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什么呢?”周黎抬手抚了抚唐旌的脑袋,跟拍小圆似的,拍了两下,“我们都不会死。”

    她就是来拯救唐旌的,怎么会让她死。

    唐旌唇角轻扯,头闷在周黎怀里,显然并不相信。

    周黎知道她的心结,干这行的能善终的少,她仰躺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床顶,手一下重一下轻地摸着唐旌的脑袋,如她撸猫那般,唐旌蹭了蹭周黎,脑袋在她手底下晃。

    周黎被她动作逗笑了,这不安分的小样子像田鼠在挖地洞。

    周黎拍拍她的脑瓜子似在掂量这瓜保熟了没。

    房中香甜的味道慢慢散去,最终没有在屋内留下痕迹,只有香炉的香灰留下一点证据。

    那晚周黎跟唐旌聊了很多,唐旌的嘴还是很严,但有一些不太涉及机密的消息还是告诉了周黎,比如他们来时的省城已经被拿下,他们的部队暂且在省城整修。

    周黎知道的,唐旌都说了,但就是对她出现在王爷府的事情闭口不谈,周黎也没有深问,她不是那种会绞尽脑汁探究别人秘密的人,但唐旌对游侠堂的想法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骑在周黎腰间,低头对周黎说道:“你们想选择北方政府,不如选择我们,不就是一个转正申请,张美会同意的,他正渴求天下人才,要知道你们会来,肯定会扫榻相迎。”

    周黎挑眉,掐住唐旌的腰说:“想把我也拉上你的贼船?”

    唐旌被周黎弄得痒痒,习武之人腰部是最敏感的部位,能让周黎近身已经是她在忍耐,唐旌说:“当然想,做梦都想,先生如果能上了我的贼船,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先生。”

    周黎不过当唐旌再说玩笑话,她性格豁达,并不往心里去,松开手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不过我对北方政府并没有喜欢。”

    浅浅一句表达了自己的喜恶,唐旌听到唇角欢欣的翘起,她鼓励似的弯下腰,又想亲周黎,周黎仰头,唐旌亲在了她的下巴处。

    周黎说道:“夜深了,早些睡吧。”说着她就想起床,被唐旌拉住,不让她走,周黎坐起身,与唐旌面对面,她叹气道:“我明天还有表演,还是回去吧,不然今晚别想睡了。”

    唐旌松手,周黎能感觉到她身上的低气压,仔细想想,两人刚欢好,她就要走,确实是不太人性,从进了这个房门开始,周黎第一次主动亲了亲唐旌的嘴角。

    “下次,我会陪你。”

    唐旌终于又笑了。

    送走周黎,唐旌把屋内香炉内的烟灰倒进了屋外的花池里,她用棍子埋了埋土,转身进了房门。

    旁边厢房里的下人听到动静都没敢出来,唐旌来了不过几l天,就把这些下人治得服服帖帖,至于所用手段,只能说不能为外人道也。

    第二天,王爷府门大开,下人把戏台摆好,京城的百姓听说老王爷要与民同乐,都乐得来看热闹。

    这等贵人寿诞,为了讨个好彩头都会向外布施,不管是果子

    点心还是铜钱,抢到就是赚到。

    大鹏看着府外一脸艳羡:“这散了有多少啊!”

    他都恨不得出去抢那一把子铜钱。

    周黎今天状态很好,简直是容光焕发,她一手敲在大鹏头上道:“该上台了。”

    在外面演出就不用像在府内那么拘束,唱词总归也逃不过歌功颂德,但是相比府内,周黎更喜欢在府外,因为更自由不拘束。

    她扮相上台,神采飞扬,台下的人哪见过这等神仙妃子,瞪大眼睛看着台上,周黎一甩水袖,悠悠唱起,大鹏也跟着配合。

    底下人这喜钱也派发完了,大家拿着钱吃着果子安静听周黎唱戏。

    周黎水袖轻甩,宛如一朵花在台上盛开,台下纷纷传来叫好声,周黎早就习惯了如此盛大的场面,径直唱着自己的词,倒是大鹏差点出了洋相,好在周黎舞台经验丰富,稳住了。

    白天表演完,三天的表演就彻底结束了,周黎在镜子前卸妆,管家进来说道:“麻烦各位了。”从袖子中掏出这三天表演的钱,大鹏看向周黎,周黎点头,大鹏收了,周黎冲管家笑道:“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管家连连摆手道:“能听到飞花先生的表演,也算小老儿此生中的幸事,只是不知先生这次表演完要去往何处?”

