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拿自己权衡利弊的那一套,来要求她放弃对错。
    看着程曦,阮之珩的思绪又从眼前的一团乱麻中飘到了十年前,自己仓皇飞向德国的那天。
    那一天,他收拾了行李,正在机场心情复杂地准备登机。可阮赫连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他即将去往德国的消息,竟然带着人到机场堵他。
    他为了躲避阮赫连一行人,十分狼狈,也因此错过了给程曦打电话的机会。
    时隔多年,每当他想起那一天,便觉得自己是个十足十的窝囊废,以至于往后在德国的每一个日夜,他都要求自己比从前更努力。
    而当他在日渐汹涌的想念里,明白了自己对程曦的感情后,这种努力就多了一层意义——
    他不允许自己再窝窝囊囊地回到她的身边。
    他曾经因为“弯腰”那么辛苦,甚至伤害了程曦,今天如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跳进阮赫连的陷进里,就是让从前的付出与代价都付诸东流了。
    往事历历在目,阮之珩的心沉下来。如今的他再也不用慌不择路了,但对那些在幽远时光中被迫弯腰的人,无论是程曦,还是他自己,都应该给一个交代。
    想着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阮之珩甫一开口,就发现程曦与他异口同声地说道:“我有其他办法。”
    话音刚落,两个人皆是一愣,反应过来再开口,又是异口同声:“什么办法?”
    这下程曦彻底憋不住了,饶是心中仍有烦闷,也还是笑了出来,阮之珩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对视着,眼角眉梢都放松了下来。这会儿,他们倒是都在等对方先说话,却又没有人开口了。
    阮之珩看似无奈实则妥协地摇了摇头,对程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了句:“Lady first.”
    想到他在汽车工程方面是个专家,但对公关传播不过“半路出家”。程曦实在想不到阮之珩能有什么办法,于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追问道:“师兄,你还有什么办法?就危机公关的角度,最好的处理时机已经过去了。”
    阮之珩双手交握,撑住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后,说:“你说过,危机公关的第一原则是承担责任,真诚沟通,那这一次我们就说真话,说绝对真诚的真话。”
    程曦一愣——她没想到,阮之珩与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虽然事情已经发酵超过二十四小时,而余筱荟昨天的虚假回应甚至让他们的处境难上加难,但除了说“真话”,确实也别无他法。
    只是这“真话”要说什么,具体怎么说,又是需要仔细斟酌的。
    程曦沉吟片刻,又要开口,就见阮之珩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提示有一条微信新消息。阮之珩滑开手机,低头看了一会儿,面色又再次凝重起来。
    见他这幅神情,程曦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师兄?”
    “高醒刚刚发给我的。”阮之珩叹了一口气,将手机递给程曦,“你看看吧。”
    程曦接过来一看,发现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 word 文档,上面的文字寥寥,是亚历山大集团人力资源部草拟的一份声明——
    近日,关于我司员工程曦与领驭汽车 CEO 阮之珩之间的报道传播甚广。亚历山大在此郑重声明,报道中提及的“性贿赂”纯属程曦的个人行为,亚历山大并不知情。
    亚历山大作为国内本土排名第一的公关公司,一向尊重和坚持公开、公平、公正的商业原则,绝对不允许公司员工采取任何违法、违规手段进行商业交易。程曦“性贿赂”的行为是否属实,将交由相关部门进行调查。目前,程曦已提出离职,相关手续正在处理中。
    “这个连城,未免也太在商言商了。”阮之珩说着,不动声色地关注着程曦的神情,就怕她因为这份声明更难过。
    程曦倒是很平静,只问:“高醒有说,这份声明他从哪儿弄来的吗?”
    阮之珩答:“据说是你们集团人事部的一个同事偷偷给他的,他们预备明天一早发出去。”
    程曦听着,没再说话,只是她的表情并不悲伤,反而像在凝神思考什么。
    “师兄,我的手机关机了。”过了片刻,她冲阮之珩说道,”你帮我转告高醒,把这份人事声明转发给夏朗姐,就说我拜托她帮忙的事,一定要尽快。”
    她语气郑重,阮之珩不敢怠慢,连忙将程曦的话转达给高醒。不一会儿,高醒又发了微信过来,回复道:人事声明已经发给夏朗姐了,她让我和晓彤现在去她家帮忙。
    阮之珩将这两句话念给程曦听,见她蹙眉点头,于是又追问道:“这个夏朗是谁?高醒他们要去帮什么忙?”
    “夏朗姐是我的前领导,也是我师父。”程曦解释着,露出一丝笑容,“其实关机前,我除了给妈妈打过电话,也给夏朗姐打了个电话,求她帮我一起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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