。
房间面积小,很快就暖和了,他脱下黑色风衣搭在椅子上,俯身解开孩子的裹被,又将孩子衣服脱得只剩一层薄薄的里衣。
回想刚才搜索到的那些内容,在孩子腹部打着圈按摩,动作轻缓又温柔。
婴儿衣服布料十分柔软,路今安带着茧的掌心贴在里衣上,触感极度舒适,竟让他生出一种强烈的幸福感。
在他持续不断的轻柔按摩下,孩子的哭声没有先前那么激烈了,忽然噗噗噗排出一长串气体,屋里两个大人听得愣住。
江晚瑜转过身看着女儿,路今安愣了片刻,笑起来,接着给孩子揉腹,很快又听见一阵噗噗声。
路今安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抬头看向江晚瑜:“应该是喂奶太多,或者喂奶姿势不对,导致肠胀气绞痛。”
说完又低头看孩子。
孩子排完气舒服了,不哭不闹,睁着那双大眼睛看他,瞳仁漂亮得像两颗葡萄,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可爱又可怜。
路今安越瞧她这小模样心里越高兴。
去年七月份到现在,快九个月了,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高兴过,他找不到这样高兴的原因,姑且简单粗暴地理解为——听小婴儿放屁很治愈。
他冲孩子笑,孩子也冲他笑,一大一小,开心得不得了。
他扭头看向江晚瑜:“换个尿片吧。”
江晚瑜:“不用,才换过没多久。”
路今安:“刚才放那俩连环屁,我怕她窜稀。”
江晚瑜:“……”
江晚瑜检查一番,倒是没窜稀,不过已经尿湿了,拿一张新的过来,边给孩子换边嘀咕:“我这脑子,怎么忘了肠胀气这回事?”
其实孕期她就做过功课,知道婴儿可能会出现这种状况,可怀孕期间晚上就总起夜,生完孩子夜里又要喂奶,总是睡不够也睡不好。
又赶上母亲去世,江晚瑜更是难过得成宿睡不着,饭也吃不了多少,人都快瘦脱相了。在这样极度伤心疲惫的状态下,脑子变得木木的,反应迟钝不少。
她心里想的这些,路今安也正想着,淡淡劝了句“好好休息”,又问她加湿器在哪。
江晚瑜:“没有加湿器,这里常年潮湿,用不上加湿器。”
路今安:“开着空调干燥啊,还是得备一个。”
这话提醒了江晚瑜,她拿起遥控器关掉空调,给女儿盖好小被子:“冬天我们不会一直吹的。”
路今安皱眉:“夏天呢?这儿每天三四十度,也不吹。”
江晚瑜:“吹,但制冷和制热不一样,制冷没有那么干燥。”
路今安不放心,走出房间,去厕所找了个脸盆,接了盆水过来放在空调底下:“先这么凑合吧,空调打开。”
江晚瑜了解他说一不二的性子,没再跟他
犟,又把空调给开了。
谢谢你?[(,赶紧回去吧,太晚方柔该着急了。”她起身走到柜子边,找出一床小薄毯,叠好孩子刚才盖的厚被子放在床尾,给孩子盖小薄毯时,淡淡说道。
路今安想告诉她自己多晚回去都跟方柔没关系,又觉得刻意给她解释,倒显得多在意她似的,便什么也没说,默默拿起外套准备离开,余光不经意往她那一瞥,微微愣住。
“你脸怎么这么红?”脸红得厉害就算了,神情也是恍惚的,蹙着眉头像是极难受,路今安停下脚步,“量量体温。”
江晚瑜摇头:“不用,我就是太困太累了,你回去吧,我带孩子睡了。”
路今安就跟没听见这话似的,走到床前,抬手贴上她额头。
一片滚烫。
他将床头柜上的体温计递过去:“量一下,赶紧的。”
江晚瑜脑袋晕乎乎,眼皮发沉,人却感觉轻飘飘的,一心以为是因为太困,想着只有量完,让他知道自己没事儿,这人才肯走,便伸手接过体温计放进腋下,过了会拿出来,晕得压根看不清度数。
路今安拿过来一看,都快四十度。
“拉倒吧,还‘只是太困了’,过会儿人都烧傻了。”
