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花容几人齐聚醉仙楼,六人直接去了洪雪娇专属的雅间,她家是常年在这里有包房的。醉仙楼生意火爆,若非是如此,提前预定至少也要等个两三天。
苏越经常做生意,少不了要和官府打交道,也见过林县令数次,只是像这样双方同时带着家眷的情况,却是第一次。
准确来说,是被家眷捎带着来……
“雪娇,这是你们夫妻俩的百年好合。”
花容笑着抛过去一个匣子,里面是昨天答应了的字。
“那怎么还有一个匣子?”
青岚眼尖的很,匣子虽然不大,可她的座儿就挨着花容,自然看的清清楚楚。
“这个,是给你和林县令的。”
花容说着,把另外一个匣子塞到了青岚的手上。
青岚当下便好奇的打开了,只见上面写着——“早生贵子”!
她愣了一下,笑着道:“你这是,未卜先知么?”
其他人一听,反倒吓了一跳,花容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她肚子看,吃惊道:“你这是,有喜了?”
可看青岚的肚子,还很平坦,月份儿应该不大。
只是——“你既然有了身子,就要好好养着,怎么能整天跑来跑去的?”
“没事,已经四个月了,整天呆在家里反倒对胎儿不好。而且宝宝乖的很,这几个月我能吃能睡的,还胖了一圈。”
青岚笑着道,起初两个月,都是秋霜城里城外来回跑。
“那也要注意,秋霜如果忙不过来,就再找个可靠的人帮她。”
花容不放心地道,反正现在作坊那边也已经上了轨道,青岚不在,顶多也就是把新产品的开发停了。
“奶娘和嬷嬷都已经在路上了,还有我娘的心腹丫鬟琵琶和锦瑟也都过来了,她们两个都是能干又可靠的。”
青岚又道,想要临时找个像秋霜一样可靠的人,也不容易。
“苏某倒是不记得,京城里有姓青的大户人家?”
苏越微笑接口道,又是奶娘又是嬷嬷的,再加上县令夫人这风姿仪度,怎么也不会是普通人家。
“我本名凤青岚,我爷爷是淮南王。”
既然是合作伙伴关系,苏越又是这样机敏的人,她也就无意再隐瞒,反正迟早也会知道,倒不如自己说出来。
“原来是洮河县主。”
苏越挑眉道,没想到这一位的来头当真还不小,媳妇能交到这样的朋友,该说是傻人有傻福么?
“县主?她是县主?”
洪雪娇睁大了眼睛,目光在青岚身上来回的扫。
“正是,举国都知道,淮南王嫡孙女,是皇上亲封的洮河县主,也是三个县主中唯一有封地的一个。”
苏越给媳妇倒了杯茶压惊,娓娓解释道。
“如果娘知道她用的面脂是县主亲手做的,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洪雪娇喃喃自语道,说完把茶喝了,又扭头同青岚道,“听说生孩子特别痛苦,我娘说,生我的时候她疼了一天一夜,以后就再不想生第二个了……”
说完,视线又落在青岚还未显怀的肚子上。
花容连忙道:“别听她说,哪儿那么可怕?”
“人和人也不一样,不是说你家的这个特别乖么?”
洪雪娇看到花容连连给她使眼色,立刻补救道。
“这倒是,我大嫂有喜那会儿,吃什么都吐,那叫一个折腾。”
青岚特别有感触地道。
“……”
苏越就看着媳妇话题越跑越偏,县主什么的,已经完全被她抛到脑后了。所以,对于凤青岚的县主身份,她也就吃惊了那么一下下。
就连凤青岚自己,似乎也没有把这个身份当回事儿!
“这个中秋,朝堂上那些人只怕不好过,皇上最近心情越来越不好——上个月周老将军伤了腿,据说一直没有什么起色。”
林琅叹了口气,很为目前的形势忧心。
“我倒是听说,周老将军的长子周英杰临危不乱,在乱局中将其父给救了出来。有他在,至少能撑到年底。”
苏越接话道,虽为商人,但他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有时候甚至还要更灵通一些。
“临危救父么?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云兄你怎么看?”
