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林渊在寒风中与上师分别,回到帐篷,才发现这里多么的温暖舒适。

&ep&ep他进门的瞬间,护法诸人看似随意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ep&ep林渊感觉自己应当是被视为货物评价了。

&ep&ep为谨慎见,林渊只站在帐篷门口附近,再次惹来他人侧目。

&ep&ep徐长卿只略略改变林渊的相貌特征,光是他结实匀称的身型,及修长的双腿,就已经足够显眼。

&ep&ep大护法还在继续讲话,褒奖供养最多的几位护法。

&ep&ep太后娘娘的女官眉开眼笑。

&ep&ep一位长相眼熟的年青公子轻轻抚掌,眼下青黑一片,是肾元亏损的特征。

&ep&ep徒有形式的讲话结束。

&ep&ep红衣童子用金边白瓷杯盛满美酒与甜茶,分别放在不同托盘中,在会场里游走,供人取用。

&ep&ep林渊犹记得灵泽的叮嘱,接过一杯酒水,轻轻一闻后便放在一旁。

&ep&ep光凭香味,能判断是陈年佳酿,就是不知道,里面还添有什么。

&ep&ep大护法回到宾客当中,却没有加入其他护法的谈话。

&ep&ep护法团的贵人各自散开,身影隐没在屏风后。

&ep&ep身穿灰袍的年轻信众却是动了。

&ep&ep他们仿佛一早便选定目标,从托盘中取一杯美酒,绕过屏风,小心翼翼地与护法团的贵人搭话。

&ep&ep在这里,仿佛男女大防并不存在。男子能与妇人见面,女子也可以主动与陌生男性搭话。

&ep&ep有的年轻人急得满头大汗,话也说得结结巴巴,在护法柔声安慰下,把杯子里的酒液一口喝干,脸上烧红。

&ep&ep有的年轻人自以为沉稳冷静,殊不知颤抖的手掌已经说明她的稚嫩。

&ep&ep林渊更加关注那位被亲人迫害的,原是大家闺秀的姑娘。

&ep&ep她双手捧一杯酒水,犹豫不决地在会场游走,最终相中一直在打量她的肾亏公子。

&ep&ep姑娘今日的打扮与昨夜完全不同,她把头发梳成乌黑油亮的样式,别上两支素淡木钗。干净白嫩的小脸上,是教人怜爱的紧张与羞涩。

&ep&ep她走到公子身前,犹豫不定般缓缓一礼,轻声细语地说些寒暄的话。

&ep&ep公子仍坐在座位上,气定神闲地听她说话,视线赤裸裸地品评她的相貌,又落在举着酒杯的纤纤素手上。

&ep&ep听完姑娘的话,公子方道:“你的苦处我明白了,你先喝完这杯酒,再坐下与我细谈。”

&ep&ep姑娘脸上一红,将酒杯贴在唇边,仰头一饮而尽,露出一截白嫩的细颈。

&ep&ep公子哈哈大笑,伸出手将姑娘拉入怀中。

&ep&ep酒杯无声无息地摔落在柔软的织毯上。

&ep&ep姑娘被逼坐在公子腿上,起初惊慌失措,又不敢挣扎。

&ep&ep公子颇为得意,将姑娘的柔手握在掌中不断把玩揉搓:“你家的事真是……唉,听得我心都痛了,他们真是忍心。若我出面,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只是还需一个名正言顺的说法……”

&ep&ep林渊不想再看二人的放浪形骸,转而观察别人。

&ep&ep除却这位轻佻公子,其他人都颇为守礼,护法们只是与年轻信众气氛暧昧地坐在一处,耐心地听年轻人笨拙地提出难处及要求,以一种既不接受也不拒绝的态度应和,并同时不断灌酒。

&ep&ep禇红衣裳的童子主动为宾客补充酒水,头脸低垂,看不清表情。

&ep&ep突然,场内传出女子的一声惊呼。

&ep&ep原来又是那位苦命的姑娘。

&ep&ep她跌坐在红金织毯上,衣襟有些凌乱,想挣开抓住她手腕的人。

&ep&ep见周遭目光聚焦于自己身上,姑娘咬紧嘴唇,不敢叫喊。

&ep&ep公子面露嘲讽:“怎么了?又不想为娘亲讨回公道了?被瓜分的钱财也不要了?”

&ep&ep“不是……只是……在这里……太过……”

&ep&ep“又想当**又想立贞节牌坊?”公子喝得微醺,原形毕露,言行粗鄙,“既然想让爷替你出头,就乖乖坐好,给爷验验货!”

&ep&ep姑娘脸色大变,最终还是叫喊道:“请你放手!”

&ep&ep公子猛力抽她一记耳光:“不识好歹的货色!过来!”

