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哭声引来了其他人。
方倩和其他住在学校宿舍的工作人员纷纷赶来,就连巫校长也闻声而来。
巫校长了解清楚情况后,对江晚瑜说道:“你先带孩子回宿舍吧,好好安抚一下。孩子太小,很多事情不明白,解释也未必能懂,先不要跟她将什么大道理,着重情绪安抚。”
江晚瑜点点头,红着眼眶抱孩子回到宿舍。
巫校长看看路今安,又看看他父母,笑了笑:“你们是小江的……家人吧?方便的话,咱们去我办公室谈谈,好吗?”
路今安和父母自然愿意,一行人来到四楼校长办公室。
巫校长一边给大家倒水,一边说:“我姓巫,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平常学校大事小事都会管,不过老师的家务事,倒是头一次管。”
沈莉有些不好意思:“巫校长,让您见笑了,也怪我们冒昧,来得突然,没提前跟晚瑜打声招呼,也没多给孩子一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巫校长微笑:“长辈想见孙辈是情有可原的,我理解你的心情。听小江那意思,她打算让孩子跟你们回京州吧?”
沈莉点点头。
巫校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这个决定对大家来说,都有益处。”
气氛轻松下来,巫校长工作状态中严肃,生活中友好而健谈,很快便与沈莉唠起了家常。
巫校长常年过度操劳,外形上比沈莉苍老许多,一聊才知道,两人竟是同年出生,更亲近几分。
在得知路今安打算给学校捐款后,巫校长激动得热泪盈眶,握住沈莉的手,颤抖着说道:“沈老师,你真是教育出了一个好儿子啊!”
沈莉面露自豪,含泪笑道:“我年轻那会儿,也下乡支教过,后来回市里,一直在大学教书,这些年没再下过基层,这次来心里触动很大,说实话,非常非常难受,也非常非常感动。看见这里的生活和教育环境这样落后,所以难受;可看见同行们在这样艰苦的生活环境中,依然坚守岗位贡献力量,发光发热,推动祖国偏远地区教育事业发展,这也是让我感动的地方。”
沈莉抹了抹眼角的泪:“巫校长,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荣幸,为这里的孩子们上一节课?”
巫校长激动万分:“当然!你来给大家讲课,是我们学校全体师生的荣幸,到时候我把老师们都叫来旁听。”
沈莉是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巫校长也是个性情中人,两人一拍而合。
巫校长与沈莉互留了联系方式,送他们一家三口出学校,才依依不舍与沈莉道别。
望着巫校长离开的背影,路今安笑道:“妈,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爸这么喜欢您了。您跟圈子里那些阔太太,真是不一样。”
沈莉笑了笑,温柔地看着儿子:“这也是咱们一家,为什么这么喜欢晚瑜的原因。更是你为什么会爱上晚瑜的原因,不是么?
“其实晚瑜比我更有魅力。我
这辈子,方方面面都过得太顺了,别人觉得我美好,我觉得我应当美好,我要是做个不美好的人,就对不起上天给我的这个美好的人生剧本。
“晚瑜厉害就厉害在,她拿到的人生剧本,比大多数人都要糟糕,她完全能够以拿到一副烂牌为理由,自暴自弃,自怨自艾,害人害己,可她并没有破罐子破摔,反倒充分发挥自己的长处,靠着一手烂牌逆风翻盘。
“我是温室里的娇花,我能开得娇艳,是因为温室替我创造了开花的环境。晚瑜从小到大可没有温室给她避风遮雨,她却生长出了杂草的顽强韧性,在自己的人生中开出灿烂风景。
“这样一个生命力顽强,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依然能保持温柔善良,生命力顽强,富有人格魅力的女人,谁会不喜欢?”
路今安听完,深受触动,笑着冲母亲竖起大拇指。
“沈老师不愧是教语文的。”
沈莉瞥他一眼:“赶紧回去哄哄她们娘俩吧!”