江晚瑜脑子里像是灌进一团浆糊,还被煮开了,咕嘟咕嘟冒泡,冒泡声中隐隐约约听见他的话,才知道自己原来真是发烧了。
身体本就感觉轻飘飘的,忽然被路今安打横抱起来,更像漂浮在云端,灯光本就昏暗,眼前一片模糊,江晚瑜一时分不清此刻到底是真实存在亦或只是梦境。
路今安把江晚瑜抱去另一间房,放她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听见她含含糊糊嘀咕:“我不能走……我得陪笑笑睡觉……”
原来孩子小名叫笑笑。
他回先前那屋看了眼,笑笑还不会翻身,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见孩子没事,又放心出来,去厕所找毛巾,抽出一条粉色的,凑近一闻味道,便知道是江晚瑜的。
路今安把毛巾弄湿,拧干,回去放在江晚瑜脑门上。
“家里有退烧药么?”他问。
江晚瑜气若游丝:“那屋床……床头柜里……”
路今安过去翻找,从小药箱里拿出成人退烧药,顺便给她倒了杯温水,扶着她坐起来,药片塞进她嘴里,水杯递到唇边喂她喝水。
吃完药江晚瑜又躺下,口中仍在念叨:“笑笑一个人……我得过去……”
路今安替她拉好被子:“睡吧,孩子我看着。”
江晚瑜不愿意,可又实在没了力气,退烧药吃下去更困了,眼睛一闭便昏睡过去。
路今安打开这屋空调,去厕所又端了盆水来放着,等了一会儿,给她量体温,见降下来了才放心。
回到孩子在的那屋,路今安上床躺孩子旁边,枕着江晚瑜的枕头,闻见久违的馨香。
孩子还没睡,睁着眼看他。
他这些天连轴转,下午那会儿就困
成狗了,想着晚上早点睡好好补一觉,又摊上这些事儿,现在睡意全无,睁着疲惫的双眼与孩子对望。
难怪方柔一直夸这孩子好看。
叫什么来着?
笑笑。确实挺爱笑的,他想。
孩子冲他咧嘴笑,他也跟着笑,心里想,这小孩儿不怎么像江晚瑜,更不像她那个黑黑瘦瘦猴子似的爹,也不知道像谁,模样这般漂亮乖巧,讨人喜欢得紧。
就这么看着孩子胡思乱想了会儿,困劲渐渐上来,路今安打着哈欠,揉揉鼻梁,两眼一闭就秒睡了。
不知过去多久,路今安被哭声吵醒,睁眼看去,孩子正张着嘴哇哇大哭。
估计是饿了,他心想,起床打算去隔壁找江晚瑜喂奶,一眼瞧见飘窗旁和纸尿裤放在一起的奶瓶和奶粉罐,猜测这是以防奶水不够给孩子备用的,便没去叫江晚瑜,自个儿鼓捣起来。
先是上厨房接开水给奶瓶消毒,然后按照奶粉罐上的说明,冲了一杯奶,回来特意上网查询喂奶姿势,抱着孩子喂起来。
孩子在他怀里刚喝一口就把奶吐出来,自己衣服弄湿了,他衬衫上也喷溅到了些。
路今安平时爱干净,这会儿特殊情况,顾不得太多,以为自己喂奶姿势不当,呛着孩子了,吓得赶紧竖着抱起来,一手托着孩子脖子,一手轻轻给她拍背。
孩子仍在哭,他不禁学起别人,微微晃动身子,柔声哄:“笑笑不哭,对不起啊,叔叔呛着你了。”
孩子哪能听得懂,哭个没完没了,他将她放回床上,像之前那样给她揉肚子。
这次不好使了,哭声压根止不住。
路今安想了半天,毫无头绪,只好打电话求助有娃人士。
宋临很久才接电话,打着哈欠问他干嘛。
路今安:“临哥,婴儿喝一口奶粉就吐了,也不像是呛着,死活不肯再喝,怎么回事儿啊?”
宋临伺候孩子半宿,刚踏实睡下没多久就被他吵醒,一肚子火,语气不爽:“那就是喝不惯这个口味呗,换牌子了?”
路今安:“没有吧,应该一直都是同个牌子,不过可能很少喝。”
宋临:“平时喝母乳?”
路今安:“是。”
“艹,你是傻逼吗路今安?平时母乳喝惯了,哪儿还喜欢喝奶粉啊。你他妈半夜把老子吵醒——”宋临暴跳如雷,忽然意识到什么,愣了愣,反应过来,“不是,你问这个干嘛?”
听筒里传来婴儿啼哭声,宋临皱起眉头:“你孩子啊?”
路今安:“我有一个朋友——”
宋临:“少来,真是你孩子?”