    周黎笑道:“打算先在京城歇息半月,这次赶路急,有些累了。”

    那管家的眼神一下亮了,“不知道先生下榻何处,要是没有地方,我这倒是有一好去处,可引荐先生去。”

    能做王爷府管家的人也不是什么平凡之辈,周黎颔首道:“暂时在驿站住,但我们人多,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您要有好地方,我肯定要洗耳恭听。”

    管家说道:“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就是我有一远房亲戚,在京城开了个酒楼,可供先生与大家吃喝住,只是……”

    管家微微停顿,周黎善解人意地接上:“你又话不妨直说。”

    管家笑道:“先生也是个痛快人,那我就直说了。”

    “先生最近在京城声名鹊起,不少人都托我想请先生,这些拜帖我都放起来了,等先生走时,我让人给先生拿上。”

    周黎点头。

    管家接着说:“我那远房亲戚说,只要先生肯去登台献艺,一应吃喝他全包了。”

    周黎挑眉,这就是想用她的名气吸引顾客了。

    要是没点目的请她去,周黎还有些顾虑,这目的挑明,周黎倒是放下心来,她也没说可以,只说要先去看看。

    管家拍掌,觉得这事十有八九可行。

    其实说是他远房亲戚的酒楼,但在京城这地,一块板砖下来,砸死的十个人中,说不得有九个都跟各方高官沾亲带故,北方政府要求高官不得有私产,所以大家都派底下人悄悄做买卖,所以这酒楼也是老王爷府上的产业。

    周黎正好想在京城留一阵,观察一下这老王爷是不是值得合作,她带着游侠堂的任务,倒是也没有听唐旌说几l句,就彻底转换了

    想法,

    所以倒也跟管家一拍即合了。

    大鹏得知能留在京城一阵很是高兴,

    虽然走过不少繁华城市,京城的繁华还是很不一样,它有一股奢靡之气,这世面就不是其他城市能比的,跟它实力相当的也就是张美所治理的都城,但是两座城市又是不同风格。

    拿上钱,往马车上搬上自己吃饭的家伙,周黎卸掉舞台妆,脸上清汤寡水地不似舞台上那般耀眼,她素净着脸看向王爷府,微眯起眼,想到唐旌,唐旌并未来送她,周黎也并不感到奇怪,她深深地望了一眼王爷府的牌匾,转身坐上马车走了。

    唐旌坐在屋子里喝茶,屋里下人插了一只开得极艳的荷花,粉白在暮色中十分娇嫩,她掂起白瓷茶杯,手指比白瓷还白上三分,纤白的手指抬起,大袖落到腿上,唐旌姿态优雅地喝掉这杯茶,黑瞳深邃。

    “她和先生会再见的。”

    想到这儿,唐旌舔了舔唇,有些食髓知味。

    到了驿站,没人的地方,周黎才伸个懒腰,她一向随性,这三天在别人府中却是压着性子,不管是说话做事处处都要小心谨慎,王爷府来往人多,又人多口杂,周黎都再三约束戏班里的人,戏班的各位也都憋坏了,现在到了驿站就如同回了家,有人吹起口哨,大家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大鹏招呼大家把行李搬进房间中,周黎在旁边看着。

    她看大家忙碌,就去找驿站的人买了一壶茶水,用盖碗给大家盛上,谁磕了就自己过来拿。

    今日在王爷府钱款结清,王爷府可给了不少,周黎不是吝啬之人,把钱跟大家分清楚,又叫了两桌席面和大家吃了。

    在王爷府吃得虽好,但到底是不敢随便放肆,不能甩开膀子吃喝,大家见班主请客,倒是也不客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大鹏边吃边把他前头去外面打听来的消息给周黎说了。

    大鹏:“那酒楼在京城还行,只是没什么特色,说菜色比不过他旁边的那家,说小曲,东边的酒楼特意请来了唱淮阳曲的,他家什么都平平,自然生意不行。”

    周黎点头,“你还打听到什么?”

