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婆子的唇边生了一颗黑痣,一看便是能说会道的那种人。
    苏韶叶开口问道。
    “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在故柳庄什么地方撞见了你所说那个人,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若是有丝毫隐瞒……”
    她抿了抿唇,声线清冷,带了股让人不可忽略的冷肃之气。
    “不要怪我不客气。”
    这婆子恨不得哭天喊地,却被闻人嘉抽出来的军刀给镇住了,结结巴巴地开始交代起她自己的来历,而苏韶叶也听得清清楚楚,心头明白过来几分。
    这婆子果真是个要耍嘴皮子的职业,她乃是一个媒婆,主要负责的,便是家长里短地拉线,听她言语之间颇多闪躲,怕是还牵扯到拉皮条之类的事情。
    而这婆子的丈夫几年前意外身亡,被拖到故柳庄掩埋,当时故柳庄还没有那样人迹罕至,她每隔一段时间,惦念当初夫妻一场的情意,即便京中已经无人问津此地,她还是会前来烧几株香。
    她这一次去,却发现有些不对,那荒废的宅子里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声。
    而等到这婆子靠近一看,更是大吃一惊,因为墙角清晰可见几道血痕。
    她也算胆子大,抄起一把破锄头就想要一探究竟,却意外瞧见一个伤痕累累的黑衣人缩在那宅子的破旧石柱子后头 ,奄奄一息,快要断了气。
    她这才吓得调头就跑,迷迷糊糊,正巧愁云惨雾,把官兵错当成了阴兵过境。
    她说话颠三倒四,只是苦苦央求,让闻人嘉放了自己。
    闻人嘉却只冷笑,他开口说道。
    “放了你?想得美。我们是京中禁卫军,前往故柳庄操练兵卒,你既然撞上来,就临时被我们征用,做个烧火婆子,等我们回京自然放了你。”
    这婆子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却被闻人嘉一语说得脸色一变。
    “还是你现在就想要被关押到刑部大牢里去?”
    “那板子可不会对你客气。”
    这老妪立刻弯腰屈膝,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军爷说的是,我跟你们一起。”
    闻人嘉不放这老妪走,是让她带路。而苏韶叶认真观察这老妪的一言一行,却觉得她似乎不单单只是个普通媒婆那般简单。
    她也不说破,安静跟在队伍中,瞧着同普通兵卒并无二般。
    ,反而是那婆子东张西望,大概是觉得苏韶叶瞧着面相稚嫩,主动想要缠上来,想要同苏韶叶搭讪。
    “这位小哥儿生得倒是俊俏得很,我孙婆子在京中这么多年,俊朗少年也见过许多,倒是没见过比你生得还要更加好看的。”
    “不知这位小哥可否婚配?家住何方?”
    苏韶叶面无表情,一脸生人勿近。
    这婆子还不死心。
    苏韶叶却瞥了她一眼。
    “我习惯同死人打交道,你确定要缠着我?”
    这婆子啊了一声,骇得脸色一变。
    “你……你是个仵作?”
    苏韶叶也懒得解释。
    这婆子灰溜溜地自动离她三丈远,跟在队伍里头闷不做声。
    看向苏韶叶,似是心有余悸。恨不得躲着她走。
    大概迎着日头又走了半日,便接近了那传闻之中颇为可怕的故柳庄。
    远处一片宅子瞧着死气沉沉,大概许久没有人居住,所以才显得毫无人气。
    苏韶叶叫上闻人嘉,让那婆子领路,去找那个重伤的人。
    那婆子看着闻人嘉一身盔甲,根本不敢推三阻四,她把苏韶叶领到一个房子前头,然后说道。
    “就是这里头……我可不敢进去。”
    苏韶叶看了她一眼。
    “人既然不是你害死的,你有什么可心虚的,为什么不敢进去?”
    这婆子被苏韶叶这般一问,她一时之间有些语塞,狠了心推开门走进去。
    苏韶叶跟在她身后,注意到墙壁上果真有些许血痕,她能够根据血痕判断出,这些血液已经暴露在空气之中有大半日时间了。
    那个人若是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的确凶多吉少。
    闻人嘉先走过去,然后对着苏韶叶招了招手。
    那里果然躺了一个黑衣人——苏韶叶走过去,闻人嘉翻动了一下那身体,然后测了测鼻息。
    “还活着,只是很微弱。估计撑不了多久。”
    他带着兵卒来,自然也有药物。
    苏韶叶走过去,她看了两眼,却突然冷冷地说道。
    “你在说谎。”
    这婆子啊了一声,她额头上头冒出冷汗。
    “我……我哪里敢说谎……我……”
    苏韶叶根本不听她辩解。
    “找人看好了她,她既然说谎,证明她肯定还有事情瞒着我们。”
    那婆子张大了嘴,表情有些滑稽,显得极为狼狈。
    “你……你空口无凭,不能这样诬赖我……”
    苏韶叶却根本懒得理会她的叫唤,闻人嘉叫来的士兵直接拿一团破布堵了她的嘴,把她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苏韶叶拿了一根针,在火上烧灼过后,刺在那个黑衣男子的穴位上。
    他伤口发黑——苏韶叶开口问道。
    “你敢不敢动手帮他割开伤口?”
    “得把里头的脓液清理掉。”
    “能不能活下来,要看他的运气。”
    闻人嘉咬牙,他们当兵的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他虽然出身优渥,也不是没有吃过苦,见过军医如何炮制伤口。
    而苏韶叶只专心做外科手术清创,这个人都是外伤,引发了高烧不退,重要的是要将伤口清理干净,避免炎症蔓延。
    闻人嘉看着她动作,大气不敢喘,等到看见她敷药,才低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婆子在说谎。她撒了什么谎话?”
    苏韶叶开口说道。
    “时间对不上。伤口对不上。”
    “事件也对不上,她说来烧香,香呢?外头的香炉里头是空的,没一点儿香灰的余烬。这等一眼就看破的谎话,实在是不太高明。”
    那婆子呜呜咽咽,苏韶叶踢了踢脚下的干草,开口说道。
    “你让士兵去四下走动走动,我守着这个人,顺便熬几副药,有情况再叫我。”
    她同闻人嘉,都清楚,她们这一次来,其实是找几年前消失在这里的那个宫中嬷嬷的下落的。
    闻人嘉去吩咐士兵去了,苏韶叶专心致志熬药,却感觉到头顶一瞬间似乎有什么声响。
    她心生警戒,猛然抬起头,就看见一只蝙蝠飞扑向她的面门。
    这少女反击极快。
    一脚踢起干草。
    然后她抓起一旁闻人嘉丢在地上的匕首,几乎看也不看往外一丢。
    闻人嘉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匕首插了一只蝙蝠在墙上。
    他有些吃惊。
    “这是……”
    “我随手丢中的。”
    “我以前在家乡的时候,玩弹弓准头很好。”
    苏韶叶不假思索信口开河,哪怕知道苏韶叶说的不是真话,闻人嘉也不好戳穿她,却听见她说道。
    “其实蝙蝠粪便也是一样药材,叫夜明砂,可以明目。”
    “闻人校尉可以一试。”
    闻人嘉愣住了。他有目疾,但不严重。
    除了从小给他看病的大夫,他从不告诉任何人,苏仇是怎么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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