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韶叶走在路上打了个喷嚏。她身旁跟着的是陆沉星,这跟她年纪相仿的少年则是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
    “早就同你说过,你是应当多添些衣物了。我之前就想问你,你把你那意中人的香囊藏在哪里了,我怎么瞧不见……”
    “还有你上次说要替你心上人医治腿疾,你若是缺什么药材,就来跟我说,我从自家药铺里头给你拿,你别忘了,我家还有个药铺呢。”
    苏韶叶其实本来都快忘了这茬,听见陆沉星这么一说。
    她才想起来。
    心里头却觉得有些对不住顾北痕,本来答应了要替他去看病,虽然只是装装样子,但是她这几日太忙,竟然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陆仁星是个话唠,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便有些收不住,他笑嘻嘻地盯着苏韶叶看,认认真真地说道。
    “还有你从郊外捡回来的那个人,我给他喂了几天药,已经醒过来啦。就是不怎么说话。”
    “连袁太医都夸奖我做的好。”
    “如果不是我给他用了几株我们家药铺的老人参,能不能这么快醒过来还不好说呢。”
    他一副等着苏韶叶夸奖的表情。
    苏韶叶想到这个人被那婆子下手想要杀了,又似乎同那婆子熟悉得很,说不定也是林琛的手下。
    那么他很有可能掌握了林琛的秘密,所以林琛才要动手,想到这里,苏韶叶倒是迫不及待起来。
    她要在林琛身上,撕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直到彻底击溃这个敌人。
    “我去看看那个人。”
    ……
    太医院旁边隔出了一间单间。
    陆仁星推开帘子,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陆仁星开口说道。
    “他眼下若是再染上风寒的话,怕是神仙也救治不了,所以不能开窗,你忍忍,过会儿便能适应了。”
    苏韶叶神色如常,并不觉得这药味有多么难闻。她走过去,看见里头的人伤口被包扎得整整齐齐,躺在一张干净床榻上头,瞧着精神不错。
    陆仁星救人还是有一手。
    他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神色似是炫耀。
    “反正这家伙可欠我一条命。话说回来,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只有几个士兵把他抬过来丢在太医院,什么也没交代,只是说是苏仇让救的人。
    “他身上的伤口着实深得很,连他肺腑都捅透了——若不是下手的人不知道人体构造,离心脏偏了些,他早就直接一命呜呼。”
    苏韶叶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去故柳庄捡到了这个重伤的家伙,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才丢给你同袁医正整治。”
    “倒是行凶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丢在刑部大牢里头。”
    她这句话说出口,那个原本一言不发的人,似乎有些吃惊地抬起头,这才让苏韶叶看清楚他的脸颊。
    是个生得颇为老成的汉子,那张脸,介于二十岁同三十岁之间,浓眉方脸,眼下神情复杂地看向苏韶叶,嘴唇蠕动了两下,似是有话要说,又强忍住,反而是苏韶叶动了动指尖,语气轻巧。
    “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你动手的人就是那个婆子吧,她眼下在刑部大牢里头关着呢,她可把一切交代了。”
    苏韶叶深谙谈话技巧,她先声夺人,更把眼前这男子的气势给压制得死死的。
    她一副洞察一切的神态。
    这男子嘴唇阖动,声音似是含糊不清,像是含了一枚枣在口中。
    “我是郭遥。”
    “我是……”
    他停顿了一下,才似是下定决心,咬牙吐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负责掌管北翼军的军备粮草仓库的小吏。”
    苏韶叶看似面无表情,一点也不吃惊,实则心里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掌管北翼军粮草仓库的小吏,这句话,看似此人身份不起眼,但是苏韶叶却知道,他的身份有多么重要。
    历来打仗,从来都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这小吏掌控的是北翼军的军备粮草。
    而到底出了什么惊天的变故,才让林琛派了那个婆子丁可,要不引人注意地杀了他?
    就连陆仁星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他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苏韶叶,想苏仇就是苏仇,鬼见了也发愁,果真不同凡响,居然一点也不吃惊。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了?
    感觉……
    这好像又是一桩了不得的案子。
    陆仁星觉得自己再听下去,怕是要惹祸上身,他咳嗽了一声,然后找了一个十分恰当的借口。
    “我去熬药。”
    这少年一溜烟跑掉。
    这屋子里头就只剩下苏韶叶同郭遥。郭遥半靠在床榻上,气色虚弱,苏韶叶则是淡淡说道。
    “你应该知道,有人想要杀你灭口吧。”
    “对方既然对你动了一次手,必然便有第二次。”
    “你留在这里,也不算安全,说不定哪一日夜里头,便会被杀手乘着夜色割喉。”
    她说得是事实,也不算威吓对方。
    这汉子攥紧床头的木杆,他低低地说道。
    “我……”
    他的确无处可去。
    得罪了林大人,他在这京城人生地不熟,居然连一个可以信赖的人都没有。原本他以为丁婆子只要给足了银钱便会办事,帮他安排一个落脚的地方,万万想不到就连丁婆子也一早被收买。
    乘着他没有防备。
    要夺他的性命。
    这汉子越想越是后怕,额上冷汗涔涔,只觉得处处皆是杀机。
    这竟然是个死胡同的局面。
    而对面这年纪不大的少年,却说道。
    “但是我却可以给你指一条路。”
    “丁婆子已经被刑部缉拿归案。丁婆子当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已经查出她的恶行。不过我知道,她背后另有指使她的人,你可愿意出面指认丁婆子?”
    她眸光灼灼地看向郭遥。
    “我要你把你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通通都告诉我,我才好帮你!”
    “否则,我只能放任你不管,你猜猜你在这京中,能不能活得过三日?”
    郭遥心中激烈斗争,只是这少年……又是什么身份?
    他醒过来才知道,救他的人,居然能够请得动太医院的太医。这少年的身份,怕是极为惊人吧。
    “你……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帮我?”
    苏韶叶笑起来。少年如人间清风。
    “我叫苏仇。嫉恶如仇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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