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吹开的门口站了一个人,身影被拉到无限长。

    在众人的惊慌声中,周黎显得无比镇静。

    她左手还端着一个盘子,右手捏住叉子正在往嘴里送吃得。

    咀嚼几下,腮帮子鼓起,周黎放下吃完的餐盘,用餐帕擦了擦嘴。

    “谁开枪了?”

    “哪里来得枪声?”

    “灯怎么灭了?”

    “快看,门口有人!”

    这时慌乱的众人才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人,那个人动了,消失在门口,此时一声尖叫响起:“有人死了!!!”

    周黎心中嚯了一声,被风吹熄的蜡烛终于被人点亮,周黎扫视了一眼,有些遗憾,死得竟然是洋人,城主正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被城主府的人围住。

    八姨太娇弱地依偎在城主怀里,他们刚切完蛋糕,正在跟人谈话,突然就一声枪响,她被城主抓住挡在前面。

    八姨太心凉了半截,好在那声枪响不是对着城主,否则可能就会是她中弹。

    她以为城主对她是有感情的,但没想到到了危机时刻,这个男人还是只爱他自己。

    八姨太眼中有泪,被城主搂在怀里,虽然两人身体如此贴紧,她的心却如坠冰窖。

    发生了命案,生日宴也过不下去了。

    周黎随大流出门,她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脸上波澜不惊。

    出去各家的随从都在候着,唐旌也混在其中,周黎脸上毫无表情,只是说道:“回吧。”

    唐旌低声应了一声。

    两人坐着的马车是唐旌安排的,城主府外有些拥挤,周黎上车挑开车帘看了一眼,她们前面还有几辆马车等着出巷。

    周黎左右扫视了一眼马车内部,唐旌稳稳坐在她身旁,周黎望了她一眼,她抬头也望向周黎,周黎没问,等到马车骨碌碌行驶,离开城主府,行至半道上,车顶一晃,有人上来了。

    那人攀住车顶,就从车窗跳了进来,周黎下意识动手,被唐旌按住了,“我们的人。”她说。

    周黎挑眉,从她手下拿出自己的手,再看向唐旌的腿,她正手脚并用禁锢住周黎,防止周黎出手。

    唐旌松开,往旁边坐了一下,进来的人灰扑扑的,穿着城主府的衣服,他看向唐旌,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因为有周黎这个外人在,他仅仅是随手比出几个暗语,唐旌点头,对方把枪掏出来递给唐旌,然后又跳车走了。

    周黎心想这是在卖什么官司?

    唐旌把枪揣在怀里,才听到旁边周黎问:“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唐旌点点头,周黎还是憋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个洋人是你们杀的吗?”

    周黎觉得这件事肯定有唐旌有关,直觉告诉她,是唐旌想破坏洋人和城主的合作。

    周黎不傻,唐旌觉得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杀人的凶手刚才都上车了。

    她又点点头。

    杀人一个是为了

    破坏合作,一个是为了制造混乱。

    原先的卧底本来偷出了布防图,却被城主府的人发现,所以她把布防图藏在了城主府,人虽然被抓住,但布防图却一直没有被城主府的人找到,周黎这次进去就是为接应布防图的,现在布防图已经到手,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刚才杀了洋人的凶手,会趁着这阵城主府混乱再返回城主府,杀了那个内应。

    刚才他们之间的暗语也是在说这个事情。

    周黎问道:“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干掉城主?”

    既然城主是一切源头,干掉城主,城内群龙无首,张美不是更好打进来吗?何必这么弯弯绕绕,只杀死一个洋人?

    唐旌没想到周黎杀气这么重,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周黎说道:“城主不能死,我们不做无义之兵。”

    内应可以死,洋人可以死,城主却不能死,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这战争还未开始,到时候对方换一个统帅,他们之前的辛苦布置就全废了。

    周黎点头,心想这张美治下,还懂得美化自己的名声。

    她没有再多问,马车到了打尖的地方,唐旌没有下车,她坐在车上对周黎说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周黎恍惚,看着马车踢踏远走,心想这话不是她来说吗?唐旌这话说得,就像是在说,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周黎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进院去了。

    晚上子时,她跟着最后一批人乘坐小船,从水路上京。

    夜晚的河流昏暗,月光被乌云遮挡,行至深处一片漆黑,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周黎站在船上听涛声不断,远处山壁间回旋着猿叫,近处水草茂密,不时有飞鸟惊起。

    “班主。”大鹏站在周黎身后,“快到京城了。”

    乌云悄然飘走,冒出一片银白月光,周黎看到远处星点亮起,星星点点逐渐亮成片。

    是城内的烛火。

    周黎转头冲大鹏笑了笑,“辛苦了。”

