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境,寒冷是永恒不变的主题,但在寒冷之上依然能够酝酿无数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迹。广袤无边的古神森林,流传着泰坦大陆上最为古老的传说,如一条绿色的裙带和两河流域一同划分了传火王朝南北的界限。
年复一年,产自古神森林的木料被装上各式运输车辆,运往泰坦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这其中既有被誉为“世界之都”的诺维多朗,也有不少领地虽小却贪图享受的旗鱼领地之流。
古神森林因是北境最早的信仰起源之地而得名,北境人会在森林中寻找名为“低语乔木”的树木为媒介,向冥冥之中的古神祈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寒风中开始流传“古神已死,北方遭弃”的言论,但这丝毫不影响以固执著称的北境人继续前往古神森林追随神明的脚步。
以往的森林,浩瀚林海孕育了无数生灵,绵延万里缄默无言。无尽的苍翠之海不会让任何事物惊扰它的静默,每一个草木都是警戒的守护者以及沉默的卫士。
沉默、庞大、坚韧、崇敬、神性,古神森林一如北境的大地,充满了让它的子民为之沉迷,为之折服的传奇色彩。
“你进入森林,古神在注视着你。”
然而今天,古神森林不同以往。
虫语花香,人来人往。
枝繁叶茂的古神森林,沐浴着苍穹之上灼灼阳光,在林与叶之间透射一束束稀薄的金色光柱。一颗露珠从翠绿的树叶上落下,反射着明媚的阳光,倒映出林中盛大的婚礼庆典。
宴会于一周前就已经开始,林木间搭支起无数顶户外帐篷。与南陆高堂之下的隆重庆典不同,北境人更加崇尚狂野豪放的方式。在这重大庆典之际,禁猎令被暂时解除,各方来宾可以自行追猎各种野兽。以天为顶以林为堂的庆典会场里,燃起一丛丛灼热的篝火,烧烤特有的香味配上各地风味的浓汁酱料,将婚礼前夕的会场变成一幕幕地方风味大比拼。
脆香烤肉、辛辣酱汁、游猎杀戮、浓郁奶茶、广阔的天空以及同样广阔的大地,让每一个来到北境的人们都放开了拘谨和做作,彻底解放迷失于南方丝绸、美酒和厅堂里的理性,让粗豪和狂野释放在天地之间。
连续一周的夜晚,古神森林的会场内篝火不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在拥挤的南方,这些贵族闭门掩户、勾心斗角,左邻右里甚至会为了门前的垃圾进行一番口角,但在这一顶顶露天帐篷和篝火间,他们开始相互走动、品尝他人的野味,甚至借着星光谈古论今,在他们以后的生活中这始终是一段无法回去的追忆。
但我们依然不能忘记庆典的主角。
这是泰坦大陆传火王朝北境疆域的两大家族,青狼家族和熊彼德家族的联姻,青狼家族长子里奥·诺德里克与熊彼德家族双花之一戈薇利亚·熊彼德的婚礼庆典。
曾经世仇的两大家族,如今能够摒弃前嫌喜结良缘,终归是好事一桩。青狼家族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在古神森林中修建这一片纯粹由苍天古树和无数植被构成的庆典现场,邀请王朝内各大家族前来参加并见证婚礼,期间甚至有两名金甲白袍的皇室璀璨恒星骑士出席。
第八日,近一个月来最夺目的阳光为古神森林披上一层金纱,足以容纳两百人的会场座无虚席。由于北境守护者、青狼族长因故无法参加婚礼,族长夫人和熊彼德家族代理族长“铁甲黑熊”萨沃德·熊彼德致辞,并共同祝福以后必将和平的北境。北境人民对于南方的宗教并不感冒,因此婚礼是由古神森林中的德鲁伊主持。
“真是猜不透的北境人,”一名身着华服的贵族双手使劲搓着,一股白气从他的口鼻中喷出,虽然此时艳阳高照但北境的气温始终偏低,“前一刻还打得你死我活,转头就可以举办婚礼。”
“有人说是北境辽阔的地域,成就了他们同样辽阔的心胸。”身旁的有人回应。
一名身着黑色大氅的青年男子在场地中央偏北,两名佩戴有青狼徽章的护卫跟随在他身边,他举起手中的酒杯面带笑容地向人群中的新郎致意,“真没想到,我的傻哥哥也会有这么一天。”
“少主一身杀气已具狼性,虽比不上宗主的杀伐果断,却已经是最合适的候选人,能够和熊彼德迈出这一步,也算是他登上权力舞台的开始。”身旁的一名护卫说道。
人群中的新郎高大威武,宽阔的双肩足以承担大地的分量,他脸上带有少许稚气,但坚硬的线条却如刀剑般凌厉,精心修建的短须恰到好处地提升他成熟的气质,一对漂浮不定的眼眸似乎暴露了他的心事。
“的确,”男子垂下头,“在北境,没有什么比得上一头强悍的狼主。”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男子转身,脸上惊喜的表情甚至胜过今天的新郎,“戴斯潘大叔,难得的从狼嚎堡走出来了吗?”
