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昀这番话让胡亥大吃一惊。
他身体前倾,托着脸颊好奇道：“怎么说？怎么说？我也没在章台宫见过他们二人啊？”
纪昀笑道：“公子不知。”
他想了想胡亥先前的话语，而后说道：“小臣先从萧何曹参二人说起？”
胡亥连连点头：“快说快说。”
纪昀道：“萧何和曹参两人抵达咸阳城的次日，便被安排到御史署为从事。”
从事乃是僚属之职,类同门客。
将萧何曹参两人安排为从事,大约有查看教用之意。
果然下一秒，纪昀又道：“不出半月时间，两人竟是从各地郡县上发奏折中查出不少不合理处，更是查出有人勾结百越,为其提供武器之事。”
不愧是萧何！不愧是曹参！
胡亥听得兴起,嘴巴张得溜圆：“哇哦！”
从一统六国以后，始皇帝便有意征战百越。只是胡亥的横空出世，加上后面一系列发生的事务,让征战百越一拖再拖。
先前派遣到百越周遭的军队也是就地驻扎。
若是再拖个半年一年的,恐怕边境上都能多出几座新城。
“此事传到陛下案前。”
“同时御史中丞也是上书,愿亲自担保为两人举荐官职。”
胡亥连连点头：“难怪难怪……不过？”
他话锋一转：“光是这个,能让他们成为话题人物？”
除去通过学室为官，举荐为官吏或者立功为官吏都是常见的路子。萧何和曹参不会是头一个被举荐为官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就这,能成为咸阳城的话题人物？
没想到纪昀摇了摇头：“若是事情就到此为止，萧何曹参当然是无法成为话题人物的。”
胡亥：“哦？还有其他的？”
他换了个坐姿，示意纪昀赶紧往下说。
纪昀认认真真解释：“没想到两天之后陛下的确下了旨意，只是不是让两人任职,而是令两者前去少府处学习。”
萧何曹参乃是县御史举荐。
按照往昔惯例,理应进入御史署下学习并授予官职,更不用说御史中丞都上书了。
纪昀想想当时场景，忍不住摇摇头。
他忍俊不禁：“陛下话说出口，当场是哗然一片。冯御史都亲自出面,上少府处为下属寻公道。”
胡亥催促着：“然后呢？然后呢？”
纪昀笑道：“直到少府那表示是陛下圣旨，并非其意，这才让冯御史勉强息怒。据说他们还私下商量，少府承诺待两人学习过后定然会帮冯御史上书，给萧何曹参授职。”
“过了十日，少府的确上书了。”
“只是少府没帮冯御史说话，而是请陛下让两人留于少府任职。”
胡亥：“…………”
他惊得眼睛都溜圆了：“那冯御史不得抓狂？”
纪昀重重点头：“对啊！”
他忍不住笑出声：“冯御史得知此事，险些和少府在章台宫外打起来！”
胡亥赶紧提示纪昀往下说：“然后呢？然后呢？现在萧何和曹参到底是在何处？是去了少府那？还是回了御史那？”
纪昀摇了摇头：“都不是！”
即便胡亥知道萧何和曹参的能力，此刻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他眼睛圆睁，结结巴巴道：“总不能还有第二个……地方吧？”
纪昀点了点头：“这次是治粟内史开口要的！”
治粟内史掌诸谷物、金玉之贮，相当于国库司库，地位可谓是举足轻重。
胡亥哇的一声：“亲口要的？”
纪昀重重点头：“没错！治粟内史在章台宫上，称萧何和曹参更适合治粟内史处。”
“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
“反正到最后，陛下竟是同意了治粟内史的请求，令萧何曹参至治粟内史处办事。”
胡亥已经听得目瞪口呆。
偏偏纪昀还没有结束：“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紧接着治粟内史以后廷尉也开口要人了！”
胡亥瞠目结舌，久久回不过神。
他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你说……李斯也开口要人了？”
纪昀颔首：“没错。”
他又补充道：“不过廷尉大人或许觉得一口气要两人不太好？因此他便提出选调萧何一人即可。”
胡亥呆若木鸡，脑袋里空白一片。
他重重抽了口凉气，喃喃自语：“李斯请萧何！？”
萧何原是沛县主吏掾，熟悉法令制度。
他二番五次拒绝朝廷的推荐，不愿入秦为官，其中便有认为秦朝苛法，与自己所思不同之故。待汉朝建立，他便提议废除无理的秦朝苛法，同时保留了维持社会秩序的法令制度，又根据秦律重新制定了汉律。
而李斯是谁？是秦朝以法治国的代表。
虽然近来他反驳的次数渐少，还依据始皇帝的要求改动了不少律法，但李斯依然还是坚定的法学派——说句不好听的，就像是杵在门口的门神似的，想改良律法者都得与他唇枪舌剑，战上百来回合。
胡亥恍恍惚惚，脸上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又惊奇地重复一遍：“李斯请……萧何？”