林琅讶异道,从京城来的消息,完全没有提及周英杰。
苏越和林琅同时看向云栖梧,想听听他怎么说,却不料,云栖梧正在走神。
察觉到投注过来的目光,云栖梧陡然回神道:“抱歉,走神了。”
“苏兄刚才说,有周英杰在,至少能撑到年底,云兄你怎么看?”
林琅之所以这么问,明显是对苏越的话不太认同。连周老将军都不甚着了那北疆新王的道儿,可见其是多么狡猾难对付。
“周英杰,有乃父之风,加上有周老将军在一旁提点,暂且无事。若周老将军有什么意外,皇上应该会派宗衍上阵。”
云栖梧淡淡道,他和宗衍也是认识的,二皇子成亲的时候,他和宗将军还一起喝过酒。
“宗衍?二皇子的老泰山?”苏越稍加思索,恍然道,“二皇子没有母家支持,完全无法和太子还有三皇子抗衡,让宗衍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就算宗衍打了胜仗回来,二皇子势单力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皇上想的虽然好,可以他看来,周英杰和宗衍之间,还有的磨合。周老将军的话,周英杰能听得进去,可换了宗衍,那可就不一定了。
“只可惜,七王爷不在,否则北疆王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林琅有感而发道。
“虽然皇上对外说七王爷病了,一直在王府修养,但实际上,许多人都清楚,王爷是失踪了。”
苏越嗤笑道,那些蠢人,倘若七王爷真生病,以皇帝对其重视程度,只怕宫里的太医早就来来去去不知道多少回了。
生病,不过是对外一个敷衍的借口,皇帝如此说,大家也只能如此信,谁敢不识相的去质疑?
所以,满朝文武,在边关告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举荐七王爷。
“苏兄说的是,七王爷早就已经不在京城。”
林琅倒也不需要隐瞒,这事儿不过是没有捅到明面儿上,该知道的人,早就都知道了。
“若是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失踪?七王爷是死是活,只怕皇帝最清楚。”
花容本来正和青岚说话,听到这话冷笑道。
“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洪雪娇看看门外,确定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入有心人的耳朵里,那可是会掉脑袋的。
“我有没有乱说,你问问青岚。”
花容平静地道,天高皇帝远的,这里难道还能有皇帝的耳目不成?
“旁人都说七皇叔是功高震主,犯了皇上的忌讳,是以被暗中杀害了,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青岚叹了口气,话头一转道,“可我是不相信的,我敢说,皇上待七皇叔,比待他所有的儿子都要好。”
说着说着,她眼眶微微发红,难受道:“皇上和七皇叔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绝对不相信,皇上会真的想杀他。”
云栖梧苦笑,当初他何其坚定,对两兄弟的情谊坚定不移,可后来又如何?
景国人才济济,会打仗的也不只他一个,偌大的景国,还没有到离了他就不行的地步。
“好了,咱不说这个了,吃菜!”
花容拿出帕子,给青岚擦拭眼角,她是有了身子的人,不宜动气。
京城,皇宫——
御书房中,皇帝正在批改奏折,他批阅的速度不慢,可案上一摞摞奏折减下去的速度看起来仍旧很缓慢。
自北疆新王继位一来,许多大臣递来的奏折都着重提到了应对的方法,只可惜真正有用的,却没有几个。
“皇上,要不然先歇歇吧,喝杯参茶提提神。”
大总管刘芳站在一旁劝道,这都两个时辰了,皇上就没有动地方。
“你说,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哪个州发了水,哪个州生了瘟疫,又有哪个县出了厉害的山贼……就不会动动脑筋,自己想出个解决的法子?”