“你大哥的婚礼怎么样都要参加。”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粗声粗气地说,“你的婚礼就不一定了,毕竟你的婚礼要在狼嚎堡举行。”
“不不不,戴斯潘大叔,你不能在我第一次成为男人的地方,又举办我的婚礼,”青年男子满脸笑容,“你这样仿佛是在说,我和任何女人上床都必须征得狼嚎堡主人的首肯。”
中年男人扬天大笑,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敬里奥幸福,敬你健康,小崽子。”
“也敬你健康,戴斯潘大叔。”
“话说,到现在为止还没看见里奥美丽的新娘,”戴斯潘拦下手捧着烤肉大盘穿行在客人中的侍者,抓起一个烤羊腿大快朵颐,“熊彼德家族,也不能指望是个好新娘。”
“联姻只是个形式,无论是家族还是熊彼德都心知肚明。”
“南方一直动荡不安,只希望我们能够尽可能的太平。”戴斯潘抓起刚注满的酒杯,“毕竟上次内战好像还是几年前。”
“刚好一百年,不长也不短。”
戴斯潘愣了一下,“百年?这么久,我记得你老子当时还是···”
“那时候还没我,戴斯潘大叔,我哥哥也没出生。”
“啊,我想起来,你父亲那个老做派,拉他去找女人都要擦完剑才去。”中年男人说。
“对了,这次庆典是个好机会,很多南方的大家族都有来到婚礼,你大哥今天肯定不会消停,奈奥也没有回来,你作为青狼家的次子,有必要去向宾客们表示谢意和问候。”
“母亲带我前些天已经去过了。”青年男子说道。
“那是你母亲带你去的,”戴斯潘一瞪眼,“黄金狮子,三叉戟,暴风狮鹫,食人花这些足以撼动王朝根基的强势家族,你不能总是靠线报和风声来了解他们,作为此时此刻青狼家最合适的外交人选,你必须和他们进行会晤洽谈。”
“明白了。”
婚礼现场的另一侧,两名外貌截然不同的男人坐在放满食物的长桌尽头。一名男子用发带将白色长发稍作整理披在脑后,淡黄色的长袍简约干练却不失优雅,一对银色的眸子注视着整个会场。他来自南方,奇怪的是,同样来自南方的其他贵族却对他避而远之。
在白发男子身旁,一身黑红色外套的男人正在胡吃海喝,有棱有角的脸庞拥有足以摧毁女性心理防线的惊人魅力。他左右开弓来者不拒,先后有两头烤猪、一头烤全羊、三只烤鸡吞入腹中,如经历饥荒的粗野吃相和旁边的白发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是北方人吃的豪爽,要烤就整只烤,上次在金橡树家族的周年庆典上可是让我憋屈死了,连海鲜都恨不得切片吃。”
“你最好多吃点,”一旁的同伴说道,“我总觉得要出事。”
“怎么说,我亲爱的明夜?”男子停下了嘴。
“说不出来。”
忽然一阵欢呼声响起,两人转头望去,是黑熊代理族长携光彩照人的新娘来到台前。
“放宽心,明夜。”男子又搬来一盘牛扒,“这就是一场婚礼。”
“真是隆重,”戴斯潘感叹,无数散发着清香的花瓣,从孩童手里飞上高空又徐徐落下,洒落在新娘的婚纱上和脚边。被誉为“熊彼德双花”的戈薇利亚着淡妆,只凭借自身容颜就足够美丽,她带着浅浅的笑容凝视着台前高大英俊的青狼长子。
台上的德鲁伊开始致辞,戴斯潘继续说,“想起当年你爹迎娶你母亲,是在雪海姆举办的婚礼,虽然足够气派却总归没有一丝浪漫气息。”
“母亲一直是父亲坚实的后盾,不是那些南方弱女子能够相提并论的,”男子回应道,“她养育了大哥和我,是两个北境男人的母亲。”
“你父亲和我说起过,你在战术制定上颇有天赋。”
“很感兴趣,但无论什么情况,最后拿主意的不是父亲就是大哥,”青狼家的次子低下了头。
“等到你哥这边稳定,来我狼嚎堡待几个月如何?”
次子惊喜得还未回答,台上的德鲁伊已经开始祝福。
时间,有无数飞鸟走兽从森林中走出,百鸟张开双翼,扑打着飞上高空组成圆圈环绕在这对新人的上空。
“愿你们二人的爱情,忠贞不渝。”
“真是令人艳羡的婚礼。”一名身着红衣艳丽女子举杯致意,“那么,接下来该去哪里找你呢,熊彼德的长老们?”
在众人的高呼声、祝福声、欢笑声中,这对新人的双唇第一次亲密而热烈的紧紧贴在一起,花束和百鸟起飞,就连阳光都在古神森林的林叶间起舞。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料到突然降临的黑暗与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