路今安:“真不是我的,我就替朋友稍微带一下,她生病了。”
宋临脑子转得快,想起他这阵子在临川出差:“你别是给江晚瑜她孩子当便宜爹去了吧?”
路今安不作声,宋临瞬间明白。
“她生什么病?吃药了么?没吃药让她给孩子喂母乳吧,吃
了先别喂,吃完药至少六小时后再喂。”
路今安:“那现在不能喂,孩子又不喝奶粉怎么办?就这么干饿着?”
宋临:“换个牌子试试,要么冲淡点儿,实在不吃就算了,别强喂,饿一顿死不了。”
路今安:“行我记着,谢谢临哥,当爹了就是不一样。”
宋临:“我是亲爹,你是便宜爹。哎我说,你怎么又跟她搅和上了?还嫌没被绿够啊?她生病也轮不着你来给她管孩子吧,她男人呢,孩子爹呢?”
路今安:“你这几年不也净跟嫂子搅和了么?分分合合,圈儿里谁不知道你俩那点事儿。”
宋临:“别学我,我是傻逼。行了赶紧想招儿喂奶去吧,老子睡了。”
路今安往奶瓶里加了些温水,稀释奶液,抱起孩子试着又喂了一下,还是不行。
小家伙直接把奶瓶推开,头一扭,坚决不吃。
肚子越来越饿,孩子哭得越来越厉害,路今安觉得自己疲乏得离猝死不远了,心里怒骂艹蛋的人生,手足无措抱着大哭的孩子,就差给这祖宗跪下磕头了。
房间门忽然打开,江晚瑜走进来:“宝宝饿了,你出去吧,我喂奶。”
她下午着了凉,外感风寒,这会儿只是退烧,病还没好,疲惫又虚弱,整个人憔悴得不行,路今安看着不是滋味儿,撵她回去睡觉。
“你吃过退烧药,六小时内都不能喂奶,先去睡吧,我再哄哄她,兴许能喝点儿。”
江晚瑜摇头,从他怀里抱过孩子:“她不会喝的,起初我奶不够那会儿还能喝些,后来压根不喝了。”
江晚瑜拍着女儿轻声哄:“笑笑乖,天亮妈妈就能喂你了,再忍一忍哦。”
她好几个小时没喂孩子了,这会儿自己也难受起来,胀鼓鼓的,开始有些发疼。
路今安忽然发现她衣服下的变化,呼吸一滞,燥热难耐。
江晚瑜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看他,屋里有空调,他没穿外套,身上就是衬衫跟西裤。
西裤下,明显与刚才不同。
江晚瑜烧是退了,脸却涨得通红,小声撵人:“你去沙发睡吧,我来陪她。”
“听话,赶紧回去睡觉。”路今安开口才知道自己嗓子沙哑成什么样儿。
跟过他快四年,江晚瑜当然知道他这种嗓音出现意味着什么,羞得要命:“你快出去!哄又不会哄,哭这么半天也没哄好,我就是回去也睡不踏实,还不如我自己带呢。”
路今安正困得半死不活,见她好心当作驴肝肺,气得转身就走,很快又推门进来,拿了外套出去,往沙发上一躺,外套当被子盖。
他实在是累,太久没好好休息,这会儿眼一闭就着,孩子哭了半晌都没被吵醒。
笑笑喝不到奶,哭得累了,委屈巴巴挂着眼泪入睡。
总算消停下来,江晚瑜安心闭上眼睛,也很快睡去。
天亮后孩子又开始哭,江晚瑜挣扎着坐起来,一边给小家伙换尿
片,一边在心里算时间,距离吃退烧药那会儿,已经超过六小时了,她赶紧喂奶。
小家伙昨晚没睡好,吃饱喝足,闭眼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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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瑜起床出来,看着沙发上的男人发呆。
家里沙发小,路今安个头高,顷长的身体只能蜷缩着。虽然开春了,气候还是冷得冻骨头,他抱着胳膊缩在这小沙发上,只盖一件风衣,看着怪可怜。
江晚瑜到底还是心软了,转身回房间找了床被子给他搭上。
盖被子时手背不经意碰到他脸颊,冰凉的手被烫一下,江晚瑜不确定是因为自己手太凉才觉得烫,还是这人脸上温度确实不正常。
她起身去拿体温计,推了推路今安。
“量一量体温,你好像……发烧了。”
路今安睁开眼,视线模糊,感觉天旋地转。
临川这个季节在没开空调的客厅睡一夜,只盖一件风衣,感冒发烧概率很大,路今安昨晚又气又累,没顾及后果,一觉睡到天亮,醒时已经烧得厉害了。
“三十九点五……”江晚瑜后悔昨晚撵他出来睡,叹一口气,收起体温计,起身给他拿药倒水。
二十四小时内,仨人轮流发烧,江晚瑜暗暗想,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么一想,心里又忍不住伤感。
真要是一家人,自己也就不会这么累了。
