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走吧,你要迟到了。”
这次白钰没有什么要挽留的了。
沈临清走了两步,脸上刚刚退下的红又涌了上来。
他捏紧了豆浆瓶,噗噗冒出来的豆浆弄了满手。白钰那个条新毛巾给他,不咸不淡道,“记得藏好兔子尾巴,要是再不明不白的死了大家就都能看见了。”
沈临清忍不住摸了把自己的屁股,那个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东西在走动时尽职尽责地发挥着他的作用。
沈临清闭了闭眼,尽可能让自己脸不那么红。他感到无法明说的耻辱,那是他昨天因为找死而犯下的错。现在他没有弥补的办法,只能在耻辱在内心不断发酵,混着肿胀的头,让他把一切都说得绵软无力。
“我不会自杀的。”
“是吗?”
白钰只是不咸不淡地回道。
白钰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沈临清不知道,但他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更不相信自己的话。
白钰有着完全可以掌控他的能力。
沈临清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下班的时候一定还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该死的再开一瓶五个零的酒。
因为他就是这么愚蠢的,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被拉扯着前进,哪怕前面是万丈悬崖。
第04章 4.麻辣兔头
沈临清两年前进的三中,没有编制,第一年教的高三,当班主任,早上五点半起床顶着油脸过来盯早操,因为没吃早点跟着一块跑步差点掉进下水管道里。
那年他教的班一个本科生都没出,同事们都觉得实属正常,只有孩子们最后一次返校时哭得有点大声。
第二年他教高二,顶一个怀孕的老师,班里有个女生学习压力太大在自己家里跳了楼,家长在学校门口摆了两天遗照,最后以学校赔钱告终。
今年他教两个班,上高一的课,学生们还没来得及分文理,大部分学生都各偏一边,十分和谐。
沈临清进办公室的时候会习惯性地看一眼门口的空位置,原本摆放过办公桌的地方一直空着,当年不小心打翻在地上的笔水也随着这些年不断的冲刷而看不清了。
沈临清总是会想,如果当年死党没有上晚自习,他们一起去吃麻辣烫,说不定那天被司机撞死的就会是另一个人。
沈临清并不苛求意外没有发生,他是个十分自私的人,只希望死掉的不是自己的亲人朋友。
可是人活着终究是公平的,没有谁会是永远的宠儿。
校园里成排的柳树不知道为什么被剃了头,沈临清正看着走神,一屁股坐下去又弹起来,活像猴烫了屁股。
旁边的老师打趣问他是不是太阳太足晒烫了坐垫,沈临清跟着笑,心想,北方早上八点的太阳要是能晒烫坐垫,他直接在办公室炒菜。
他们办公室氛围很好,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有人捧场,多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人捧杀。如果时间允许,人们还会一起出去撸个串喝一杯。
但好像他们都不怎么记得赵志琦这个人了。可能是因为这个人不只是离开了这个办公室,甚至还离开了整个人世。
但沈临清就会有这种错觉感,当他死了以后,自己的桌子也会被放到一边,也有可能因为和学校无关而被其他老师占掉。
一同办公的老师会在三年后去到新得年级,大家依旧会和自己办公室里的同事其乐融融,只是这些都和一个死人无关了。
沈临清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他会有给一颗糖就做一辈子朋友的幻想。这种幻想让他不幸福。
上午没有沈临清的课,他第一次跑得像兔子一样快,离开学校就叫了出租,又在半路上堵了半个钟头。
到姓白的小区时沈临清肚子已经饿过了头,连偶尔发出的半死不活的声音都变得绵软无力。
沈临清走了两栋楼,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忘记姓白的几单元了。
这种事情其实很可笑,就像混进了马拉松长跑现场还跑完了,最后发现没有报名。
沈临清自认为自己没有做太多心理建设就回到这个地方,不是因为他有多下贱更不是真得愚蠢的要打工还钱。
他只是好奇那个素未谋面的人为什么会和他产生这样的联系。
哪怕人类不会天生交于恶意,但那点少得可怜的善意也不能支持他做这么多。
沈临清只是好奇而已。
白钰做了中午饭,他吃不准沈临清会不会回来,但也给了对方不回来的权利。
凉台的窗户被风吹开了,窗扇撞击了,发出笨重的声响。白钰伸了个懒腰去关窗户。他的傻兔子站在阳光下,因为动静抬起头,看到了他。
白钰不知道自己那时的心情该怎么形容,他过了太久一个人的生活,那个美其名曰抚养他长大的女人从未履行过任何陪伴幼崽长大的责任。
而他早已学会了不做任何承诺,也不逼迫任何人。
但那只兔子就这么甚至没有勒紧绳索就自己走回来,还对着打开窗户的他笑了笑。
白钰没有问沈临清为什么回来,他只是收回目光,平静地说,“回来吧,开饭了。”
“放松,只带了一上午就这么喜欢吗?”
趴在床边的人比上午放进的时候还要紧张,白钰用戴着手套的手捏捏兔尾。沈临清身体颤了下,有些难堪地把头埋在手臂中间。
“你上午迟到了吗?”
“没……有!”
沈临清的声音很闷,白钰在人走神的时候抓住兔尾巴用力一抽,将肛塞拔出来。
沈临清用手臂捂着嘴,呻吟声听得不太清楚。
白钰起身捏了捏沈临清的肩膀,让他自己缓一缓,自己将肛塞清理好放起来。
“白先生……”
“沈老师,过来热菜,都凉了。”
沈临清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白钰也一如既往没有给他肆意揣测的机会。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沈临清看着一桌子已经凉透的菜,三菜一汤,还有一碗凉菜,这个量一个人是吃不下的。
他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中午会回来呢?”可能是因为前夜暴露得太多,沈临清没有掩饰内心的疑惑,白钰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
“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一个人吃,剩下的做晚饭。如果你回来,就两个人一起吃。我没必要把一顿饭做得可丁可卯,也没必要给了你回来的可能还让你饿肚子。当然,如果说你只是不想回来我也无所谓,只要别死在外面就可以了。”
“我没有抑郁症。”
“那你教得学生有吗?每一头搁浅的虎鲸都抑郁吗?”
“……”
沈临清当然不知道虎鲸抑不抑郁,那些泡在水中的哺乳动物说不准比人类还要聪明,但人类总喜欢用自己的观念模拟他人的人生。
同理人们大多只知结果,不求缘由。有时为了有所结果甚至不惜生搬硬套冠以结果。
在他们眼中,长着翅膀的老人是不是天使从来不重要,只要飞向天空就足够了。
“有忌口吗?”白钰将盘子往沈临清的方向推了推,沈临清拿着筷子正在想飞在海上的长毛老人,菜推到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没有……谢谢。”
“吃完饭你需要把手机给我,关机或者上锁都可以,开机我也不会乱动。然后戴上项圈会房间里睡午觉。”
“我不怎么睡午觉。”
“那你可以吃完饭回家,以后就不用来了。”
“……”沈临清看了白钰半天,有点不理解这个人怎么这么强势。“那我要是回去睡,下午上班再出来?”
“我会叫你,不会让你迟到。”
“……”有点怪,但也不算过分。
“那我洗碗?”
白钰看了眼沈临清右手昨天被酒瓶碎片割开的伤口,“伤好了以后再说。”
“那我要是走了呢?”
“那就好好照顾自己活下去。”
沈临清没什么问得了,白钰像任何陌生人那样希望他活下去。不喝酒他也确实没有那个胆子自杀。这个月的工资已经花光,就算想要自杀也只能下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