车启动开向宾馆,路今安上楼往宿舍走去。
孩子已经停止大哭了,靠在江晚瑜怀里,抽抽搭搭的。
路今安听女儿嗓子都哭哑,心疼得厉害,赶忙过来,坐到江晚瑜身边,将孩子抱进自己怀里。
“笑笑离不开妈妈对吗?”他心平气和问道。
小家伙一边抽抽一边点头,用沙哑的声音应道:“嗯……”
“纸巾。”路今安对江晚瑜说,接过她递来的纸巾,轻轻给孩子擦脸,“妈妈如果不回京州,你也不回,对吗?”
小家伙摇摇头,抓紧他衣袖,流着泪哀求:“爸爸,你让妈妈跟我一起走,你劝劝她呀!”
江晚瑜别过脸,默不作声抹泪。
路今安换了张纸巾,将女儿新涌出的泪擦干,温柔哄着:“好,爸爸会劝妈妈的,不过你还没吃晚饭呢,妈妈也没吃,咱们陪妈妈一起去吃点儿东西,成么?”
笑笑撇着嘴:“我不想吃饭……”
路今安:“那可不行,就吃两口,不多吃,垫垫肚子就成。”
笑笑:“我要喝AD钙奶!你早上答应过要给我喝的,到现在都没给,妈妈说过要做个讲信用的人,不能讲话不算话!”
江晚瑜扭头瞪着路今安,暗暗怪他瞎给孩子许诺,这是饮料不是牛奶,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路今安冲她伸出食指:“就一瓶,一瓶而已,咱家丫头知道喝多了不好,人家心里有数。”
江晚瑜:“前天晚上回来不是喝了一瓶么?今天不许喝。”
孩子和路今安都愣住。
路今安纳闷:“哎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晚瑜瞥一眼孩子:“那天晚上回来,笑笑嘴里都是AD钙奶味儿。你以后少拿零食贿赂她。”
“行行行,咱家你说了算。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不过这次得让她喝,我都答应人家了,总不能反悔吧?你自个儿不说教育她,要做个讲信用的人么?我作为父亲,得以身作则。”
江晚瑜背过身子,懒得理他。
路今安找出一瓶AD钙奶,插上吸管递给女儿。
“笑笑,爸爸答应你的事,就一定做到,你答应爸爸的事,是不是也要做到?”
孩子点点头,猛喝一大口,又摇了摇头:除了跟妈妈分开这件事!”
路今安失笑,把女儿抱到腿上。
“这事儿咱们先放一放,爸爸跟你说个更重要的事儿。”
小家伙眼睛一亮:“什么?”
路今安:“奶奶以前是老师,你知道么?”
笑笑:“嗯!奶奶跟我说过,爷爷夸奶奶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老师,没有她教不好的学生!”
路今安:“奶奶明天要给这所学校的哥哥姐姐们上课,笑笑也去听一听,好不好?”
笑笑高兴得鼓掌:“好呀好呀!奶奶上课一定很有趣吧?”
路今安刮了刮她高挺的小鼻梁:“当然,爸爸小时候,很多知识都是奶奶教的。”
孩子眼中充满期待,江晚瑜惊讶地看着他,他笑起来:“我妈跟巫校长挺投缘的,这里也给了她很多感触,所以也想为这里尽一点绵薄之力。”
说完,扭头看向女儿:“喝完这个,咱们就去刷牙,然后睡觉。明天早早起来,听奶奶讲课。”
笑笑举起空瓶子,晃了晃:“好耶!喝完啦,咱们刷牙吧!”
父女俩开开心心洗漱去。
江晚瑜坐在床边,听着厕所里他们传来的笑声,陷入沉思。
孩子睡下后,路今安凑近江晚瑜耳边,低声说道:“饿了吧?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
江晚瑜摇头:“这么晚了,算了。而且现在外头也没什么卖的了。”
路今安找出剩下的两瓶AD钙奶,给她一瓶,自己拿一瓶:“咱俩也对付喝口吧。”
江晚瑜噗嗤笑道:“路总还喝这个呀?”
