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盏卿到的时候,万砺没在套房里,姜江抱着腿坐在窗边,怔怔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怎么了?”
    叶盏卿把衣服放下,看向姜江问。
    姜江低低道:“万砺好像要跟我玩儿真的。”
    叶盏卿问:“你是怎么想的?”
    姜江自嘲的笑笑,“我在想,要不要换个酒陪。”
    叶盏卿看着她,没说话。
    姜江低声道:“你知道吗?万砺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他的父母都很爱他,都很关心他,明明很普通,却很令人羡慕。如果只是玩玩,我不会纠结犹豫,可他想跟我发展一段长的感情,还要带我回家。这让我感到害怕。”
    “我没见过长久维系的美好关系是什么样的,我也不认为我拥有去维系一段长久关系的能力。”
    “万砺知道你的态度吗?”
    “他不笨。”姜江笑笑,“我对他确实挺感兴趣的,但是他跟我不一样,他容易较真,刚开始还以为是装出来的纯,没想到是真纯。”
    “你自己决定,但我认为你不能一直龟缩在自己的保护壳下,人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
    叶盏卿淡淡道。
    这话说得是姜江,又何尝说得不是她。
    只可惜,良医难自医。
    姜江闻言笑笑,“你说的对,等我做好准备的吧,至少现在的我,还不够勇敢。”
    “嗯。”叶盏卿没再说什么,姜江起身提着衣服调笑道:“好啦,别担心我,你今天什么时候去清和寺?”
    “待会儿就去,现在天黑的早,下午去不一会儿就黑天了。”
    “那你早点去吧,我换了衣服也要出去应酬了。”
    “嗯。”
    叶盏卿在姜江换好衣服之后跟着她一起出去的套房,两人在酒店正门前分道扬镳,叶盏卿没有直接去清和寺,而是先驱车去了商业街取上次定制好的香水。
    店员见她到了,先取出一小瓶试香递给她,“您先试试,不满意还可以免费调整一次。”
    “好的。”叶盏卿接过试香,喷了点在试香纸上,轻轻的嗅起来。
    前调是茶室清雅的茶香,中调悄然的过渡到了茶室之外细雪红梅之上,到了尾调,加重了绒绒细雪的清冷,更衬得红梅馥郁惹人回味。
    这一支香总体来说很清雅悠远,低调的同时也不失特色,很适合钟美萍。
    叶盏卿很满意,“瓶身也是可以自选的吧?”
    “是的,目前还没装瓶,叶小姐您看看您要选什么瓶身。”店员将叶盏卿指引到瓶身专柜上,介绍到:“这款香水属于古龙水,所以我们默认是推荐玻璃制瓶身进行保存,以防止香水提前挥发,但如果您个人更喜欢塑料制的多变款型的话,您也可以选择塑料制的。”
    叶盏卿看过去,店员展览着两种材质的瓶身,玻璃制大多造型不如塑料制的多变,叶盏卿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将视线定格在一个长身金顶圆盖的玻璃瓶身上。
    “就这款,瓶身还可以再打磨是吗?”
    “是的,您想要定制什么款型呢?”
    叶盏卿想了想,“不需要太花哨,在瓶身上雕刻些红梅暗纹,与萍字相呼应。”
    “那您要等一等。”
    “好的。”
    跟店员交涉好方案,在之后的半个小时里,店员拿出设计图纸跟平板端的建模对着叶盏卿展示,叶盏卿点点头,“暗纹再浅一点,不用特意展露,做的再低调一点。”
    “好的。”
    沟通完意见,叶盏卿看着修改之后模型感到十分满意,店员确认没有问题了,当即排了单子让工人雕刻师傅进行纂刻。
    所谓慢工出细活,约摸过了一个小时,叶盏卿才拿到成品。
    端正长瓶,玻璃身上雕刻细微的暗纹,头顶是很有分量的金色圆盖,整体看上去就很有质感。
    签字提货,从商业街出来已经快十点,叶盏卿没有犹豫,直接驱车去了清和寺。
    十二月的北地寒风呼啸,关着车窗听着嗡嗡风声,一路从城郊公路一直到清和寺山底的停车区,叶盏卿从车上下来,眼角扫到了一张熟悉的车牌。
    江澈也在这里?
