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轮停靠码头的时候,天光初初破晓,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银灰色的轻纱笼罩。而东边,额外多出一抹白,撕破了这银灰色晦暗的薄纱。司音下船时,脸色也和那东方破晓的白差不多。一双脚踏在实地上,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有点腿软。她记得家里三哥是最娇气的,晕车,晕机,晕电梯。她以前不太能理解。现在倒也算是多了一项新奇体验。这船,坐起来也是挺新奇的。但以后,恐怕打死也不乐意再坐第二次了。洛克斜了她一眼,突然又扬起极恶劣的笑容,开口的话也有点阴阳怪气:「哟,小朋友晕船啊?」司音凉凉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洛克又格外嚣张地笑起来:「哈哈哈晕船你和哥哥说嘛,哥又不是魔鬼,还能不赏你两片晕车药?」司音翻了个白眼,声音还有点虚:「这是哪?」洛克笑得越发邪恶了,就连看向司音的目光,也毫不掩饰地不怀好意:「这里是,f洲的新维哈岛。」司音神色并无变化。尽管她知道,这个地名意味着疾病、穷苦,以及混乱。她脸色虽白,目光却是格外平静地看着洛克。洛克抬手伸进上衣口袋,掏出一张纸递给司音,依旧是笑眯眯道:「去到这个地址,你的安全多少能有保障。否则的话,咱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司音接过纸看了眼,上面写的是一串英文。她第一次来这里,真想要找到这个地址的话,恐怕免不得要找人问路。可在混乱的新维哈岛,别说问路了,走在路上不被乱枪扫死,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甚至此刻站在近乎荒废的码头,她都能隐隐听到远处闹市里有枪声响起。不对,还有另一种声音。显然洛克的听力也不差。在司音察觉到什么的时候,就发现这男人已然收敛了脸上笑容,锋锐的目光看向远方。司音也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很快,她的目光又转到洛克身上。她怀疑这男人可能真上过什么演技培训班。之前第一眼见,他一身气质实诚又朴素。之后这一路,他表现得像那种性格恶劣到骨子里的黑帮大佬。然而这一刻,他目光犀利地看向远方的时候,身上的气质又变了。像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沉稳而老练,庄严而肃穆。司音微眯了眯眼,再转过视线时,便看到一辆车牌号惊人的悍马,正朝着码头的方向驶过来。悍马在前方五六米处停下。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截手肘,搭在窗沿。随后,便是一个脑袋探出来,懒懒地倚在握拳的手背之上。司音视力不错,五六米的距离,清楚地看到那人长相。那是种很干净的长相,并不会像晏迟那样,让人第一眼就惊艳,但也至少是耐看型的。或者用娱乐圈的话,那样的骨相,是适合大荧幕的。司音还注意到,那人的目光,是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的。他毫不避讳地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然后招手,嘴里冒出一句:「过来。」司音顿了片刻,才确定,对方招手和这句话的对象,是自己。她心中已有猜测,便缓步朝悍马的方向走。走到车门边,那男人朝司音笑了下,声音还挺温和地:「上车。」司音没吭声,但也是很听话地,开了车门上了车。至于洛克,他从见到这辆悍马开始,表情就一直很严肃。这时也走到悍马驾驶座的车窗边,与驾驶座那男人对视。男人态度很温和,微仰着脑袋,微眯着眼,声音慢慢悠悠的:「我家小徒弟,我就先领走了。」这句话,正好验证了司音的猜测!这人,似乎真是她师父!司音在后座悄悄打量,心底隐隐觉得这师父和她自己设想的,还挺不一样的。她以为的师父,至少比她大了一辈。然而眼前这男人,其实还挺年轻。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和大哥司沉钰差不多的年纪。司音以为的师父,要么是仙风道骨,闲云野鹤的谪仙一般,要么也是那种,与世隔绝到生活不能自理的超级天才。然而眼前这人,他气质确实比普通人清雅脱俗,却并不会给人高高在上的距离感。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的动作,甚至慵懒而随性,看上去是个格外温和的人。除此之外,还有就是感觉。司音在网上与师父用文字交流时,她觉得师父的性格应该是有些古怪的。但此时看到的男人,从头到脚都很正常,看不出是有什么古怪脾性的。也就在司音细细打量师父的时候,她听到外边洛克语调严肃地说了句:「boss让我带一句话,下不为例。」说着,他又看了眼已经在后座坐得稳当的司音。那眼神,明显带有攻击性,颇有些威胁警告的意思。司音的角度,只看到师父的脑袋侧出窗外,看不到他的神情。她只听到一声轻笑,而后是淡淡的一句:「替我向他问个好。」洛克抿了抿唇,又看了眼司音,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去。司音坐在后座,整个人还有点云里雾里。等到悍马调转车头,重新启动。jj.br>她尝试着道了句:「师父?」那男人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车开得慢,目光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温和地笑:「这边的人叫我艾克斯,你也可以叫我许一。」果然啊。然而司音还有点局促,挺正经地说:「我还是比较习惯叫师父。」却见那男人挑了下眉,笑:「不然你还真想直呼其名?」「啊?」司音愣了愣。许一又笑:「我是说,你叫什么呢,我亲爱的小徒弟?」「咳咳……」这熟悉的不在一个交流频道上的味道。司音终于确认,眼前这人,确实是她师父没错!她的心情一瞬间放松下来,自我介绍:「我叫司音。」许一挑眉:「那个司家?」「是,也不是。」许一没有多问,反而笑着道:「你想问什么,直接问。」于是司音也没客气,直接问:「刚刚那人,师父您认识?」许一:「啊,对。」「他说,您成立的。」许一:「啊,对。」「但现在,您不在」许一:「啊,对。」司音有点好奇:「为什么不在了?」许一沉思片刻,突然啧了一声,笑道:「啊,这……被人,谋权篡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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