路今安看了看瓶身包装:“人生第一次,做个新尝试。”
江晚瑜尝了尝,深吸一口气,望着天花板感慨:“我以前喝过这个,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那会儿最好的朋友,她妈妈给她买了一板儿,她给我喝过一口。”
路今安扬眉:“就一口吗?都最好的朋友了,怎么不得给一瓶啊。”
江晚瑜笑:“大家都穷,而且这饮料这么好喝,哪个孩子舍得给别人一整瓶呀!”
路今安:“你要是喜欢,我买满一屋子放着。”
江晚瑜:“别了,你想毒死我吗?”
路今安:“想让你看着高兴,让你知道,咱们现在不差钱了,想买什么买什么,想买多少买多少,又不是逼着你喝完。”
江晚瑜:“我谢谢你啊。”
路今安:“别口头感谢啊,不顶用,真要谢我,赶紧跟我回京州领证。”
提到领证,江晚瑜又不说话了。
过了一小会儿,她扭头认真看着路今安,真心实意夸道:“其实你带孩子,还挺有
一套的。”
忽然被夸奖,路今安高兴起来,满脸嘚瑟:“怎么说?”
江晚瑜扭头看看熟睡中的女儿。
“你比我会循循善诱,有时候我太强硬了,态度虽然温柔,可也是说一不二的,孩子其实挺委屈,长期这样也不好,我都怕她养成讨好型人格。”
路今安点头:“是,她确实比一般三岁小孩儿懂事很多。”
江晚瑜:“所以,等去了京州,允许你稍微娇惯她一些,不然我怕她以后长大了,会有很重的‘不配得’感。”
路今安:“嗯,我会掌握分寸的。”
江晚瑜把自己手中的瓶子伸过去,碰了碰他的瓶子,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哦,干杯!”
路今安噗嗤笑了:“干杯。”
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饮料,他转过头来,看着江晚瑜,忽然觉得她就像这饮料一样,酸酸甜甜的,可口极了。
“你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他抬手,揉揉江晚瑜脑袋,方才喝的饮料里没有酒精,目光却变得迷离,脸上含着淡淡笑意。
轻飘飘的微醺状态。
江晚瑜也扭头看他,扬起半边脸:“那你以前怎么不愿意娶我?说到底,还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呗。”
路今安沉默,半晌,轻声开口:“傻呗。”
江晚瑜摇摇头:“你可不傻,你精着呢。你现在才傻,上赶着娶我,就为了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
她叹一口气,笑了:“其实我很羡慕笑笑,有你这么爱她,这么负责任的好爸爸。而我只有坏爸爸。”
说完,鼻子发酸。
她仰起整张脸,望着天花板,不让眼泪掉下里。
一只手被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
“我想娶你,不仅仅是为了对笑笑负责,我也想对你负责。”
路今安低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她吸吸鼻子,笑道:“不用你对我负责,我从来都是个很会对自己负责的人,不需要你负责,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江晚瑜转脸看着他摇头:“我不需要同情。”
“那你需要爱情吗?”路今安定定凝视着她,问。
她愣了愣,垂眸沉默。
好半天,挤出一句:“不需要,一个人过挺好。”
“可是我需要。”路今安握紧她的手,一字一句,“你有权拒绝我的追求,我也有权继续追求。”
江晚瑜心跳快得厉害,别过脸去,只觉得四周空气都变热了。
“肉麻。”她挣了挣那只手,奈何他握得紧,根本挣不开,小声嗔怪起来。
路今安不要脸地凑过来,在她耳边轻轻呵气:“怎么感觉你很喜欢?”