&ep&ep二人拉扯间,竟无人阻拦,只坐在原位,以戏谑的眼光观看闹剧。

&ep&ep童子仍低着头,做他们所谓的本职工作。

&ep&ep林渊却不能再忍,他大步走到公子面前,单手抓住他的小臂:“请你放开她。”

&ep&ep林渊虽内力全失,多年锻炼的力气犹在,公子痛呼一声,挣开林渊的手,用力揉搓小臂上的红印。

&ep&ep姑娘躲在林渊身后,揪紧衣襟瑟瑟发抖。

&ep&ep公子看清林渊服饰,又露出狗眼看人低的嚣张模样:“区区一个杂役,管什么闲事,给爷滚开!”

&ep&ep林渊只说:“这种事,还是你情我愿的好。”

&ep&ep公子怒骂:“是她主动凑过来的!”

&ep&ep“好了好了,请曹公子息怒,莫要与上师的侍者一般见识。”

&ep&ep见场面越发不堪,大护法方从角落走出。

&ep&ep曹公子听见上师名号,停顿一瞬。

&ep&ep大护法又好言好语地劝了几句。

&ep&ep曹公子方稍稍解恨:“要我原谅他们?可以,叫这小子自罚三杯,这事便算结了。”

&ep&ep林渊心下一惊。

&ep&ep大护法却是松一口气,扬手叫童子过来:“我亲自为曹公子斟酒,让圆法敬曹公子三杯。曹公子大人有大量,你还不快快谢恩?”

&ep&ep林渊只得双手接过塞到眼前的酒杯。

&ep&ep第一杯,烈酒入喉,烧得滚烫。

&ep&ep曹公子犹在说:“我是看在大护法份上,平时你们这种货色,根本没资格见我!”

&ep&ep第二杯,林渊闭眼吞咽,觉得胃中如被烈火灼烧。

&ep&ep姑娘仍在他身后小声哭泣。

&ep&ep第三杯,四肢发热,林渊已有大醉的预感。

&ep&ep大护法还在逢迎:“曹公子身份尊贵,何必在意这些缺少教养的货色?来,我再敬曹公子一杯,曹家可是为上师出了不少力……”

&ep&ep曹公子被大护法引走,众人见闹剧结束,便移开视线。

&ep&ep林渊赶紧带大家闺秀躲到角落。

&ep&ep她头发凌乱,咬紧嘴唇,分不清她在懊恼自己的轻浮,还是自己的拒绝。

&ep&ep骚动只是转瞬即逝,很快又有另一位年轻女子,主动投入曹公子怀抱。

&ep&ep林渊已有几分醉意,他抓着屏风借力,想要离开此地。

&ep&ep“别急着走,曹公子素来是个记仇的,还盯着这里,你们等我的人来到,再送你们出去。”

&ep&ep大护法回来了,他与醉得摇摇欲坠的林渊相比,只脸上泛红,仍是口齿清晰,行动无碍的模样。

&ep&ep大护法对林渊说:“我给你的三杯酒没放药,别怕。”

&ep&ep林渊艰难地站直身:“你们身为灵泽上师的护法,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做些拉皮条的丑事……”

&ep&ep大护法冷声喝道:“请慎言,莫要以为你来自西南,就可以对本教的事颐指气使!”

&ep&ep林渊与徐长卿的底细,大护法早就打探得一清二楚。

&ep&ep所以今天林渊早午膳的加餐,便是大护法交代的。

&ep&ep林渊仍在说:“灵泽上师何等痛恨宴会……他甚至……他甚至……”

&ep&ep他说不出口。

&ep&ep“我都知道。”大护法脸上闪过一瞬痛苦。

&ep&ep林渊冷哼一声。

&ep&ep大护法冷眼旁观奢靡的会场:“你以为我在狡辩?投奔上师的人当中,有多少人能忍受草原的贫瘠生活?就你身后护着的丫头,为了复仇,辜负好心收留她的比丘尼,只着急找靠山。他们才刚捡回一条命,就想往上钻营,难道我还能盯他们整整一年?”

&ep&ep“有护法之名的人多是教团出资者,背景深厚。有太后的女官,有曹家宗族的嫡系——我想曹家你还是认识的——有太子的幕僚,有丞相的妻族……我们不过一个小小教团,若朝廷动真格,不出几个月,便支零破碎。你以为他们当真虔诚,无偿供养?不过是看中上师名声,及逍遥散的暴利,互惠互利罢了。想用清规戒律约束他们,纯粹痴人说梦话。”

&ep&ep大护法说:“至少现在你情我愿的,各取所得。过了明面,众目睽睽下,他们也懒得背上始乱终弃的丑名。”

&ep&ep林渊听后犹觉恶心。

&ep&ep灵泽上师屡屡破戒,好心收留灾民,他们擦干眼泪后,却转眼间改变主意,视灵泽为通往大富大贵的垫脚石。

&ep&ep而护法团,平时端得一副慈悲善心的模样,随上师念佛吃斋,积攒功德以图来生富贵,暗地里竟如此不堪。

&ep&ep灵泽将一切看在眼里,当真不后悔吗?