昨晚路今安照顾女儿那样子,像极了认真负责的新手父亲。他素来是个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像样的人,虽然清醒理智得绝情,却也能保证尽到职责,努力做好分内的事,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江晚瑜想,以后方柔和他们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像昨晚路今安喂她吃药那样,江晚瑜往他嘴里塞一片药,端起杯子喂他喝水。
等他吃完药,江晚瑜让他回屋睡去,自己带孩子去客房休息。
他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抱起被子就进屋了。
江晚瑜把孩子送去客房,回来听见震动声,发现他手机落在沙发上了,拿起一看,屏幕上闪烁着方柔的名字。
她走进主卧,将手机递给路今安。
“方柔找你。”江晚瑜说话时,手机还在震。
路今安瞥她一眼,闭上眼睛:“调静音,不用管。”
江晚瑜蹙眉:“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你们今天该一起回京州吧?自己不回去,好歹跟她说一声呀。”
路今安仍闭着眼:“要说你自己说。”
“哎你这人——”江晚瑜气得瞪他,“你安的什么心啊让我接电话。”
路今安闭眼笑道:“没安好心。”
江晚瑜肠子都悔青了,恨自己干嘛心软,竟还放这混蛋进来睡觉。
见路今安压根不打算理方柔,江晚瑜有些于心不忍,握着他手机,准备以他的口吻给方柔发条消息解释一下。
以前在一起时,路今安每个手机都录过她指纹,这会儿江晚瑜握着的这个,已经自动解锁了
。
江晚瑜惊讶他怎么没把自己指纹删去,转念又想,他平时那么忙,之所以没删,是因为压根忘记这茬了。
她点开微信,找到他和方柔的聊天页面,打出几行字发过去。
【小柔,我身体不太舒服,晚些飞回去,你自己先走,一路平安】
消息刚发过去,那边秒回。
方柔:【?】
方柔:【你怎么啦?打电话说吧】
江晚瑜只好回复:【感冒发烧,嗓子疼,就不接电话了】
方柔:【昨晚出去喝酒,着凉了吧?让你别去非要去……】
方柔:【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江晚瑜:【哪里怪?】
方柔:【讲话方式跟以前不一样】
江晚瑜原本没打算窥探他俩的隐私,可看见方柔这话,不禁往上滑动几下,想看看路今安以前是怎么跟她讲话的。
他俩聊天记录不多,很快就滑到顶。
两个月前他们才加上微信,每次都是方柔主动找他,聊生活聊工作聊爱好,他回得冷淡,基本上不是“嗯”就是“哦”,昨天那句“以后要小心”,字数已经算多的了。
这么一对比,自己刚才发过去的那几句确实奇怪又反常。
她怕方柔起疑,模仿路今安回了个【哦】,赶紧放下手机。
路今安吃了药,躺在温暖舒适的空调房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醒时渴得厉害,起床出去喝水。
江晚瑜正在客厅逗孩子,见他起了,立即赶客:“赶紧回去吧。”
路今安慢悠悠喝完一杯温水,又从药箱里找出感冒药吃掉,走到大门口,出去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江晚瑜。
“给孩子买点儿益生菌,有时候揉腹不管用。”
江晚瑜冷冷应了一声。
他没再说什么,扭头离开。
落地京州,路今安直接从机场回父母家。
母亲催得紧,让他下飞机就过来,说是今年出差太频繁,总没个影,要不是看见全家福,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
等进了家门,母亲迎头便骂:“说好一起回来,你怎么让人家小柔自己单独走?”
路今安:“我发烧了,歇了半天才有力气。”
沈莉不信:“少拿话框我,你身体这么好,多少年不发一次烧,怎么偏偏该跟小柔结伴回来就烧了?别拿生病当借口,小心成真!”
路今安笑得无奈:“真生病了,昨晚着凉了,您听,现在说话还有鼻音呢。”
他这么一提醒,沈莉发现确实也是,神色柔和下来。
“难受吗?我让付阿姨拿药去。”
“好差不多了,用不着再吃药。”
“昨晚干嘛去了,怎么还让自己受凉了呢?”