“呸!油嘴滑舌!”她咬着唇,把脸转到另一边,偏不肯看他。
她把脸别到那边,路今安立马就凑过去,跟牛皮膏药似的。
她索性闭上眼,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想着这回看他还怎么得意,腰间
忽然被搂住,后脑勺也被托住。
两瓣微凉的唇吻上来。
她想要推开,偏偏不知道这人使了什么法子,总能吻得她身子发软,双手无力地抵在他胸膛,推搡也变成软绵绵的磨蹭。
撩得他心痒。
正昏天暗地吻着,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爸爸妈妈,你们在干嘛呀?”
两个大人如弹簧般猛地弹开,齐刷刷扭头看着女儿。
笑笑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满眼都是好奇。
“我们——”江晚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解释,脸红到了脖子根,转过脸去,暗暗拧一把路今安的腿。
路今安吃痛,皱眉闷哼,缓了缓,冲女儿笑道:“爸爸和妈妈交流一些事情。”
笑笑皱起小眉头:“那你们为什么不说话,要互相咬对方的嘴巴呢?”
江晚瑜:“……”
她只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路今安干咳一声:“咳,那个,其实我们——”
“好了赶紧睡觉!再不睡明早该起不来了,起不来就听不了奶奶讲课,赶紧睡。”江晚瑜起身过去关灯,摸黑回来,轻轻拍着女儿胳膊,没一会儿,孩子呼吸变得匀净,又睡着了。
江晚瑜舒了口气,小声撵人:“你走吧,我也困了。”
路今安:“我陪她睡吧,你今晚也别跟同事挤了,去我租的那间房睡,那儿什么都要,洗澡也暖和,下午出这么多汗——”
“哎呀你赶紧走行不行呀?磨磨唧唧,等会儿又把孩子才吵醒。”她庆幸现在关着灯,乌漆嘛黑的,不然这人看见她脸红成番茄,准要笑话。
路今安知道她害羞,飞快摸了摸她脸颊,触到一片滚烫,坏笑着起身。
“早点儿休息,白天累坏了。”
“滚!”
江晚瑜恨此时没力气捶他。
待他走后,躺床上搂着女儿,江晚瑜闭上眼,却睡不着了。
想起白天两个人在宿舍撒欢,脸上高温不退,心里把那混蛋骂了千百遍,又暗暗怪自己不争气,被他一碰,就跟没骨头似的。
翻来覆去好半天,才不知不觉睡去。
第二天闹钟还没想响,孩子先醒了,推着江晚瑜喊:“妈妈妈妈,咱们快去听奶奶讲课!”
江晚瑜打着哈欠睁开眼,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是起床的时候了。
母女俩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出门碰巧遇上路今安一家。
笑笑松开母亲的手,冲向沈莉:“奶奶,我要去听你上课啦!”
沈莉将孩子抱起,贴了贴她脸颊:“那笑笑可要专心听讲哦,课后奶奶要考你呢。”
笑笑点头,问道:“我要是表现好,答对了,会有奖励吗?”
沈莉笑弯了眼:“当然有呀,奖励就是一颗流心巧克力!”
江晚瑜和路今安同时开口:“别给她吃——”
路庆荣忙摆着手打断:“没有反式脂
肪,不是代可可脂,你俩放心吧。”
俩人同时松一口气。
沈莉将孩子递给江晚瑜:“笑笑快跟爸爸妈妈吃饭去吧,奶奶再去准备一下。”
路今安跟着江晚瑜和孩子来到学校食堂,打完饭,看着餐盘上颜色寡淡的饭菜,没了胃口:“你平时就吃这些?”
江晚瑜细嚼慢咽,点点头:“嗯。”
路今安夹起一块干巴巴的瘦肉:“这么点油水哪儿够?”
他尝了尝,味道也很一般。
江晚瑜见他撇嘴,也撇了撇嘴:“这些饭菜,自然不能跟你家里大厨师们做的比啊,凑合吃吧,这里环境本来就落后,大家能活着就不错了,能活着,还能有书读,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路今安叹了口气,没反驳,又问:“笑笑幼儿园食堂不会也这样吧?”
