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晴。

    公仪奈跟周黎在吃饭。

    最近公仪奈都夜宿竹轩,不过两人是躺在同一张床上盖两条被子。

    周黎吃饭慢腾腾的。

    因为桌上的菜色都不是她喜欢的。

    公仪奈只要和她吃饭,厨房上桌的菜必定紧着她的喜好。

    周黎喜欢浓油赤酱,爱吃肉;公仪奈偏偏和她相反,爱吃素,菜色又清淡。

    跟着公仪奈吃了几天草,周黎感觉自己都吃出了一脸菜色,见到桌上的饭就没有食欲。

    “下午跟我去参加一个宴会。”公仪奈突然说道。

    周黎懒洋洋的,“这不是夫人的事情吗?哪里轮得到我一个侍妾。”

    “她还在生病。”

    周黎嗤了一声,还不是因为公仪奈才生得病,好好的一个女子,本来无忧无虑的,嫁进来当鬼。

    公仪奈看她一眼,放下碗。

    “不想吃就不要吃了。”

    “以后不必陪我,想吃什么,自去吩咐厨房,我们相处的时日还长,我不想你在府中饿死。”

    “饿死倒是不会,就是脸上不富态了,显得你家伙食不好。”周黎打趣。

    公仪奈不接茬,“下午收拾的好点。”

    周黎挑眉,“这是要去见谁?”

    公仪奈淡淡道:“我三哥儿子的百日宴。”

    “他媳妇都生了啊。”周黎一阵恍惚,作为公仪复的本能脱口而出,说完她才觉得不对,看向公仪奈,公仪奈好像没有察觉,继续说道:“你这次代表的是六皇子府,表现出你宠姬的实力。”

    周黎冲公仪奈抛了个媚眼,“这样吗?”

    她象牙型的眉毛细细弯弯,新月般的眼眸露出如水般的润泽,那目光中的清澈令公仪奈愣了下神。

    实在是太像了,有时候公仪奈都会错觉,坐在她身旁的不是柳应姿,而是公仪复。

    她和柳应姿相处不久,与公仪复却相处了好几个年头,很熟悉她的一举一动。

    柳应姿太像公仪复了。

    太像,太像了。

    公仪奈垂眼,她声音清清淡淡地。

    “你心里有数就行。”

    望着公仪奈出去的背影,周黎瞪眼。

    什么叫她心里有数就行?

    周黎坐在化妆镜前,门外来了声音。

    “夫人,主子让把这些首饰拿来给你。”

    周黎挑眉,她打开门,看侍女端着一大盘的东西,掀开红布,一个红木箱子里赫然装着各种各样名贵的首饰。

    公仪奈这是把压箱底的首饰都拿出来了,要确保让她做实一个备受宠爱的宠姬形象。

    周黎笑纳了。

    毕竟哪个女孩不爱这些珠宝。

    “郦夫人好了吗?”到了出发时间,公仪奈问道。

    侍女红着脸道:“郦夫人马上就来。”

    千呼万唤始出来,

    周黎身披一身妖艳紫色,眼角用紫绿二色眼影拉长,额贴花钿,虽然作为侍妾她不能穿正红色,但身上的紫色却比谁都亮眼。

    她柔夷轻柔地攀上公仪奈的肘腕,“王爷~”

    故意恶心公仪奈。

    公仪奈却仅仅只是瞧她一眼,面无表情道:“好了就走吧。”

    哼,装。

    周黎心道,放开手,拉紧自己紫色外衫。

    她今天别出心裁,内衬青绿色,外罩紫衫,手摇团扇,身姿若杨柳,额发披肩,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宛如从仕女图上跑出来的人,眼角的那颗黑痣,栩栩如生,更给她增添了一分柔媚,说她不是从勾栏院里跑出来的,都没人信。

    车上,周黎和公仪奈分坐两边,泾渭分明。

    周黎瞅公仪奈一眼,故意往她那边坐了一点,公仪奈还是手捧着手卷,周黎再移,终于靠到了公仪奈,还没等她施展自己的手段,公仪奈手往里边收,衣袖轻轻地擦过周黎的掌心。

    “坐过去。”公仪奈道。

    周黎撇撇嘴,问她:“书有我美吗?”

    公仪奈瞟她一眼,“书中自有黄金屋……”

    周黎拉长语气,“是是是,书中自有颜如玉。”

    “颜如玉是比我好看是吧?”