    大鹏摇头。

    周黎眉头微皱,觉得王爷府的产业,有巴结他的人自然会投其所好,生意怎么会不好?管家都说是自己的远房亲戚了,应该不会有人猜不到这层才是。

    看来实际情况还要去看看才知道了。

    在驿站住着总归是要花钱,周黎之前想着是在京城租一处小院,实际京城的房价很高,远不是他们能负担的起的,之前周黎也是想着卖艺赚钱,现在有合适的机会送上门,她自无不可。

    约了第二天去酒楼看,周黎给大家放了假,大家手上有了钱,自然要在京城逛一逛,买一买,周黎第二天晌午带着大鹏去酒楼看看情况。

    酒楼就开在闹市中,地段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牌子也很气派,叫归一堂,周黎抬头看到牌子却是眉头皱起,这牌子要是别人取得就算了,要是老王爷自己取得,那他的心思就着实有些可怕

    。

    不怪周黎多想,

    九九归一,

    这一就是当今天子。

    周黎带着大鹏刚到酒楼门口,迎客的小二倒是热情,刚站到门口就过来招呼,周黎说明来意,他把周黎和大鹏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倒了茶水,即刻去找掌柜了。

    掌柜不在前堂,却是从后厨来的,周黎都闻到了他身上的菜香,只是此时酒楼才刚开门,这饭是做给谁吃的?难道是店里的伙计?

    周黎正想着,掌柜的过来热情道:“您就是飞花先生吧?宇懈已经找人告诉过我,我很欢迎先生前来。”

    他带着周黎看了他们店的环境,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在正中也搭了戏台子,台子不大,但也够施展,周黎问道:“这里以前是唱什么的?”

    掌柜说道:“以前也就是找些伶人,弹弹琴什么的。”

    周黎了解,看过之后觉得环境不错,跟掌柜谈好条件,周黎打算明天就搬,后天先唱一场试试。

    掌柜送她们,走到门口,有人送面,周黎扫了一眼,拜别掌柜,回去路上她突然拧起眉头。

    那面不对,看那车辙吃重应该很深,可是车上的面粉数量却不对。

    周黎管理一个大戏班,曾经最愁的就是吃饭,所以她对后勤上的事情特别敏感。

    这家酒楼果然有问题!

    知道有问题后周黎就不着急了,回去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晚上还出去逛了逛,大鹏不放心班主一个人,还陪着她去逛好几l家店,回来只呼受不了,他也是个习武之人,陪着班主逛街,竟然逛累了,杀伤力之大,大鹏心有戚戚。

    夜晚,今夜是个大风天,风吹着窗框呼呼作响,屋内燥热,又不能开窗,周黎闷得睡不着,起床喝茶,刚穿上鞋在屋里走了几l步,陡然一惊,桌上不知何时竟然坐了一人。

    她刚提起心脏,屋里有人笑道:“先生睡觉竟然如此不设防,要我是个杀手,先生恐怕就没命了。”

    是唐旌。

    周黎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她点燃蜡烛,见唐旌手里拿着茶杯,走过去夺过她手里的茶杯,直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灌完水,觉得闷热稍去,周黎才问道:“你来干什么?”

    唐旌说:“我听说你去了归一堂。”

    “嗯?”周黎反问:“我不能去吗?”

    唐旌好声好气道:“先生,我没有这个意思。”

    周黎只是刚才被吓,有些恼火,她拎起领口扇风,看唐旌一身清凉,更加恼火,冷哼了一声。

    唐旌一脸无辜:“先生今天心情不好?”

    周黎叹气:“天热,心烦。”

    唐旌了然点头,她点头打开窗户,窗外的风狂野地灌了进来,吹得桌上摆件呜呜作响,周黎身上潮湿的汗倒是一下去了。

    身上舒服了,看唐旌也顺眼了不少,周黎语音懒洋洋的,“说吧,你有什么事?”

    唐旌的脸上慎重了些,“归一堂,先生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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