笑笑咽下嘴里的红薯,抢着答道:“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在幼儿园吃饭!好难吃!”
路今安摸摸女儿的脸,满眼都是心疼。
江晚瑜默不作声吃完,见路今安几乎没
怎么吃,皱着眉道:“吃了吧,别浪费。”
路今安也皱眉:“没口味,真吃不下,我——”
“吃了。”江晚瑜抬眼冷冷一瞥。
路今安眼皮子抽了抽,抖着手拿起筷子,硬逼着自己把盘子里剩的打扫干净。
盯着他吃完,江晚瑜这才满意地起身。
·
巫校长找了最大一间教室,今天上午全校所有的学生都来到这里,一起听沈莉上课。
上课前,巫校长颇为担忧:“沈老师,这些学生年龄相差大,有些才六岁,有些已经十几岁了,智力发育程度不同,理解能力也相差很大,会不会有影响啊?我怕这堂课有些孩子能懂,有些孩子像听天书……”
沈莉笑道:“您就放心吧,我这堂课,保证每个孩子都能懂。”
上课铃响起,所有孩子按高矮排列,纷纷坐下。
学校的所有教师,包括巫校长,以及路今安,路庆荣,都坐在最后两排,笑笑在路今安怀里,睁大眼睛望向讲台上的沈莉。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沈莉在课堂上,只讲了一首诗。
极其简单的一首入门唐诗。
更让大家意外的是,这么简单一首唐诗,竟然让沈莉讲得这么出彩,这么引人入胜,孩子们无论多大年龄,都被她亲切易懂,幽默风趣,激动人心的话语牢牢吸引。
下课铃响,沈莉赢得了满堂喝彩。
学生们围着沈莉,不愿让她走。
沈莉激动得落泪。退休以后,她本就无比怀念讲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重返讲台。
孩子们依依不舍散去,沈莉一家人随巫校长来到办公室。
巫校长感慨:“不愧是京师大的优秀毕业生,不愧是将一生奉献给讲台的优秀老教师!”
沈莉谦虚笑道:“我们教学生,不仅仅要教学生字怎么念,更重要的
,是让学生爱上认字,爱上看书,引领他们发现语文的魅力,只有发现了某种事物的魅力,才会发自内心有动力去挖掘,去学习,去掌握。”
说完,她若有深意地看向儿子。
路今安不明白母亲此刻的目光意味着什么。
离开校长办公室,江晚瑜去往初一班准备上课,路今安抱着女儿,随父母来到学校门口。
“笑笑,先跟爷爷上车,奶奶很快就来,等会儿带你出去玩儿。”沈莉笑眯眯对孙女说道。
她将儿子拉到几米开外。
“今安,妈妈刚才对巫校长说的那番话,弦外之音你听出来了吗?”沈莉问道。
路今安摇头,笑了笑:“烦请沈老师指教。”
沈莉望向教学楼,徐徐开口。
“儿子,你想想看,你会被晚瑜吸引,这么久也忘不掉她,放不下她,是因为以前在一起时,她什么都听你的,她很乖,她追着你嘘寒问暖吗?
“并不是,对不对?你爱上她的根本原因,是这个人有很强的人格魅力。这就好比学语文,我天天什么也不教,强压着学生背书,学生短期倒是能背下几篇课文,长久必定厌烦,以后看到语文书就犯恶心,恨不得这辈子再不碰语文书。
“可我要是教得有趣,让他们发现了语文的魅力,他们是不是就乐在其中,上赶着学语文了?
“我们发自内心爱一个人,一件事,一定是因为这个人,这件事,自身有着独特的魅力。所以,你要想把晚瑜追回来,光是靠死缠烂打,嘘寒问暖,肯定是追不回来的,最重要的,还是得靠个人魅力,对她进行二次吸引。
“当然了,我并不是让你不要关心晚瑜,关心是必须的,可在关心之余,你也得充分展现自己的人格魅力,吸引她的注意。
“今安,你记住:同情,怜惜,关心,纠缠……这些统统无法让人产生爱情,爱情,是荷尔蒙和个人魅力的附加产物。”
沈莉拍拍儿子肩膀:“加油吧,路还长呢,不可以掉以轻心,晚瑜这么好的姑娘,惦记的人可多着呢!”