    这一路周黎只带了游侠堂的人,虽然能想到陆地有悍匪,水上就会有水匪,但也没想到一路这么艰辛。

    水匪竟然混成水鬼,趁着夜色想凿破周黎他们的船。

    幸好发现的早,两方在水上展开激烈较量,周黎是个旱鸭子,差点没掉进水里淹死。

    但一路艰辛,看到了目的地都全部散去,终于到京城了。

    水上游船晃荡,踏上陆地的时候,周黎恍惚脚踩在了棉花上,腿软了,然后幻觉消失,她抬起腿,稳稳地踩在陆地上。

    到时是晚上,港口挂起大红灯笼,停泊了不少船。

    卸货的船趁着夜色把货搬运下船,周黎一行人告别船夫,去驿站住宿,她手上有老王爷的亲笔书信,想必在驿站能舒舒服服待一宿,明日再去王爷府拜会。

    京城到底是热闹,宵禁解除后,整个城池夜晚还有不少人,烛火点亮夜色,路边有卖馄饨的,周黎摸摸肚子,默默上去要了几碗。

    坐船也不是那么

    好坐的,

    ,

    经常吃得是各种鱼和干粮,只有到了港口能下船打打牙祭,一路多数还是啃干粮就咸菜,喝口白粥,吃到最后周黎那是连鱼汤都喝不进去了。

    游侠堂的人就占了两张桌子,吃混沌时,周黎看到街上有巡逻的士兵,她默默咬了一口馄饨,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无比满足。

    大鹏去打听住宿的驿站在哪里,周黎默默观察周围环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京城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戒严感,看着路边的热闹,实则每个人眼神里都透出隐隐的警惕感,感觉在戴着镣铐做生意。

    周黎向摊主打听。

    “我们是从中原来得,来这边考试。”

    村长的侄子早被周黎送走了,为了不引起摊主的戒心,周黎找了个借口。

    周黎跟上次一样,她做男装打扮,行为举止又不像一般女孩子秀气样,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倒是也没有引起怀疑。

    看他们这大包小包的,摊主倒是信了。

    见周黎面善,还多说了几句:“你们要是出来见到那巡逻的士兵,就躲得远远的,这些人最近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抓人。”

    “也不要往那些酒楼去,听说有很多举子写了什么文章,又被抓了一批。”

    那摊主叹气道:“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这摊我也不想摆了,每天提心吊胆的,自从那新京兆尹上任后,天天在城内是断不完的官司。”

    周黎了解点头,看来京城也是感受到了危机,不然不会这样乱抓人。

    大鹏回来了,一行人往驿站走,周黎却见京城歌舞升平,路过河边,还听到歌声,一艘艘游船载着醉卧的游人迷失在星河中。

    周黎心内叹气,京城看得人眼花缭乱,富裕堂皇,再想起她曾在路边见到的那些流民,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周黎摇摇头,跟着大鹏去往驿站。

    到了驿站,见到老王爷的亲笔信,知道周黎就是盛传的飞花先生,驿站的人很客气,把众人都安排好了住宿,周黎打个哈欠,实在是累了。

    刚躺下,翻个身准备睡过去,突然窗户响了两声。

    周黎皱眉不愿意起身,窗户又响,周黎终于睁开眼睛,怒气冲冲地打开窗户,听到一声猫叫。

    周黎低头,唐旌抱住一只白猫蹲在她窗户底下,拿起白猫的前爪,白猫无辜地发出一声“喵?”

    “你从哪弄得猫?”周黎摸了摸猫猫头,这只白猫很温驯,接过猫猫抱进怀里,唐旌站了起来。

    两个人,一人站在屋内,一人站在屋外。

    唐旌眼睛看着白猫柔软许多,“路上捡的。”

    白猫安安静静地待在周黎手上,周黎抱住猫舍不得撒手。

    “你这运气倒是好。”

    唐旌只是笑。

    “你什么时候到得?”周黎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她才刚到,唐旌就阴魂不散地到了,要说是偶遇,周黎都不信,有这么巧,偶遇她窗根底下的吗?

    唐旌老实回答:“我两天前就到了,估计你会住驿站,所以一直派人守着,你们到时我就知道了。”

    唐旌这速度是用飞的吗?竟然比他们到的还早。

    周黎瞪眼,窗外有蚊子,周黎挥挥手,抱住猫往后退了几步,

    “进来吧,不要把虫子放进来了。”

    唐旌撑着窗台就跳进屋里,周黎把猫放下,猫乖乖地蹲在她脚边,周黎打个困倦的哈欠,端起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水给唐旌倒上,她把茶杯往唐旌那边推过去,托着腮坐在唐旌对面的凳子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做什么?”

    “我要加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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