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不近女色的六皇子突然大变,不仅流连花丛,还带回了一位烟花巷柳的女子。

    三皇子听闻,早朝时特意打趣弟弟:“你也是时候要懂事些,不然等迎娶侧妃时,哥哥都要让教养嬷嬷去教你了。”

    公仪奈很少跟三皇子开黄腔,听到她心头一跳,面色却不改。

    “弟弟谢过哥哥,这教养嬷嬷确实不用了。”

    “哟?你还害羞了?这侧妃人选可有了?”

    公仪奈知道自己迟早要走这步,她虽然贵为皇子,但身份低微,世家大族想必看不上她,唯一剩下的就是想攀附她的人,和对她后宅有想法的,毕竟嫁给公仪奈上无婆婆做主,不用进宫侍奉,就会少去很多事。

    公仪奈垂眼:“弟弟心中已有了。”

    “看上了谁?哥哥可以托太妃为弟弟做媒。”

    “安家,安绮南。”

    六皇子有几分疑惑。

    “安家?”

    安家是岭南的世家大族,安家家主现任御史大夫,职位不算太高,但是这安绮南却在京城很是有名,是一位才女,但也是有名的病美人,御史大夫为了这个嫡女曾几次三番求圣上开恩,让御医去家里看病,从小荣养到大,听闻身体还是不好,但仅有的几次出面,所出诗作皆闻名京都,受人追捧。

    “你喜欢她?”六皇子挑眉。

    公仪奈垂眼,看起来状似有几分害羞。

    “弟弟听过她的诗作。”

    “哦。”六皇子点头。

    公仪奈找得这个人倒是可以。

    他笑道:“既然你喜欢,那我就去求太妃。”

    公仪奈嘴唇微勾,“弟弟谢过哥哥。”

    下了早朝,公仪奈回府,管家上来汇报。

    “主子,那侍妾郦秋说要住得距离您近些,您看?”

    府上无论大小事一般都是由公仪奈做主,就算是觉得一个小小的侍妾都敢如此张狂,管家也不敢自己处理,而要等公仪奈回府。

    公仪奈垂眼想想说道:“把我书房旁边的竹轩拨给她吧,她如果想进书房也不必阻拦,再给她拨两个婢女侍候,平时她要什么你也上点心。”

    管家应道:“是。”

    心里惊心主子对这女子上心。

    “她在哪?”公仪奈问道。

    “在客房。”管家说。

    公仪奈摆摆手,她去客房找郦秋。

    周黎坐在桌前手握一捧书卷。

    习惯公仪复的身份后,每天都要出门,现在作为后宅女子每天关在房间里倒是无事可做,周黎渐渐就捧起书卷看了起来。

    好在公仪奈府上的人虽然看不起她的身份,但也没有亏待她,下人的教养能看到主子的素质,公仪奈这人还是挺不错的。

    就是阴晴不定了些。

    把她接来这么久,就把人放在客房不理不睬,好像府上没她一样。

    周黎翻了一页书,叹口气。

    门边突然传来脚步声,周黎耳朵微动就听出这是谁来,她唇角有了笑意。

    公仪奈站在门边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_[(”

    公仪奈推开门,她红色朝服还未脱下,一身绯袍衬得她肩宽腿长,面色如玉,日光从她身后打下,周黎仅仅看了一眼,就收回被刺痛的目光。

    “坐。”周黎道。

    她拿出杯子,悬腕提壶倒茶。

    公仪奈站在门边站了一阵,才提脚迈过门槛,坐到了周黎对面。

    她打量周黎,周黎唇边嗪着一抹微笑坦然自若。

    “柳应姿。”公仪奈说起她的名字,唇边的笑意凉薄,“你知道我的身份。”

    周黎说:“喝茶。”

    “我们谈谈。”公仪奈端起茶杯,小啜一口,“你需要我做什么。”

    周黎现在扮演的是柳应姿,一个父亲被政敌陷害,导致父死全家流放的女子,她抬起眼看向公仪奈,“我需要你帮我为父平反。”

    公仪奈噔得放下杯子,“这件事是圣人定夺,亲口玉言,你想平反,岂不是要让皇帝承认自己的失误?难。”

    一个难字就道出柳应姿现状。

    柳应姿说道:“我知道你是女子。”

    此言一出,公仪奈杀机必现,但周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杀机顿消。

    “我在南梁王府救了你,所以知道你了的身份,公仪复那里也是我说得,所以她照顾你,体贴你,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公仪奈我可以帮助你隐瞒身份。”

    想到公仪复,公仪奈闭了闭眼,她此生最对不起的就是公仪复。

    原本以为以后能弥补,哪只两人天人永隔。

    “好。”公仪奈低声道:“我马上要迎娶侧妃,柳应姿我需要你扮演好郦秋,和安绮南争宠,在我大婚那天你要叫走我,你敢不敢?”

