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熊彼德古堡。
宴席散罢,访客一一返程。佣人们干净利落地收拾了长桌,留下一身红衣的梅丽桑卓和长老相对而坐。
“不算猫头鹰和毒蛇两个食人花的下属,加上黄金狮子本身就在食人花和大陆桥那边忙不开身,和重拳缔结盟约又变向地制约战车,九大家族几乎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只是为了对付青狼?”女子欣赏着自己新式的指甲油,如花如云的图案的确没有女性可以抵住诱惑,“也许过不了多久,酒馆又会开始唱起王朝内战的歌谣了。”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用难听的嗓音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
“王座之上,有权力、虚荣、财富、尊严以及群星中的奥秘,这些对于人类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至宝。多少人为了那尊王座夜不能寐,残害同族,饮鸩止渴。但是你呢,熊彼德家的老头子,我听过你的传说,王座所拥有的一切根本不能吸引你,你筹划这一切针对青狼的行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请问香榭丽谢的玛瑞尔小姐,星陨都的王座到底象征着什么?”
万人之上的地位?梅丽桑卓这样想道,但同样地处泰坦大陆的巨龙王朝虽然历史比不上传火王朝悠久,但是王朝内的“世界之都”和“传奇魔法学院”让整个大陆都羡慕不已,更何况传火王座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坐上去的。
翻云覆雨的权势?王朝内的分封领主制度,让领主们几乎可以说是领地内的主宰,诸如青狼和熊彼德这样地处偏北的大贵族,更是可以一手遮天。况且这几年皇室力量衰弱,食人花甚至开始谋划着改朝换代了。
苍穹之外的星辰?女子直接否决了这个想法,任何人都会渴望星辰间的奥秘,除了熊彼德。
“是秩序。”长老看穿了女子的思绪。
“王朝、领主、土地,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王座所代表的秩序之上。它订立了人人必须遵守的规则,若有人不愿去遵守这个规则,王座之下的强权就会要求人人去遵守,有时还可能带来相应的惩罚。在酒馆里,人们可以讨论黄金狮子又在玛瑙河流域痛击了进犯的火翼鸟家族,具体到某个局部战场的英雄事迹,都是人们口中的谈资。因为这场战斗在应有的计划之内,人们会乐于接受它。但如果市政大厅突然贴出一张讣告,上面写着年迈市长的突然离去,那这一个城市都会陷入沉默,因为这件事打破了秩序。”
“我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秩序,带来混乱。”
“因为混乱是阶梯,象征着绝对的公平。在混乱之中,所有人才会脱去平日假惺惺的伪装,表现出真实的自己。更何况,只要饿坏了,就算是狮子也会相互猎食,不是吗?”老者露出丑陋的笑容。
“一个渴望世界燃烧殆尽的疯老头,真不知道当初我主为何要与你签订协议。”梅丽桑卓白皙的手指轻敲着长桌。
“艾哈特女士有一双明亮的眼眸,她已经预见传火时代的灭亡。”
“随你怎么说,”女子起身,“毕竟我等只是跟随我主的绿叶而已。”梅丽桑卓转身准备离开,她实在不喜欢待在这个阴森的古堡里,有太多的理由催促着她离开此地,但女子的脚步刚迈出就被迫停下。
“萨沃德?”
门外,身高超过两米的大汉如一头真正的黑熊般挺立,他周身散发着摄魂夺魄的凶狠杀气,漆黑的杀气火苗甚至透出了他的体外。即便是秘法和黑暗笼罩的熊彼德家族,女子眼前这头黑熊的单兵作战能力也屈指可数,光是超过七阶的杀气体质就足够麻烦,更不说其他梅丽桑卓未知的底牌。在“铁甲黑熊”强烈的杀气面前,梅丽桑卓下意识地提高警惕,右手指甲上的花瓣被逐一点亮。
“放宽心,玛瑞尔女士。”
一身冷汗让女子忽然惊醒,眼前大汉的杀气并不是针对自己。
“事情都办妥了吗,萨沃德。”
大汉闻言踏步上前,直到与女子擦身而过时,梅丽桑卓才发现大汉手中的方形木盒,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戈薇利亚呢?”