路今安会心一笑,豁然开朗。
送走父母和孩子,他回到学校,独自在操场晃晃悠悠绕圈走。
整齐响亮的读书声从教室里传来,他仰头,望着天空,脑中回想着母亲那番话。
自己有什么魅力呢?
中午下课,江晚瑜走出教室,发现路今安在过道等着,愣了愣:“你没陪笑笑他们去玩儿?”
一群孩子穿过过道,笑嘻嘻看着他俩:“江老师,你老公好帅呀!”
江晚瑜脸皮薄,羞得失语,孩子们故意在过道跑来跑去,就为了看路今安。
她挥着手撵:“都吃饭去!吃完赶紧回来睡午觉!”
江晚瑜转身下楼,飞快走向食堂。
路今安追过来。
“还吃食堂?咱们出去吃吧,我请你。”
江晚瑜瞥他:“谢了,我更喜欢吃食堂,清淡,健康
。”
路今安点头,扬眉:嗯?_[(,吃多了还容易营养不良。”
江晚瑜蹙眉反驳:“我们食堂有荤有素,只不过油盐少点儿,健康又干净,吃多了怎么会营养不良?”
路今安瞧着她:“那你怎么瘦成这样?抱着都硌得慌。”
江晚瑜红着脸,桌子底下踹他一脚。
他不痛,却故意惊呼:“真硌得慌,抱着我都——”
“闭嘴!”江晚瑜狠狠瞪他,脸红得滴血,缩着脖子四处张望,生怕别人听见他这混账话。
路今安抿着薄唇,点点头,面上笑得越发得意。
江晚瑜埋头一个劲扒饭,飞快吃完,擦擦嘴起身就走。
他拎着矿泉水跟过去:“吃那么快,噎不噎啊?喝点儿水顺顺。”
江晚瑜确实噎得慌,一把拿过他手里的水,咕咚咕咚灌下半瓶,喝完又塞回去给他。
路今安走在旁边,淡笑着问:“江老师,我能采访您一个问题么?”
江晚瑜不搭理,加快脚步。
路今安自顾自开口:“江老师,请问您大学那会儿,到底喜欢我什么?”
江晚瑜愣住,停下脚步。
路今安补充道:“或者说,您觉着我有什么人格魅力,比较吸引你?”
江晚瑜:“你脸皮不是一般厚,这点我着实佩服。”
路今安:“……”
路今安:“只是佩服吗?有没有那种,让你心怦怦跳,小鹿乱撞的时候?”
江晚瑜继续往前走,几乎是迈着小碎步:“没有!”
路今安:“真的?我记得以前有次带你爬山看日出,你说朝阳的光照在我脸上,特帅,特迷人。”
江晚瑜:“……”
路今安:“咱们再去看一次日出吧。”
江晚瑜:“大哥,别跟着我了,我要进教室了……”
路今安只得止步,冲她挥挥手,小声说道:“进去吧,放学见。”
江晚瑜走进教室,几个调皮的男孩子忽然齐刷刷喊道:“咱们再去看一次日出吧!”
班级其他人哄堂大笑。
江晚瑜双手叉腰,瞪眼看着这些小兔崽子们,拍拍讲台桌面,红着脸吼道:“都给我安安静静睡觉!”
·
沈莉和路庆荣带着孙女又去了市里。
在游乐园玩了几个儿童项目,笑笑拉着他俩直奔卖烤肠的摊位。
“爷爷奶奶,这个可好吃了,给我买一串吧!”
