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此時?初南就站在審訊室外頭?, 跟着?旁邊的紀隊長一起?,透過審訊室玻璃看着裏頭的動靜。
    五分鐘前還在隊長面前拍胸脯保證任務能完成的小李子,此時?搖身一變, 變成了個多說兩句話?都能?臉紅的小實習生。
    而向來辦事周正的小張則揣了滿臉消極怠工式的不耐,連話?也懶得和鐘寶珠多說一句。
    就見他邊揉着?眼, 一邊對小實習生吩咐道:“讓她把筆錄給我看了, 沒問題的話?簽個字, 今天?就到這——媽的, 審了那姓王的一整晚,你?說這些收錢殺人的……”
    話?說到這,小張諷刺地剜了鐘寶珠一眼:“随便一逗, 就跟個變态狂似的, 迫不及待把所有的殺人歷程全分享了, 害老子跟着?他記了整整一晚上!”
    鐘寶珠狐疑的面色在聽到“姓王”和“收錢殺人”時?,微微一變。
    不過很快,她又按捺着?情緒鎮定了下來——
    不,不能?上當。
    昨天?是怎麽進局子的她記得清清楚楚,畢竟才剛被騙過,這幾年?過得再怎麽養尊處優,那也不代表她老人家就是個傻子:“什麽姓王的姓李的?你?們警察現在審人,就靠着?編故事寫小說了?”
    “哈!”小張卻好像聽到了什麽有趣的笑話?,“行,我編故事!我寫小說!”
    他點點頭?, 和旁邊的“小實習生”交換了記意味深長的目光:剛剛鐘寶珠在聽到“姓王的”時?有明?顯反應,不過那反應很快就被她壓抑了下去, 這足以說明?,“姓王的”這條線确實有問題。
    郝美人查到的線索, 對頭?了。
    小張的話?也不知是對着?鐘寶珠還是對着?李演,話?裏話?外全是不屑的冷漠:“還裝着?呢,整得跟誰不知道她那三?十萬怎麽花出去的似的。”
    李演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尴尬地摸了摸鼻頭?,看起?來既純良無害,又有種當面撕了人臉皮時?的尴尬:“那個……鐘總,我們昨晚剛審完了王建才。”
    “王建才”三?字出口時?,審訊室內外,四個人八只眼,一點也沒錯過地緊盯着?鐘寶珠的反應。
    李演清了清喉,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很努力地想把事辦好的實習生:“這是問話?筆錄,我建議您還是先把這份筆錄好好看看吧。王建才已經把所有事情都招了,如今轉帳記錄、你?們的合作方式還有您做過的事,他全都提供給了我們,想争取減刑呢。所以您現在再掙紮也沒用?,我們就是……”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睜了一晚的眼睛,那黑眼圈和眼白上的血絲誠不欺我,為小實習生的話?憑添了不少可信度:“真的,聽王建才講了一晚上殺人史,我們實在是太困了。您要不自己先瞧瞧筆錄?我們可以通知您的律師,讓他準備好打官司,反正現在的證據都全了,随時?可以準備進入司法程序……”
    “你?說什麽?”他話?音又輕又溫和,可這份溫和卻讓鐘寶珠心底那些不安的因?子齊刷刷爆炸了,“怎麽就‘随時?準備進入司法程序了’?什麽叫‘證據全了’?”