凤临拍案怒道,一大群人,在朝堂上讨论来议论去,三天也得不出个结论。
“皇上说的是。”
刘芳赶紧给他拍背,又昰施巧劲儿给他捏肩,生怕气出个好歹来。
凤临喝一口参茶,眉头仍旧皱的紧紧的——“你说,太子怎么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从来都是沉稳持重的性子,怎么就看上了林家的女儿?那孩子倒也不是不好,可就是性子太过跳脱。若是封个侧妃,好好宠着也就是了。可大皇儿非要立她做太子妃,这以后怎么能母仪天下统率后宫?
“太子殿下的性子,不像皇上,倒是更像七王爷,看上个什么,就算有更好的,他也不换。”
刘芳轻声道,只是他心里还有一句没有说,皇上这三个儿子来,若说最像他的,反而是三皇子。
“这若是放在七弟身上,自然没有什么不好的,可轩儿是一国太子,自然要懂得如何取舍。”
说到弟弟,凤临语气一转,眼神也温和了不少。
“皇上,要不要把人找回来?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误会。”
刘芳大着胆子道,倘若七王爷回来了,也能为皇上分忧。为着北疆的事情,皇上不知道愁白了多少头发。
“算了,他想回来自然会回来。”
凤临苦笑,这回也怪不得七弟,任谁也想不到,老三竟然有那样的胆子。
其实,他不是不想找,他是不敢去找。当初那样凶险的处境,凤至能不能活着,还是未知。
倘若找到最后,只是一具尸骨,这要自己如何承受?
所以,不去找,只当他还活着就好。
“老二最近在翰林院泡着,说是要编纂什么书?”
三个儿子里,也就只有二儿子最省心。
“是,听说是关于声律方面的书。”
具体是讲什么的,刘芳也不知道。
“今年中秋,二儿媳妇月份大了,赏她个恩典,就不用和大家一起入宫了。”
一杯参茶喝完,凤临又看起了奏折,似是临时想起来,交代刘芳道。
刘芳领命,立刻派人去传旨。想来,皇上是当真要启用宗将军了。
凤临批奏折到后半夜,索性也就在书房榻上歇了。抬头看到侍候的人换成了一个小太监,他沉吟道:“你去看看,惠妃是不是还在等着。若是睡了就算了,若是没睡,告诉她朕今晚在书房歇了。”
小太监得了话,立刻赶往惠安宫,而今惠妃正受圣宠,半点儿怠慢不得。且这位惠妃特别会做人,对他们这些小太监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时不时给些赏。
只可惜,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龙子,否则这风光只怕要盖过皇后了。
到了惠安宫,果然见灯还亮着,惠妃正在美人榻上托着下巴打盹儿,旁边两个小宫女正在打扇。
“娘娘,崔公公来了。”小宫女翠儿轻声道。
惠妃缓缓睁开眼睛,慢慢坐直了,笑着同小太监打招呼——“原来是崔公公,可是皇上有什么话派公公前来通传?”
小太监将皇上的原话说了,便赶着回去复命。
“翠儿,刚沏好的甘露茶,让崔公公吃一杯再走吧!”惠妃客套地道。
“多谢娘娘好意,小的还急着回去禀报皇上。”
虽然崔公公也很想坐下来歇歇脚,喝一杯甘露茶,但他可不敢让皇帝久等。皇上一旦失去了耐心,那也是相当可怕的。
崔公公前脚刚离开,惠妃就干脆利落地卸了钗环,与刚刚苦等皇帝的痴情女子大相径庭。
“算他识相,这甘露茶,他一个小太监也配?”惠妃捏着茶杯边缘,看着里边儿打旋儿的茶叶笑道。
皇上三个儿子里,也就只有老二有孝心。她和皇后不对付,太子是皇后的嫡亲儿子,自然不会和她太亲近。而老三的生母贤妃,虽然皇上这两年不怎么往她那儿去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说起来可惜了,二皇子早早没了生母,妻族又不得力,不然她倒是更乐意看到二皇子等上大位。
“”
几个小宫女这个时候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怒了主子,受皮肉之苦。
外面的人都说她们这位主子良善,殊不知是面甜心苦,惩罚人的招式数不胜数,且从外面半点儿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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