    一位侍妾和侧妃争宠,以郦秋的身份稍有不慎,怕是会被皇家赐死,毕竟皇家的规矩大于一切,宠妾灭妻基本是在挑战礼法。

    “我敢。”周黎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只要你不怕我暴露了身份,被别人知道柳应姿在你府上。”

    公仪奈看着柳应姿如今这张稍微改变的面容,她不知用了什么易容的技法,仅仅是改变眉型,调整五官,眼下多了一颗痣,就区别于原先闺秀的她,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妖艳的气质。

    作为红英时,她端庄秀丽。

    作为柳应姿时,她清秀可人。

    作为郦秋时,她妖艳迷人。

    到底哪个是她,她又有几分真心?

    公仪奈不知,只是知道她心中曾存在过的女孩身影好像渐渐蒙了一层白雾,消失不见了。

    周黎假作无意地说道:“公仪奈如果是你登上高位,那我父亲平反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公仪奈呼吸粗重了几分,她眯起眼睛,“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等鸿鹄之志。”

    “你没有吗?你想被人踩在脚底,永远为自己的身份而担惊受怕吗?”

    周黎蛊惑道:“只要你坐到那个位置上,没有人再敢动你!”

    “一派胡言!”公仪奈怒道。

    周黎却看出她心底的野心,“现在太子废立,你们兄弟几个皆有机会,那为何这个人不能是你呢?”

    公仪奈沉默。

    周黎笑得妖艳,蛊惑道:“公仪奈我会帮你。”

    公仪奈眯眼,看向这个试图探究她心底想法的女人,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柳应姿,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顿道:“不要试图控制我,柳应姿,我不是你复仇的工具!”

    言罢,她放手,柳应姿头狼狈的偏向一边。

    公仪奈径直向外走去。

    话虽然是这样说,柳应姿的话却像是有魔咒般在她心底荡出层层涟漪。

    她真得不想吗?

    九五之尊的位置,谁不想呢?

    可她一个女子能行吗?

    不,她现在是六皇子!

    公仪奈挺直脊背,那些话在心底长草般的拨弄她的思绪。

    不再居于人下,这对她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屋内周黎托腮,手指把玩着茶杯。

    她不相信公仪奈能没有此等野心。

    九月初九,大吉之日。

    六皇子府张灯结彩迎娶侧妃。

    静太妃亲自为六皇子做得煤,迎娶安家小姐安绮南。

    公仪奈被兄弟几个灌了几杯,她步伐不稳,往新房去。

    安绮南在婚房里等着,满脸娇羞。

    她身体不好,家里带来的婆子说房事不宜过多,但今天是她新婚之日,纵使身体不好,也有几分期待。

    公仪奈到了婚房,站在门前等了等,迟迟不见柳应姿出手,她捏捏鼻梁,踏进门去,挑开安绮南的盖头。

    看到自己丈夫,大庆有名以美貌冠绝京城的六皇子,安绮南脸更红了。

    都说她长得好看,跟六皇子相比,她美得相形见愧。

    “六皇子。”安绮南声若蚊呐,学着嬷嬷教她的样子扶上公仪奈的腰带,“我服侍你睡觉吧。”

    被公仪奈逮住,公仪奈眉头皱紧,不解柳应姿究竟在干什么!

    她声音里透着几分清冷的酒气,“你身体不好,先休息吧,侍寝的事情以后再说。”

    安绮南愣愣地看着公仪奈眼神有不解,有委屈。

    她应该感谢六皇子的体贴才对,但今天是她们的新婚之夜啊!

    门外有人敲门。

    “主子,竹轩那位病了,医生开了药她也不喝,说……”门外的人顿了顿。

    公仪奈大踏步打开门,“说了什么?”