    鐘寶珠猛地站起?身,也不知是因?為突然聽到王建才的大名,還是被那一聲“證據齊全”給刺激到了,整個人差點兒站不住。金屬手铐在她左右手之間發出清脆的聲響:“我、我……”
    “您讓人給兇手王建才轉了三?十萬,”李演推了下眼鏡,溫和地打斷了她,“您和初南的現場交易也被我們逮了個正着?。現在王建才和初南為了減刑,一個個都把事情推到了您頭?上……”
    “胡說八道!你?們是怎麽判案的?想就這麽草菅人命……”
    李演:“您先別激動。”
    “行了,誰還管她激不激動呢!我們胡說?我們草菅人命?得,您老人家自己做過什麽心裏還沒點數嗎?”小張翻了個白眼,幹脆利落地收東西,一邊對小實習生吐槽道:“死鴨子嘴硬,別跟她廢話?了,哥困死了,剛審完王建才就趕到這,覺也沒得睡、早飯也沒得吃……”
    李演:“張哥……”
    鐘寶珠瞠大眼睛看着?他收拾東西的動靜,簡直不敢相信這人就準備這麽草草地結束審訊。
    她原本還想着?無論如何不開口,打死也不開口,畢竟這群酒囊飯袋還能?奈她何?
    可現在,他們不奈她何,他們竟想直接就這麽結案?
    鐘寶珠忍不了了,可小張也不管她,就顧着?收拾自己的東西,就算開口也只是朝着?小李子:“行了,一堆人争先恐後地給咱提供證據,咱現在還缺她一個不吭聲的啊?警察也是人,她不說,老子難道還求着?她說嗎?趕緊的,再不走食堂沒早飯了!”
    “不是啊張哥,”小實習生有點尴尬地瞅着?牆角的監控,小小聲地,“老大交代了,幾方證詞都得聽……”
    “老大自己都回家睡覺去了,聽什麽?講來講去不都那樣?再說了,陳科還給咱留了份認罪書呢!”說到這,小張又想起?來:“對了,鐘總大概不相信我們能?破解您和王建才天?衣無縫的殺人計劃吧?說來這事還真是得感謝陳先生,跳樓前還秉着?良心,給我們留了份詳細的‘買兇說明?書’。”
    鐘寶珠原本對“陳科”這名沒什麽反應,直到聽到了“跳樓”和“買兇”兩個詞。她瞳孔倏地放大,不敢置信地盯死了面前的年?輕人——
    買兇?
    跳樓人?
    陳科?!
    不對,上次姓王的好像在電話?裏提了一嘴那個網紅的仇家,叫什麽?
    她讓王建才必須給出一個天?衣無縫的方案的時?候,王建才說那個倒黴男人叫什麽?是不是就叫“陳科”?
    刺骨的涼意如針般從天?靈骨直直插入,貫穿她的腦神經,緊接着?,又從大腦迅速竄至四肢百骸。
    鐘寶珠渾身不可控制地顫了一下,在這個還不算太冷的深秋。
    “要不是陳科把事情寫得太詳細,就連證據也給我們留了,我們還沒法兒順藤摸瓜摸到王建才那呢。”小張說得挺得意,看起?來确實是懶得再聽其他證據、就想快點兒回去補他的眠,“王建才的筆錄我們放這了,你?愛看看,不愛看拉倒!反正我們會通知你?律師準備打官司的——煩死了這麽個破事,折騰了老子一晚上!”
    邊說着?,小張已經扭着?脖子站起?身,拉開審訊室大門,走了出去。
    小實習生:“張哥、張哥!”
    砰!門被關上。
    小李子為難地看着?手中的筆錄,頭?疼得想撞牆。
    對面的鐘寶珠還維持着?方才那副如夢初醒的模樣,大概還沒能?從那份所謂的“陳科買兇說明?書”中反應過來。
    而?純良實習生看起?來也像是心中有隐情,猶豫着?掙紮了一番,最終,困意還是掙不過良心,将筆錄往鐘寶珠面前推了推,委婉地提醒道:“我同事審了一晚,大概是太累了,所以就……呃,比較潦草,您要不還是看看吧?”