沈莉摇摇头:“这可不行,你爸爸妈妈特意交代过,不许爷爷奶奶给你买垃圾食品,爷爷奶奶要是给你买了,爸爸妈妈该怪罪我们了。”
笑笑眼巴巴望着炉子上油滋滋的烤肠,叹气:“好吧,他俩事儿可真多。”
沈莉被她小大人的语气逗乐。
路庆荣笑道:“看来你对他俩很不满啊?”
笑笑又叹一口气:“哎,怎么说呢,他俩有时
候是挺烦的,吵架就算了,还咬对方。”
沈莉吓一跳,都上升到咬人了,难不成儿子家暴江晚瑜?难不成这就是江晚瑜坚决不肯复合的原因?
路庆荣瞬间沉下脸来,面色凝重:“咬对方?怎么咬的?吵着吵着就咬起来了?来,笑笑,仔细跟爷爷奶奶说说。”
笑笑皱着眉回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昨晚我睡着睡着就醒了,睁眼看见他俩抱着咬,爸爸咬妈妈的嘴,妈妈咬爸爸舌头,都还很用力的样子,多疼呀!爷爷奶奶,你快劝劝他们吧,咬出血可就麻烦了!”
路庆荣:“……”
沈莉:“……”
老两口这辈子就没这么尴尬过,互相对视一眼,倒抽一口凉气,又看向别处。
过了会儿沈莉捏捏孩子的小手:“笑笑,我会好好劝告爸爸妈妈的,放心吧。”
小家伙点点头:“要好好教育他们哦!”
沈莉:“确实地好好教育,太不像话了,哪儿能当着孩子面就——哎!”
沈莉红着脸,没往下说,抱起孩子走向旋转木马。
玩了一天,回去的路上笑笑就睡着了,老两口直接带孩子回宾馆。
把孩子放床上安顿好,沈莉对丈夫说道:“你快打电话给今安说说那事儿。”
路庆荣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还是算了吧,他俩被孩子发现过一次,以后肯定不敢了。”
沈莉知道他不想跟儿子谈这个,怕臊得慌。
“万一以后还敢呢?孩子看见多不好啊!赶紧的,打电话说说,你不说我说。”
路庆荣翻身轻轻搂着孙女:“你跟晚瑜说说吧。”
沈莉瞪他:“我以什么身份去教育晚瑜?婆婆,还是妈妈?不合适吧?再说了,晚瑜这孩子脸皮薄,要是知道笑笑给咱们说了这事儿,得难受不知道多久。”
路庆荣叹气:“孩子才三岁,过两年就不记得了,不用太当回事儿。”
沈莉懒得跟他磨叽,拿着手机去阳台,拨通儿子号码。
那头好一会儿才接。
沈莉问他在干嘛,他说跟江晚瑜在食堂吃饭,又抱怨一句食堂饭菜太难吃。
沈莉说道:“你别吃了,找个没人的地儿,我跟你交代两句。”
过了会儿,四周安静下来,路今安问:“我去楼道了,怎么了?笑笑今天乖么?”
沈莉:“当然乖了,人家还让我教育你跟晚瑜呢。”
路今安:“我俩怎么了?”
沈莉:“笑笑说你俩半夜抱着咬对方,咬得很用力,把她给吓坏了!”
路今安:“……”
沈莉:“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干柴烈火,可也不能——也不能不避着点儿孩子呀!”
不等路今安开口,沈莉教训完,立马把电话挂断。
回到房间,路庆荣趴床上伸着脖子问:“他怎么说?”
沈莉翻了翻白眼:“骂完我就给挂了,
管他怎么说,反正该教训的教训完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责任算是尽到了。”
路庆荣沉默片刻,提出心里的担忧:“他俩什么意思啊?也没说现在到底复不复合,怎么就又黏糊上了?万一要是再折腾出个孩子——哎!这叫什么事儿!”