    公仪奈放下书,抿唇问她:“你在闹什么?”

    “闹?”周黎眨眨眼,“妾只是与书争宠罢了,王爷难道看不出?”

    公仪奈眯眼,重复道:“争宠?”

    周黎坐了回去,把玩着自己的小辫子,漫不经心道:“你不是让我当好一个宠妃吗?”

    公仪奈勾唇冷笑:“你倒是挺会扮演的。”

    “还没上台,这戏就开始唱了。”

    周黎扬唇对公仪奈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妾这不是担心等到上了台,王爷也对妾如此冷淡,露了怯怎么办?”

    “这出戏想要唱好,可不能让妾一个人独自唱独角戏呀。”

    公仪奈收回表情,她低头继续看书,淡淡道:“我会配合你,但不是现在。”

    周黎手指绞着头发,白了公仪奈一眼。

    真真是不解风情。

    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头,马车走了很久,才到三皇子府。

    三皇子建府时没有用内务府画出的地,而是自己找得地方,因此距离兄弟们都远了些。

    周黎挑开车帘望了眼三皇子府,可谓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就是现在马车所走的这条路都走了半会,足见三皇子府之大,公仪奈的府邸跟三皇子相比,简直就是茅草屋比亭台楼阁,不堪一击。

    周黎见前面路面堵死,往来的达官贵人,占了一整条街,看这热闹样子,想必这次三皇子府上的百日宴,整个朝廷的人都来了。

    周黎放下车帘,嗤笑一声。

    圣人还没死,就如此招摇,三皇子有些得意忘形了。

    “笑什么?”马车里的公仪奈突然问道。

    周黎看向对面,眼珠子一

    转就说道:“我笑你有机会了。”

    公仪奈把书放好,神色冷淡,“你在说什么?”

    周黎嘴角翘起:“今天过后,风言风语就会传遍京城,怕是陛下要立储了。”

    公仪奈狐疑地看向周黎,周黎轻笑:“你且等着,怕是明天就有人要上奏陛下,立三皇子为太子,他若为太子,你是马腿,他若不是,这不是你的机会吗?”

    公仪奈垂眼,“我上头还有两个哥哥,轮不到我。”

    “四皇子和五皇子的母族,曾牵扯进科举舞弊大案之中,他们其中一个登基,怕是天下的读书人都不服,这不是你的机会,是什么?”

    “你怎知父皇不会立公仪项为太子?”公仪奈嘲笑周黎,“三哥现在很受父皇赏识,大家都说他会是下一任太子。”

    “要不我们打个赌。”周黎嘴角肆意笑着,“我赌三皇子不会是太子。”

    公仪奈看着她,眼前闪过公仪复的脸。

    真是做过夫妻的人,连说话都这么相似。

    “不赌。”公仪奈闭眼省神,看这道路拥堵的情况,估计还要等一会儿。

    “你是不敢?”周黎狐疑地望向公仪奈,她怎么不上钩呢?

    公仪奈闭着眼睛像是在参禅悟道,“我有什么跟你赌得必要吗?你不是都说了,左右都是与我有利,那我不如等着便是。”

    周黎丧气地垂下肩膀。

    公仪奈这几年真是越发的能沉住气了,简直是油盐不进,令人捉急。

    就像是一拳头打进了棉花里,不痛不痒。

    马车慢慢移动,原来阻塞的道路终于通畅,到了三皇子府,周黎和公仪奈下了马车。

    周黎被迎到女宾区,公仪奈到了男宾区。

    听到通传,六皇子府竟然是一个侍妾来,坐在高位的公仪三春原本就不爽的脸,现在更不爽了,她觉得公仪奈就是故意在打她的脸。

    见到郡主脸色不好,坐在一旁陪着说话的三皇子妃立马转移话题道:“郡主,你快来看看乖侄,他刚刚都对你笑了。”

    公仪三春还是很疼这个侄子的,她立马抱过小孩点着他的鼻子道:“对姑姑笑呢?再笑一个。”

    三皇子妃拿起一个拨浪鼓在旁边晃了晃,小孩又咯咯笑了起来。

    公仪三春看了一眼三皇子妃,没说什么。

    但她心中有数,弟弟说过公仪奈现在是他的左膀右臂,让她不要再像之前一样难为人家。

    公仪三春就这么一个弟弟,母妃又走得早,自然偏疼,公仪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不再管下面的事情,下面的其他人却炸开了锅,哪有这种正式场合带侍妾来的,简直是不成体统!