纪昀挑了挑眉，颔首应是：“没错。”
反复再二询问确定是真以后，胡亥忍不住哇哦一声。他定了定神，又看向纪昀：“现在他们到底在哪里？”
纪昀颔首道：“两者皆在廷尉处。”
胡亥已经不想为啥李斯要了萧何，而萧何和曹参都会在他那边……他急不可待地站起身：“走走走，我们去廷尉署上瞧瞧！”
他坐上马车，又想起卢绾来。
胡亥随口问道：“对了，除去萧何曹参，你说卢绾也咸阳城的话题人物？他目前是在哪里为官？”
纪昀神色古怪：“嗯……这个，那
个……”
他扯了扯嘴角：“这位卢郎，出名的方法和萧何曹参不太一样。”
胡亥歪了歪头：“啊？”
纪昀的表情很奇特，他斟酌道：“比起萧何曹参，又或是刘郎其余的朋友，小臣以为卢郎相对普通了些……”
胡亥恍然，点了点头。
卢绾与刘季两人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加上祖辈关系亲近，因此两人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据说卢绾一直能随意进出其寝卧之处，称兄道弟毫无顾忌。
偏偏事关卢绾的记载，少得可怜。
从刘季起事到就藩汉中成为汉王，他所做的工作便是跟随在刘邦身边做侍中。
就这，他被封为长安候。
倒是汉王朝建立以后，卢绾才多出几回带兵为将的事迹……而这又让他成为异姓藩王。扣除最后那段因故反叛，客死他乡的结局，卢绾实属躺平却被大佬带飞的第一人。
卢绾，或许自带幸运光环？
胡亥觉得其他不说，光是看在对方运气属性上也应该将其留下。他好奇追问：“普通点也正常，那为何会成为话题人物？”
胡亥一顿，微微皱眉：“总不会有人编排他，将他与萧……其余人比较吧？”
纪昀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卢郎颇有自识，因此到咸阳以后便一心跟在刘郎身边。”
胡亥歪了歪头：“？”
他奇道：“那怎么会成为话题人物的？”
纪昀表情古怪：“卢郎将刘郎带坏了！”
胡亥抠了抠耳朵，露出茫然的小表情：“？？？”
纪昀神色很是复杂：“卢郎除去跟随刘郎一起做事以外，便是拉着刘郎追鸡撵狗，逗弄小娘子，还故意戏弄同僚，闹得满朝怨声载道。”
胡亥：“？？？？？”
他喃喃道：“逗弄官员？这癖好不是刘季的吗？”
纪昀愣了愣：“…………哎？”
他按了按太阳穴，喃喃自语：“是刘郎的？不对啊！在卢郎来咸阳城以前，刘郎做事都挺正经的？”
胡亥眼睛直抽抽。
他沉默一瞬，缓缓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先前刘季不熟悉咸阳城……所以没犯老毛病？”
随着做事得心应手，日子清闲舒适，外加亲朋好友都抵达咸阳，刘季他老毛病犯了呢？
这回轮到纪昀呆若木鸡了。
直到车马抵达廷尉署，跟着胡亥走进其中，纪昀都没能回过神来。
早先得知两人是来见他们的萧何和曹参迎上前。
两者对胡亥并不熟悉，但对纪昀还是很熟悉，见他浑浑噩噩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纪郎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晕车？”
纪昀精神一振：“不是，不是。”
他带着最后一缕希望，抬眸看着萧何曹参：“萧郎，曹郎，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们。”
萧何曹参：“？”
胡亥脸颊鼓鼓：“难不成我还骗你？”
纪昀：“…………”
纪昀不相信，纪昀不承认！他可怜巴巴地看着两人，只想从萧何曹参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答案。
萧何和曹参面面相觑。
萧何思索片刻，也没能理出个头绪。他想了想，还是慎重道：“纪郎请说……只要是萧某知道之事，定然会和盘托出，直言不畏。”
纪昀深吸一口气：“我的问题是——”
萧何和曹参竖起耳朵，专注认真地看着纪昀，脑海里思绪浮动。
纪昀会说什么问题？
问他们日后的方向？理想？又或是家眷亲人？
直到纪昀带着点期待的声音在两者耳边奏响：“刘郎有狎侮他人的……喜好吗？”
萧何和曹参的表情刹那凝结。
他们刚刚的淡然和平静瞬间烟消云散，隐隐透着点震惊和尴尬。
虽然两人没说话，但又像是说话了的。
纪昀心态彻底崩了：“不会吧？刘郎他还真有这个爱好？”
胡亥鄙夷：“我就说了嘛！”
萧何尴尬一笑，努力打圆场：“刘郎做事素来随性了些，往日在沛县也额……的确有戏弄同僚官员的爱好？但，但，但都无伤大雅的……”
曹参：“…………”
他别过头，假装没听见萧何的瞎扯。！<div class="ex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