沈莉愣了愣,看着丈夫:“真要再折腾出个孩子,咱俩还能怎么着?一起带呗!管一个是管,管两个也是管,真要再有一个,这婚指定得结了。”
路庆荣挥挥手:“不提了,想起来都闹心,臭小子就不是省油的灯!”
·
路今安打完电话回到食堂,没找着江晚瑜,去宿舍找,发现她把门锁死了,自己进不去。
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
他知道江晚瑜在里面,轻声说道:“开门,有事儿跟你说。”
还是没人应。
他锲而不舍敲着门,过一会儿窗户忽然开出一条缝,江晚瑜声音飘来。
“你自己去别处睡!”
他走到窗户边,小声开口:“笑笑把咱俩晚上接吻那事儿跟我爸妈说了,她以为咱俩打架咬对方呢。”
屋里的人不吱声,好半天,忽然嗔道:“丢死人了!”
窗户砰地关上。
路今安想进进不去,又不舍得走,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思索着说什么能让江晚瑜心软,再收留他一夜。
正专注,屋里忽然传出砰地一大声响,他飞快冲过去,拍着门板:“晚瑜!怎么了?”
江晚瑜没开门,屋里听着也没动静,路今安急得撞门:“江晚瑜?江晚瑜你没事儿吧?!”
门板框框响,屋里传出江晚瑜带着哭腔的声音:“别撞啦!等会儿!”
路今安停下来,快步走到窗户边,敲了敲玻璃窗,耳朵贴过去:“你怎么了?刚才怎么那么响?”
门忽然打开。
路今安一个箭步冲过去,见江晚瑜眼泪汪汪扶着腰,立马伸手将她抱住:“怎么了这是?”
江晚瑜嘴唇颤了颤:“床榻了……”
路今安愣住:“什么玩意儿?”
江晚瑜哭着说:“我刚一躺下,床就、就塌了!呜呜呜都怪你!要不是那天——呜呜呜那天被你折腾得腰疼,刚才躺床上,床塌下来我整个儿砸地上,感觉腰都快震断了呜呜呜呜呜!”
路今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哭笑不得,搂着她往里看去,只见床铺平铺在地上,床腿儿滚到宿舍中央。
“床榻了换一张就是了,你腰伤着哪儿了我看看?赶紧去医院。”
江晚瑜立马摇头:“不用不用,棉絮很厚,没伤着骨头,就是震得我肉疼!”
路今安不放心,非要带她去看,她死活不肯,红着脸一个劲儿摇头。
路今安气道:“怎么这么不把身体当回事儿?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笑笑怎么办?她那么在乎你,该多心疼啊。”
江晚瑜脸涨得通红:“去医院,医生问起来我怎么说?说床塌了?医生问床怎么会塌,我说在上面剧烈运动——”
“噗!”路今安笑出声,摇着头看她,“担心这个啊?那等会儿上医院,你就装哑巴,什么也别说,我来跟医生交流。再说了,床塌了就塌了,怎么塌的,需要跟医生报备?行了赶紧走吧,你跟笑笑就是我祖宗,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这话江晚瑜听了来气:“床会塌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主要是你的问题!谁叫你没完没了!”
路今安扶着她,不住地点头:“好好好,我负全责,以后咱家买床可得精挑细选,美不美观都是次要,最主要得结实。”
江晚瑜听他声音里的得意劲儿,忍不住往他腰上拧一把:“烦死了!!!”
路今安疼得倒抽凉气,又不能拿她怎么着,咬着牙缓了缓,扭头看着她。
“你就说哥哥干得你服不服吧?”
“……”
江晚瑜服了。
真的服了。这辈子都没这么服过谁。
路今安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长舒一口气:“江晚瑜,你说,哥哥这方面,是不是倍儿有魅力?”
江晚瑜咬着牙不作声,上车前,冷不丁嘀咕:“不都说男人过了三十就不行了?怎么——”
她忽地顿住,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捂着嘴看向路今安。
路今安也看着她,面无表情:“行不行,咱再挑个时间试试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