    也有跟安绮南闺中时就关系好的人,更看不惯周黎那妖妖娆娆的模样,都说当初是六皇子求娶的安绮南,现在怎么这么快就宠妾灭妻了?

    在场多数都是正妻,自然不会给周黎好脸色看,周黎也乐得自得其乐。

    倒是也有

    人不惧怕别人的目光,凑了上来直接问道:“听说安绮南快不行了?连圣人和皇后婚后都没有参拜,她不是快死了吧?”

    来人一脸嘲笑,一副巴不得安绮南快死的样子。

    “你是?”

    周黎不认识这人,当然眼前的大多数夫人小姐她都是不认识的,毕竟她以前扮公仪复的时候,可从来不会在意这些。

    “我是萧飞兰,跟安绮南有仇。”对方痛痛快快的道出,“她要真得快死了,我明个儿就给她上香去!”

    姓萧?萧可是大族。

    之前让安绮南诗作出名的那场诗会,可就是萧家举办的。

    这人怕是被安绮南抢过了风头,才如此恨安绮南的。

    周黎心中有数。

    她浅露笑容,团扇捂住嘴,低笑道:“妹妹说笑了,夫人自是好好的。”

    萧飞兰撇撇嘴,还以为能听到安绮南的坏话,她说道:“你就别装了,如果她真得那么好,为什么这次宴会是你过来?她怕不是走不出六皇子府了!”

    事实真相倒是真如萧飞兰所说那样。

    安绮南病情加重,每天就靠药水养着,平日里能出来晒晒太阳,都算是好的了。

    周黎唇边的笑容消失,为安绮南遗憾。

    不嫁给公仪奈她说不准还能多活些时日。

    她低声道:“王爷的安排,妾也不知。”

    “郦秋夫人在哪?”突然旁边有人递话。

    周黎愣了愣,拿着团扇扬了扬,男宾那边的下人送来一件披风道:“六皇子说天冷了,夫人穿得少,让小的给夫人送过来。”

    周黎红了脸,让奴婢拿出赏钱谢过那下人。

    她披着披风坐在那里,害羞的样子刺痛不少正妻的眼。

    “无耻!”

    “不成体统!”

    有那嘴快的人低声怒骂。

    六皇子这样,让她们想起府里的那些莺莺燕燕。

    简直是不知廉耻!

    萧飞兰却满意了。

    周黎受宠,不正说明安绮南在六皇子府上过得不好吗?她得意地走了,周黎坐在那里,继续接受各路目光。

    表面看她一脸荣宠,实际周黎在心中暗骂。

    公仪奈这是把她立成靶子,让别人打!不安好心!

    周黎倒也不是不愿意做实她宠妾的身份,公仪奈这样做,其实也是想杜绝一些女色上的麻烦,毕竟她是女子,不能真得临幸别人。

    可日子久了,总会惹人怀疑,这时候周黎出现,就能挡下那些闲言碎语。

    周黎坐在那里,能感受到各路人迥异的目光。

    她身边基本没人坐,周黎倒是也舒服。

    等到宴会结束,公仪奈还亲自来接郦夫人,又惹了不少红眼,连公仪项夜晚都对自己的王妃说,六弟是个痴情种,得了王妃一记白眼。

    宠妾灭妻,自古没有这种道理,这也能称之为痴情种简直是贻笑大方!

    公仪奈不管别人的目光,径直伸出手向周黎。

    “我来接你。”

    周黎握住她递来的右手,娇羞得笑了。

    郎才女貌,不知刺痛多少人的心。

    府门口,公仪奈把周黎扶上马车,才跟公仪项道别。

    公仪项看到郦夫人长何模样,感慨公仪奈艳福不浅,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有事明天再谈。

    公仪奈今天也基本知道公仪项想做什么?竟然跟柳应姿猜的不错,他竟想联合大臣,借口生下皇孙,让陛下重立太子。

    公仪奈只觉得公仪项着急了。

    但她什么也没说,这件事,公仪项也不会让她插手,她最多看上一看,当个看客。

    上了马车,一具香软的身体凑了过来,周黎攀住公仪奈的肩膀,香唇吐气:“妾今日做得可好?”

    公仪奈原封不动,马车一走,马夫驾得一声,没坐稳的周黎差点掉下去。

    公仪奈坐得直直地看周黎出丑,神色不变。

    “柳应姿,我不喜欢女人,不要再试图勾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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