&ep&ep林渊艰难地说:“灵泽看不得这个,他讨厌这些。”

&ep&ep大护法背对林渊,只注视烛台上摇曳的火舌:“我知道。”

&ep&ep“上师信任我,委以重任,我却辜负他的期望,以扭曲的方式维系教团,是我的错。”

&ep&ep“是我能力不足。”

&ep&ep林渊醉眼昏花地望向大护法的背影。

&ep&ep他犹记得蔡曲曾对他,说过这么一番话:

&ep&ep“对世间不满的话,就改变自己去适应。”

&ep&ep“若不愿意,就不听、不闻、不看,做个耳目闭塞的庸人。”

&ep&ep“若连如此简单都无法做到的话,你活在世上,又有何意义?”1

&ep&ep他们都选择苦忍,选择退让,选择认命,并教他人认命。

&ep&ep然而林渊至今,仍不愿认命。

&ep&ep护送他们离开的童子来了。

&ep&ep大护法交代道:“这位姑娘喝了宴会的酒,你交代其他人帮她催吐。”

&ep&ep“弟子知道。”

&ep&ep大护法的童子皮肤晒得黝黑,头发整齐束起,打扮得精神爽利。

&ep&ep林渊缓缓道:“招宝?”

&ep&ep招宝转头看他:“这位大哥认得我?”

&ep&ep林渊这才想起,自己先前易容与当下不同。

&ep&ep大护法打断他们:“不是寒暄的时机,快走。”

&ep&ep招宝身上挂有大护法的信物,带林渊及姑娘走出帐篷时,被在帐篷外盯梢的人看见。

&ep&ep曹公子的仆人往地上唾一口,只得放他们离开。

&ep&ep姑娘伸手捏着招宝的衣角,又开始轻轻哭泣。

&ep&ep招宝随她扯着,另一只手高举莲花灯:“好了,哭出来就舒服了。我知你心里着急,想替家人复仇,但这也太着急了吧。”

&ep&ep莲花灯在黑暗中摇曳,照亮眼前的路。

&ep&ep招宝继续说:“我也想抓到害死我爹的人,为他报仇。但我得再多学点东西,才能有法子。那些贵人都不正眼瞧咱们,指望不上的,得靠自己。你也回去再想想吧,你才过来第一天呢。”

&ep&ep半晌,姑娘哭着应了。

&ep&ep若是寻常情景,富贵人家的大家闺秀,家境清贫的小渔夫,与魔教教主,怕是一生一世,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ep&ep但此刻,他们却因为灵泽上师的庇护,走在同一条小路上。

&ep&ep招宝举灯领路,姑娘跟随,林渊殿后,他们呼吸着相同的空气,用话语互相安慰。

&ep&ep招宝对林渊说:“这位大哥,到这里就安全了。你能认得路回去吗?我还得送她到女众那边。”

&ep&ep林渊说:“我认得的,有劳小兄弟了。”

&ep&ep招宝一笑,行合十礼:“是我和她要多谢大哥才对。”

&ep&ep姑娘站在招宝身后,也喏喏道谢。

&ep&ep招宝看起来过得挺好。

&ep&ep所以,灵泽当下,才不后悔吧。

&ep&ep今夜无事,徐长卿便一早睡下。

&ep&ep白天灾民骚动,他被挤得几乎喘不过气,疏于锻炼的肌肉都用上了。

&ep&ep又被队里老大夫抓住念叨一轮,要收他当弟子,他嗯嗯啊啊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敷衍过去。

&ep&ep一日下来,身心疲惫,何况明日还需拔除营寨,又是一场教人手脚酸软的恶战。

&ep&ep徐长卿抱紧被子。他今日没见到教主,听说灵泽带他去参加宴会,不知道有无意外发生。

&ep&ep他有点惦记林渊。

&ep&ep徐长卿正忙于单相思,突然冷风猛灌,帐篷门帘被粗暴掀起,有一人带着酒气冲进来。

&ep&ep徐长卿从床铺上坐起,伸手握住枕头下的匕首:“是谁!”

&ep&ep“是我。”

&ep&ep林渊醉醺醺地说道。

&ep&ep徐长卿还没来得及回应,林渊便扯开被子,将徐长卿搂入怀中。

&ep&ep1致敬《攻壳机动队standaloneplex》第一集女主角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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