    這小李子長得斯文白淨,完全是校園裏白衣學長的模樣,再加上此時?那目光裏帶着?三?分不安三?分憂慮,全然是前輩想草菅人命、可自己卻不想同流合污的樣子,任誰也不能?相信他這嘴一張,搞的全是空口套白狼:“我感覺王建才雖然炫耀殺人手段時?很爽快,可其實人還挺精的。我們做筆錄時?總覺得他可能?把某些不屬于您的問題也一并?推到您頭?上了,所以這份筆錄……呃,我覺得它不一定全都是事實。還有個東西……”
    審訊室外,剛剛還一臉困意和不耐的小張已經搖身一變,困意沒了,不耐煩也全都耐煩了,此時?規規矩矩地站在他家老大和小南姐身旁,透過玻璃,仔細觀察着?裏頭?的動靜:“鐘寶珠現在防線有點破了,我們給陳科捏造了一份認罪書、又給王建才捏造了份筆錄,看來對她打擊很大。如今一個王建才、一個三?十萬再加上個陳科的認罪書,她對我們的說法,應該至少相信了一半。”
    “還不夠,一半還不足以讓她把實情都招出來,”紀延盯着?鐘寶珠臉上的每一分神色,“不過這點子确實不錯。”
    “可不麽?”點子的出處初小姐得意地抱着?胸,“案件梳理得再八九不離十也總會有梳理不到位的地方,現在咱把那些地方全都推給了傳說中的王建才,把漏洞歸功于王建才的一面之詞,還怕鐘總不相信嗎?”
    當下的審訊其實已經不時?興詐供,除了上面不允許外,還有個原因?,就是一旦警方自己說錯了什麽,很容易就會讓嫌犯捕捉到破綻。
    鐘寶珠當然不是普通嫌犯,她可是近十年?來見過無數大場面、跟業內無數大佬都打過交道的女人,即便養尊處優,即便這幾年?始終過着?貴婦的生活,可,那并?不代表她就是個普通的貴婦人。
    于是在小李子小張子進入審訊室之前,初南想了個法子:拟出一份莫需有的認罪書,将他們可能?推斷錯誤的地方,全都推到了王建才的“假供”上。鐘寶珠只要一着?急,只要想替自己辯解,那警方就能?迅速在她的口供裏抓到蛛絲馬跡。
    初南饒有興味地看着?審訊室裏的李演:“這小朋友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結果?演起?戲來這麽厲害,姐姐還真是有點欣賞他了。”
    紀延淡淡瞅了她一眼。
    初南樂了:“怎麽,吃醋了?”
    紀某人:“呵。”
    “放心,你?可長得比他帥多了,吃哪門子的醋呢?”
    紀隊直接一手扣住她腦袋,将這人的臉掰向審訊室:“少廢話?。”
    行吧,少廢話?,反正眼前還有精彩的大戲。
    反正,小李子放猛料的時?間——
    到了。
    “還有個東西。”審訊室裏,李演從随身帶的筆記本裏找出了一封信,在鐘寶珠仍沉浸在方才的震驚中時?,他猶豫着?将信打開。
    鐘寶珠沒反應過來,甚至沒往他這瞧一眼。直到小李子猶豫着?開口:“是鐘小姐生前托人做過的親子鑒定,關于……您和她之間的真實關系。”
    鐘寶珠猛然一震:“你?說什麽?”
    一句“親子鑒定”如驚雷大響,轟隆一聲,炸碎了貴婦人原本的僅存的那一點淡定。
    她原本還震驚于那跳樓男人的所謂認罪書,一邊震驚,一邊迅速在腦海裏做思考做總結,企圖用?最短的時?間判斷出目前真正的局勢。
    可小實習生一句“親子鑒定”出來,如驚雷般,将她所有的努力瞬間撞了個稀巴爛。
    李演仿佛沒察覺到鐘寶珠的不平靜:“鐘小姐在生前做過了一次親子鑒定,您可能?不知道這事,不過當時?網上那則鬧得沸沸揚揚的傳聞……”
    鐘寶珠:“什麽傳聞?”
    小實習生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頭?,看起?來仿佛是本不想說得太明?白,可對方這麽一問,又害得他不得不把一切都說開:“那個,我們把目前所有線索都串了一遍,情況大概是這樣的:您的體檢報告出來後,鐘小姐就知道了您沒患過癌症的事,再加上當時?關于血緣關系的傳言甚嚣塵上,這些事情加起?來,鐘小姐一個按捺不住,就托人去做了這份鑒定。”
    “你?是說她……是因?為癌症的事才去做鑒定的?”