    叶盏卿抿了抿唇,绕到车窗边朝里探了探,并没有发现江澈的身影。
    再看车玻璃上的冰痕,看样子是在这里停了有一阵子了。
    如果没错的话,江澈现在应该还住在清和寺的。
    叶盏卿稳了稳心神,突然发觉自己也有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
    山林间的枫树早就凋零剩下秃枝,寒风呼呼的吹着玻璃,叶盏卿转身上了缆车,垂在身侧的手心悄然出汗。
    缆车停在寺门前,叶盏卿缓步下车,清和寺香火旺盛,来往的香客穿梭进香,正门前的供香燃起袅袅青烟随风腾空,正殿边的古树上挂满了各色祈愿红绸,因风吹拂而舞动。
    叶盏卿缓缓呼出一口气,抬步朝着正殿走去。
    找到寺内僧人,告知了自己的来意,僧人上手合十,带着叶盏卿领了一柱香,示意她先进香。
    叶盏卿照做,虔诚的进了香,又添了些香火钱,没费多少功夫就请了三个福。
    钟美萍,姜江各一个,自不必说,还有一个,她打算送给秦捷。
    也算是她力所能及的一份心意。
    忙活了一阵子,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叶盏卿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寺庙吃斋饭,从正殿回廊转向斋堂,叶盏卿顺手将请到的平安福装进福袋里,她低着头,却注意着对面的来人。
    怕撞上对方,她连连闪避,那那人却像是诚心跟她较劲,她走哪儿,那人就堵哪儿。
    她抬头看向对面,陈岚意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肚子,笑嘻嘻的看着她,“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叶盏卿闻言的嘴巴张了张,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她的肚子上,“你……”
    陈岚意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正两个月。”
    叶盏卿心神猛地一震,打量着陈岚意的脸,又打量着她的肚子,嘴巴张了张,发不出一点声音。
    “盏卿,你怎么也在这里?”江澈温和的声音缓缓从身后响起。
    叶盏卿忽然回神,“我来求平安福。”
    江澈扫了一眼她手里那个还未装进福袋的平安福,笑着道:“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些了?”
    叶盏卿脑子乱成一团,说不出话来,干脆不回答江澈的问题,江澈见她如此轻轻敛眉,抬步回到陈岚意身边,握住她的手,“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你去吃吧,我跟盏卿说说话就来。”
    陈岚意扫了叶盏卿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江澈,伸手帮他整了整并未褶皱的衣衫,乖巧笑道:“好,我等你一起吃。”
    “嗯。”
    陈岚意扶着腰对着叶盏卿笑笑,缓缓离开,叶盏卿目光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出神。
    “盏卿。”江澈温声喊。
    “嗯。”叶盏卿收回视线,轻轻垂下眸子,低声道:“你要当爸爸了。”
    江澈抿抿唇,“嗯。”
    叶盏卿嘴角扯了扯,很想吐出一句虚伪的祝福,但几次艰难的张嘴之后,她发现她根本做不到,她握着平安福,骤然间生出一股想要逃离的冲动,可双腿却如灌铅,使她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盏卿,你最近过的好吗?”江澈问。
    “我不会祝福你们。”叶盏卿直接出声道。
    江澈顿住,“我知道。”
    “不只是因为你。”叶盏卿艰难道,“我说过,我不喜欢陈岚意。”
    “嗯。”江澈低声道,“没关系。”
    叶盏卿心腔闷的酸疼,“江澈,你什么都不懂。”
    江澈依旧静静的看着她,语气依旧温和道:“我确实不懂,但我明白,我伤害了你,盏卿,请你原谅我。”
    叶盏卿杏眸泛红,抬头看向江澈,她不明白为什么江澈什么都不欠她的还要祈求她的原谅,而她欠他这么多却不能做到百分百坦然,包容。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卑劣可笑。
    江澈看着她发红的眸子,心头也跟着发酸,他手指动了动,思绪最后还是转弯,递出手帕给她。
    叶盏卿没有接他的手帕,用手背擦去眼泪,“我走了,再见。”
    说完,她转身离开,江澈站在她身后,嘴巴抿了抿,紧紧握住手帕。
    叶盏卿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有冲动,有暴虐,可到最后这些汹涌的想法都被她死死镇压在理智之下。
    胡乱的把福袋丢进包里,叶盏卿从斋堂回廊走,临出回廊时再次碰见陈岚意。
    陈岚意站在回廊柱子边,见她到来,缓缓上前。
    叶盏卿站定原处,沉默的跟她拉开距离。
    陈岚意笑笑,“怎么?你怕我讹你?”
    “你不是做不出来。”叶盏卿出声道。
    陈岚意轻笑一声,“这是我跟江澈的第一个孩子,我不会心狠到拿他陷害你。”
    叶盏卿眯了眯眼,并不发表意见。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陈岚意出声问。
    叶盏卿静静的看着她,没回答。
    陈岚意看了看她,低头摸着肚子,缓缓出声问道:“盏卿,你还在因为小时候的事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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