“带孩子去了。”
沈莉剜他一眼:“净胡说。你要真有孩子带,妈妈可得高兴坏了——不,等你有了孩子,用不着你带,妈妈
帮你们带,你跟你媳妇只管工作和享受生活去。”
路今安笑了笑,问道:“妈,我小时候喝的奶粉吧?”
沈莉:“嗯,你爸爸心疼我,不让我喂母乳,说喝奶粉也一样。”
“那我小时候挑食么?”他觉得这话不对,又改道,“挑奶粉么?会不会吃了这个牌子的,就不肯吃别的牌子了?”
沈莉使劲儿点一下头:“挑!怎么不挑?只认一个牌子的,换别的就哇哇哭,你爸爸不信邪,说让你饿着,饿一顿准不挑了,别家小孩儿饿了哭一哭,哭累了自己就睡了,你厉害呢,哭个没完没了,把你爸爸吵得实在心烦,我和奶奶又太心疼,最后还是接着喂那个牌子的。”
路今安笑了:“咱家又不是买不起那牌子,干嘛非得让我换别的吃?”
沈莉:“你爸爸也是突然发神经,想治一治你呗!通过那事儿我跟你奶奶就看明白了,你这犟脾气,是打娘胎里带的,谁也治不了。”
路今安:“我小时候爱笑么?”
沈莉:“不算爱笑,不过你小时候相貌特清秀,跟小姑娘似的,长大倒是慢慢变了,越来越周正。”
路今安看过自己儿时的照片,确实挺像小女孩儿。
沈莉上下打量他,纳闷:“今儿是怎么了,忽然问起小时候?”
路今安淡淡看向别处:“没什么,随便问问。”
沈莉瞧着他:“既然你起了话头,妈妈就多说两句。你快二十八了,过两年就三十了,正是结婚生子的时候,这次去临川,跟方柔相处得怎么样?”
路今安:“就那样呗。”
沈莉:“什么叫‘就那样’?你们聊了也有两个月了吧,对她感觉如何?”
路今安:“就那样吧。”
沈莉急了:“你怎么油盐不进的?这个看不上那个处不来,方柔多好一姑娘啊,怎么就不来电呢?非得我照着晚瑜的模子给你捏出个泥人儿才满意?”
路今安脸一沉,语气冷淡:“您提她干嘛?她都——”
沈莉追问:“她怎么了?”
路今安把话咽下去,没跟母亲提江晚瑜结婚生女的事。
“我俩断干净了,以后别跟我提她。”路今安起身离开。
沈莉冲着儿子背影叹气:“好好好!断干净了就快些开始新生活,赶紧找个心仪的姑娘把婚结了,你妈我想抱孙女!”
路今安停在电梯前,扭头看过去:“合着您只想抱孙女,不想抱孙子?”
沈莉撇撇嘴:“不想,小子有什么好?没有丫头贴心。丫头是小棉袄,知冷知热,还能陪着说些体己话,多招人疼啊。你看我生了你,落着什么好?一年到头,人都见不着几回!”
路今安回过头走进电梯,没接腔,不知怎么,脑海中忽然浮现笑笑那张小脸蛋儿。
洗完澡,路今安靠在床头看手机,目光停在微信上和方柔的聊天页面。
江晚瑜发的那几句实在可笑,照方柔那性子,估计高兴了一天,以为自己终于把他这块冰山给融化了。
放下手机,路今安闭上眼,回想昨晚江晚瑜说的话。
“方柔很好,很适合你。”
他觉得也是。
相貌,性格,能力,家世……哪哪儿都挺好。
他谈不上喜欢,至少不讨厌,可真要往结婚去想,内心又十分抗拒。
他知道,这不是方柔的问题,是自己的问题。
疲惫使他很快入睡,第二天一早,回想起夜里的梦,总觉得荒谬至极。
晚上,哥们儿组局喝酒,路今安加完班赶过去,一见面,周光彦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调侃:“哟,这不是咱那便宜爹么?”
路今安知道,宋临把那事儿跟周光彦说了。
他不理会,自顾自喝酒,想起夜里那个梦。
梦中,笑笑管他叫爸爸。
周光彦问:“要是江晚瑜离婚,带着孩子找你,你能接受她们娘俩么?”
路今安想了想,摇头:“算了,没有绿帽瘾。”
周光彦:“悬,江晚瑜这么会拿人儿,她就是带着三胎找你,你都乐意屁颠屁颠接盘。”
路今安看着杯子里琥珀色的酒,笑得薄情:“玩玩还行,谁乐意跟这种女人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