“未能追回。”
“无妨。”
女子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回头,才看见萨沃德把木盒打开。
里面赫然是里奥·诺德里克的人头。
北境,古神森林。
人生第一次真正离开矿场的男孩,顺着古神森林的边缘沿着一条大河的分支前进。清晨有金色的阳光破晓,于天地交界线蔓延扩散开来,给蒸腾的云海镶嵌金色的边纹。与采矿场的环境不同,古神森林的水气较多,每天早晨起来男孩都可以看见挂在叶尖的雨露,还有不同模样的昆虫和树枝上的飞鸟,男孩拿着长刀捕食一些小型动物,倒也活得自在。
短短几天,茂盛的森林、流淌的河水、静谧的环境,彻底吸引了男孩,他沉迷其中过着野兽般风餐露宿的快意生活。期间,他回忆起老汉斯跟他说起过的草药学,自己在林间找到了好几种符合老汉斯描述的草药植被,他采集了一些装入自己的包裹中以备不时之需。
俗话说的好,陷阱总是安防在最惬意的地方。猎物上钩前,一定酒足饭饱毫无戒备。
一颗燃烧着火焰的落石毫无征兆地打破了男孩刚享受不久的新生活,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男孩,居然不知不觉间走入了巨龙王朝的蛇形剑家族与北境青狼家族附属长爪家族的交战区域。地处北境的古神森林和巨龙王朝接壤,双方为了边界之争缠斗百年,初涉世俗的男孩在森林中漫无方向地前行,一头撞进了双方积蓄已久的火药桶中!
落石砸进大地炸裂开来,强劲的气流轻而易举地把男孩掀翻在地。适才平静的森林,转瞬间已然变成战场!男孩想要起身,大地忽然猛烈颤抖起来,碎小的土块凌空跳舞,铁蹄踏地如雷霆滚滚,喊杀声刹那间响彻森林上空!
男孩蓦然睁大了双眸,浑身冰冷无法动弹,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弓弦响动,无数肉眼难辨的虚影掠过长空。躯体被扎破的异响和弓箭被盾牌、盔甲挡住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滚滚的马蹄声却并没有停止!
震动越来越强烈!
男孩急忙手足并用地爬行,模仿蜥蜴逃进落石砸出的土坑中,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希望自己不会被铁蹄踩成肉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长爪家族与蛇形剑家族的骑兵小队悍然相撞!
长剑挥舞、马匹嘶叫、鲜血横飞,一名被撞飞的骑兵重重地砸在男孩身旁,脖颈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男人的咆哮此起彼伏,男孩看见战场中央三名长爪骑兵正在围攻一名体型极为高大的对手,他手中的双手巨剑极为沉重,几个回合下来就把一名骑兵劈成两半。他的斩击也极为有力,长爪骑兵的手盾只消一击就可以彻底砸烂,他戴着盘蛇状头盔外形犹如地下恶魔。在还没有学习杀气与武技的男孩眼中,拥有三阶杀气的蛇形剑骑兵小队长的确拥有恶魔般的单兵作战能力。
长爪家族的战士整体素质要优于蛇形剑,一名战士趁着骑兵们缠斗蛇队小队长的间隙,用套索勾住小队长的颈部,其余两名骑兵合力进击,竟把小队长生拉下马背!长爪战士还未来得及喘息,那名拿套索的战士忽然一声惊呼,连人带索被小队长扯了过去,双手巨剑几乎砸碎了战士的脸庞,套索也被轻松地扯掉。
“喝!”一名长爪骑兵踢动马刺挺矛冲锋,即便是三阶杀气的躯体也无法抵挡骑兵的全力冲锋!骑兵的骑术很好,几步就已经达到冲锋的极限速度!人与马一身铁甲,就算是撞也能把眼前的蛇家小队长撞成残废!
下一刻,小队长一把扯下自己的头盔,巨剑举起又斩下!
这一斩,鲜血如瀑布般冲上天空!长爪骑兵只觉身下一抖,硕大的马头凌空飞起!
没有头颅的马匹瞬间失去平衡,前脚跪倒在地把背上的骑兵抛飞。小队长兴奋地一声怒吼,左手握拳锤击着自己壮实的胸膛,他用巨龙王朝的语言招呼着自己的部下,如利箭般冲向了长爪家族的最后一条战线。
箭雨和落石当空砸下,混合着男人们的怒吼,在森林中央卷起一股血腥杀戮的旋涡。
入夜,我听见空中有雷声作响。
人们笑我疯狂,我笑自己彷徨。
后来才知道,是远方在打仗。
——无名诗篇
战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当暮色西垂,蛇形剑家族清理完战场,躲避着正午毒辣的阳光收队返回。男孩这才敢从土坑中探出头,不久前的修罗场,如今安静得让人害怕。断裂的树木、燃烧的植被、碎裂的尸体、模糊的血迹,折断的刀剑和破损的盾牌,以及弥漫在空中久久不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将陪同战场中无法释怀的鬼魂,一直徜徉在这片土地之上。
男孩抓起自己的石刀和包裹急忙逃离,虽然不是害怕这恐怖的场景,但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地方久待。
传火薪王第一章乱世沉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