    小李子不太忍心地點了點頭?,可在鐘寶珠無暇注意的背地裏,那雙透徹的眼卻冷靜分析着?她身上的每一個反應:很好,對方開始發問,從閉口不言到驚慌失措,而?現在,開始進入了想在警方這打探真相的階段。
    主動權開始轉到了警方手中。
    就見這名年?輕的刑警推了推眼鏡,看起?來十分遺憾地開口:“可其實,最後發生的一切并?非如鐘總您所想。”
    鐘寶珠此時?似乎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慢半拍地看着?那報告上的字,再緩慢地擡起?頭?:“最後?”
    “是,最後,”小警察嘆了口氣,“其實鐘小姐她,到最後已經不打算再計較這些了事。”
    “什……”鐘寶珠雙唇蠕嗫了一下,幾近無聲地,“什麽意思?”
    “小王助理說,鐘小姐一開始曾經讓她注意過自己的來件,可這吩咐下了沒兩天?,她突然又改變主意,讓小王把所有來信都扔了。”
    小李子看着?桌上那封被自己拆開的鑒定書,口吻之中無限動容:“如果?不是我去查鐘小姐的遺物,這封鑒定書大概永遠也不會被包括鐘小姐在內的任何人看到。鐘總,因?為她在後來又不想看了,也不想再探究您究竟是不是她的親生母親了,至于為什麽,我想您應該明?白吧?”
    鐘寶珠此時?已經滿腦子混亂,再也沒能?力思考,所有的思緒只能?被面前的小實習生帶着?走。
    小實習生的傷感和動容感染了她,當然,最觸動她的,還是他口中那無人知道真假的過往:“我其實能?夠理解鐘小姐的心情,因?為我小時?候也曾經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父母親生的,曾經曾經拿着?我和我爸的頭?發準備走進鑒定中心,可就在最後那一刻,我把所有東西都扔了。為什麽您知道嗎?因?為那一刻我想:他養了我那麽多年?,我把他當成親生父親那麽多年?,時?至如今,是不是親生的又有什麽關系呢?”
    “鐘小姐也是這麽想的吧?所以原本已經讓人做過鑒定了,因?為得知自己原來被您背叛過,再加上流言甚嚣塵上,所以她想确認一下您到底是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可後來,明?明?鑒定書已經寄到了,可她卻又選擇不看了。”
    “因?為那時?候,她大概又想起?了您對她的好吧?想起?是您将她拉扯到這麽大,想起?母女倆曾經怎麽相依為命。鐘總您說,這樣的一個孩子,對父母還能?有什麽要求呢?當她還渴望親情的時?候,即使不是親生的,她又何嘗不再願意叫您一聲‘媽’呢?”
