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说:“领驭的创始人对亚历山大很感兴趣,看重的也是我们服务本土成熟车企的经验。他是海归背景,在德国的福尔斯汽车集团做过好几年工程师,产品理念和管理方式都挺西化的,新产品主打电动化和智能化。别看是个创业公司,背后可有大资本撑腰,明年的标的至少是八位数起。”
程曦闻言,忍不住与连城对视,只见他面色平和,正耐心地等她回应。
海归、德国、福尔斯、大资本……这些名词迅速在程曦心里串成一条线。
“连总。”程曦隐藏好自己所有的情绪,问道,“您所谓的大资本,不会是新加坡的云杉集团吧?”
连城并不回避:“没错。”
“那……这位有海归背景的创始人……”眼角已经微微抽搐,程曦在唇齿之间小心拿捏着语气,“不会叫阮之珩吧?
连城的目光依旧坦荡,说:“对,就是你上大学时的初恋男友阮之珩。”
第4章 他不过是你众多“初恋”之一
从连城的办公室出来,程曦没有离开公司,而是直接去了亚历山大的天台。
初冬的 B 市总是刮着大风,卷着程曦半长的头发盖住了半边面容,但她并不在意,只是紧了紧大衣的领口,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火机。
好不容易逆着风点燃了一根,程曦狠狠抽了一口,清冽的气息顺着鼻腔在咽喉绕了一圈,她终于冷静下来。
她思忖了片刻,决定给夏朗打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通。程曦还来不及问候,就听到夏朗在指挥自家保姆,其间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
“张阿姨,你把衣服洗一下,记得颜色深的和颜色浅的、大人的和孩子的、外衣和内衣都要分开洗,好吧?内衣都要用专门的洗衣液,不要再搞错了。”
夏朗说完这一长串,才想起还有个电话,连忙说:“喂,程曦呀?”
程曦一听就笑了:“夏朗姐,你都离职大半年了,怎么这职业病反而带到家里去了?”
夏朗方才指挥保姆的那一段,像极了她还在亚历山大时,给程曦下 brief(需求)的样子。
“我哪里是离职了?告别了那些甲方,这家里还一堆‘甲方’等着我呢。”夏朗说着,几乎是在哀叫,“孩子、老公、婆婆,没一个比客户省心的!”
夏朗说完,就听程曦在电话那头“咯咯咯”地笑。她看了眼墙上的钟,疑惑这个时间程曦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于是又问:“你找我什么事呀?”
程曦知道,夏朗做了全职妈妈以后,比从前更忙。她马上收起笑意,三言两语地把自己升职,以及连城让她接洽领驭汽车的事都给说了。
夏朗听完,直骂道:“连城就是个老狐狸,黑心肝。”
但她说着,又话锋一转:“你和陆垚,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连城最精了,你给公司做口碑,陆垚给公司做业绩,他这是逼着你俩先把剩余价值最大化了,再来看谁更合适做总监。”
这个道理,程曦不是不懂,她又问:“那你说,领驭汽车……我接吗?”
夏朗反问:“为啥不接?”
程曦犹豫着,吞吞吐吐道:“这个……前男友变甲方……很奇怪吧?”
“我不是才说过吗?人生处处是‘甲方’呀!”夏朗说着,“总教头”的那个劲儿又上来了,“你们总说什么……客户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户如初恋!阮之珩不过是你众多‘初恋’之一,有什么了不起的?”
程曦听着,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是觉得……有点儿别扭。”
夏朗带了程曦快六年,知道她心思重。她缓和了语气,又说:“你就是喜欢把问题看得太重。我问你,抛开阮之珩,只要拿下领驭这个客户,你就能升任正式总监,年收入立刻上涨 30%-50%,你做吗?”
程曦一愣,脱口而出:“谁不做,谁是二百五。”
夏朗说:“那不得了?你已经三十岁了,不谈恋爱不结婚,还有一个妈妈需要赡养和照顾,多赚点儿钱它不香吗?有些你以为很重的东西,其实很轻很轻,反之亦然,明白吗?”
夏朗语速飞快,就像机关枪一样在耳边扫射。程曦沉默着,还没完全消化,又听她说:“我儿子喊我呢,你自己再好好想一想。”
然后“嗒”一声,电话就断了。
想着夏朗说的话,程曦烦躁地打开手机的拍照软件,对着前置摄像头认真打量自己:婴儿肥没有了,发量少了大半,面色暗沉,最要命的是眼角的皱纹根本藏不住……
影视剧里关于公关行业的衣香鬓影和光鲜亮丽,都是真的。
而他们昼夜颠倒,加班脱发,早衰猝死,也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