    下人压低声音,一脸恐慌,“说主子不去看她,她就死在主子新婚之夜,让主子以后每次想起她,都恨得牙齿痒痒,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她。”

    安绮南从床上站起身,心凉了。

    她家里早就打听清楚,六皇子一向洁身自好,家里只有一位侍妾,没想到这位侍妾这么厉害。

    “夫人。”

    公仪奈站在门外,“你先休息,我去去就来。”

    安绮南没能叫住公仪奈,一等就是一夜,也不见六皇子回来。

    早上,新妇要去宫里拜见父皇和皇后。

    安绮南强撑着红肿的眼眶,公仪奈拉住她的手一脸的忧心:“夫人,可是昨夜没睡好?”

    安绮南看着依旧翩翩如玉的公仪奈心里有委屈,但作为新妇,她却无法责问,不想让自己变成妒妇。

    “嗯。”

    “那我们早去早回。”

    公仪奈扶安绮南下马车,安绮南心脏一阵痛绞,她本来就有心疾。

    医生曾说不能过喜或是过忧。

    昨天先是大喜,再是大忧,身体已经无法承受。

    还没进宫,就倒在了宫门口。

    公仪奈一把抱起安绮南,急宣太医。

    六皇子府,周黎看着院外的日晷,安绮南已经昏迷了三天,药石无医,她问公仪奈:“你娶她前,是不是就已经知道她活不长久?”

    公仪奈轻轻点头。

    周黎唇角的笑意凉薄,“你可真是好算计。”

    “如果这下她要真得死了,安家人是不是都要算到我的头上?毕竟是郦秋不识好歹,在侧妃新婚之夜叫走六皇子的。”

    “你不仅死了老婆,还解决了我这个麻烦。”

    “公仪奈你就不怕,我在死前公布你女子的身份的吗?”

    公仪奈转身,一手掐住周黎的脖颈。

    “那你也活不了!”

    周黎咳嗽,公仪奈放手看她一脸狼狈。

    “侧妃醒了!”房里下人惊喜叫道。

    公仪奈瞅了一眼周黎,“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她拂袖而去,进屋去看安绮南,表现的一脸深情。

    周黎跟在公仪奈身后,可真佩服她的演技。

    也许只有这般狠心的人,才能成为最后的胜者。

    公仪奈守在安绮南身前,对她说道:“我让郦秋来给你赔礼道歉,你生病的这些日子就让她伺候你!”

    安绮南刚醒,感受到自己心脏微弱的跳动,一脸苍白地看着公仪奈。

    “还不快过来!”公仪奈怒斥,周黎走过来一脸柔弱地给安绮南请安,“奴郦秋见过侧妃。”

    安绮南被人扶起,她打量着周黎,唇边露出一抹苦笑。

    “妹妹竟然是这么标志的人。”怪不得能让从不近女色的六皇子破例带她入府。

    周黎柔柔弱弱的,“姐姐我错了,主子已经惩罚过我,求姐姐恕罪。”

    安绮南看了一眼公仪奈,公仪奈眉眼淡淡,她低头咳嗽两声说道:“我身体不好,还要仰仗你多伺候夫婿,既然夫婿已经罚过你,那就算了吧。”

    “你看样子身体也没好,我身边伺候的人多,就不用你了。”

    “你好好照顾王爷。”

    公仪奈分府后就被圣人封为郡王。

    安绮南又对公仪奈说:“我想休息了。”

    公仪奈扶住安绮南的肩膀把她放倒,捏了捏被子:“你好好休息,早日养好身体。”

    跟着公仪奈出来的周黎没搞明白,安绮南怎么会这样就轻松地放过她,却听到屋内传来的啜泣,周黎愣了愣,她转头问公仪奈:“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吗?”

    公仪奈点头。

    安绮南天生患有心疾,御医诊断活不过十八。

    今天还能醒来,已经是偷来的日子了。

    “是你故意让她听到的?”周黎恍然大悟,为什么御医跟公仪奈对话,要在窗前,怕公仪奈就是为了确保能让安绮南听到她活不久的消息,让她不必再闹,本来就是个将死之人了。

    “你真残忍。”周黎面无表情地评价公仪奈。

    公仪奈冷笑。

    她冷冷说道:“彼此彼此。”

    公仪复死时,柳应姿不也一心复仇,摆脱南梁王府,如此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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