    人這一生中究竟會有多少崩潰的瞬間?如果?你?也曾經有過這瞬間,就會發現一個人從躊躇滿志到徹底潰敗,其實不過就是這麽個過程:
    在躊躇滿志時?一刀截斷她所有的願景,在她原本堅定的意志開始坍塌、開始懷疑起?自己時?,再給她奉上一個足以沖擊靈魂的撞擊。
    那一刻,李演看到這個高傲的女人臉上城牆坍塌的動靜,如戰場上負隅頑抗卻最終被敵人的一記炮火炸碎了家園的戰士,她的臉上只剩下深不見底的死寂,和空虛。
    而?他這一個“敵人”,溫和地,人畜無害地,将鑒定報告再往鐘寶珠面前推了推,讓那幾個刺眼的紅字別無選擇地撞入她眼球:“可您最後,還是把她殺了。”
    鐘寶珠心裏有什麽東西“啪”地一下,發出破碎的聲響。
    “鐘總,她那麽努力地說服自己,在極度的失望和痛苦之後,還是選擇了既往不咎地原諒你?,可你?真的,辜負了她的掙紮。”
    李演頓了一頓,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她原本是真心想和您好好渡過這一生的,畢竟在那個連句真心話?都沒辦法說的名利場裏,你?已經是她最後僅存的一點點溫暖了。”
    “可您終究……還是辜負了她。”
    審訊室裏一時?之間很安靜。
    小警官聲音輕輕的,可這一點聲響比起?小張之前的冷酷不耐,比起?昨天?問訊警察的威逼利誘,更?加直接而?毫無回旋餘地地,擊垮了鐘寶珠岌岌可危的堅持。
    突然間,她整個人就像是被誰抽掉了精氣神,就連原本挺得筆直的背脊也一寸一寸地坍塌了下來。
    她僵硬地,失神地,杵在那,就像是一攤沒有靈魂的腐肉。
    許久許久,這攤腐肉才無聲地将臉埋進掌心裏,整個人像是被誰抽光了力氣。
    “看來‘一半’已經漲成了‘全部’,我們可以準備收網了。”審訊室外,初南雙手懶洋洋的抱着?胸。
    紀延:“嗯,小南姐好計謀。”
    小南姐:“紀隊長過獎。”
    審訊室裏,小張不知什麽時?候又進來,原先的不耐煩轉成了公?事公?辦的冷靜。
    鐘寶珠沒理他,更?沒功夫思考這警察為什麽會去而?複返,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小實習生最後那一句話?上:她原本,是真心想和您好好渡過這一生的。
    可是,可是……
    人生永遠沒有另一個“可是”。
    “小妍确實是我收養的,二十七年?前回老家探親的那一天?,我在家附近的一棟危房裏看到了這孩子。那時?她髒兮兮的,一雙眼睛卻特別亮,我當時?就覺得,這孩子長大了肯定是個大美人。只是那危房裏沒有任何大人的痕跡,問了一番後,才知道她爸媽在前幾年?陸陸續續地病死了。”
    “我收養了她。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大概是這樣吧,同個村子裏出生,收養後她又和我同吃一鍋飯,我們走出去時?,誰都要說這母女長得真像。”
    “那時?我也是真心疼愛她的。你?想想,我一個在大城市裏無依無靠的女人,身邊只有這麽個孩子,她全身心地依賴我,日子久了,總會有感情吧?更?何況開始拍戲後,這孩子永遠毫不猶豫地把所有片酬都交給我。只是後來……”
    後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轉變的呢?
    是七年?前為了她的“病”而?委身于那些男人後,小妍在越來越沉默內向的同時?,對她開始産生了怨氣?
    是在幾個月前發現原來所謂的“癌症”根本子虛烏有、而?同時?網上又開始了沸沸揚揚的“非親生”流言時?,小妍跟她開始越來越疏離?
    鐘寶珠永遠記得那一天?,癌症的真相被揭開已經将近一個月,小妍從最開始的震怒中逐漸緩和了下來,重新投入到《深海迷情》的拍攝裏。可某一個清晨,當兩人還在酒店的自助餐廳裏吃早餐時?,小妍突然神色怪異地盯了她很久。
    那時?她就坐在自己對面,兩人就隔着?一張桌,鐘寶珠感覺到女兒幾近失神的凝視。
    小妍似乎在觀察什麽,可觀察久了,慢慢地,她走神了,只目光還停在自己的臉上,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
    鐘寶珠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了?”
    小妍這才回過神,淡聲道:“沒事。”
    可眉色之間,有淡淡的厭惡一閃而?過。
    那抹厭惡精準地刺中了鐘寶珠那條敏感不安的神經——最近發生的事真的太多了,多得讓人不得不杯弓蛇影。
    等鐘妍餐盤裏的東西吃完,到咖啡機那去倒熱咖啡時?,鐘寶珠小心翼翼地拿過她手機。
    只一看,她的下半場人生全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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