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风,百里昧又剥了颗瓜子,笑容中带着丝丝危险道:“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爷倒是想看看,究竟是有哪些人宁可冒着得罪本座的风险,也要杀了那个傀儡王。”
他可以允许自己给那个傀儡找麻烦,但若是旁人也胆敢去碰一碰的话,他会生气的。
风拂过屋顶,似乎多了些凝聚的杀气。
忽的,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群死士,身上还带着一股肃杀之气,齐齐跪在了百里昧脚下,道:“宋府上下一百六十七口人,已灭口。”
“那空白圣旨已经找到,只是那兵符”领头的死士低着头,心中略微忐忑。
毕竟若是遇到千岁爷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当场被凌迟的可能性都会有,只不过今天千岁爷心情似乎挺不错,只听千岁爷无所谓道:“找不到,那便用你的命找,在找不到,爷那时在将你送去凌迟也不晚。”
听到这话,那死士当即松了口气,今日算是逃过了一劫。
千岁爷剥着瓜子,又听死士肃声汇报道:“这是府中搜出的一卷空白文书,恐有古怪,还请主子过目。”
死士用白布包着那卷文书,呈递至百里昧跟前。
毕竟千岁爷是个有洁癖的人,这是全天下人都知晓的,但凡是旁人碰过的东西,他都嫌脏,即使是清洗过也脏。
百里昧淡淡的瞟了眼那东西,唇边的笑意讽刺,不甚在意道:“约莫是些见不得人的消息,又或者是关于爷的罪证,呈下去收着吧,爷懒得看。”
“是。”
想了想,似是觉得不妥,百里昧又道:“既是古怪的,那便找个地方好好锁着,万一是个不得了的东西可不行。”
指不定那宋家留了些什么重要消息给那大人,又或者是什么辛密,再或者是他罪证。
真令人头疼,也罢,还是想想怎么给大人添麻烦的办法来的好些
他这次来天璇,无非两点
其一,是为了取金印。
只可惜金印没取成,反倒发现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定个三月之期说什么要查清二十年前的事。
二十年前的事,他早就没了兴趣,反正他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找麻烦,也还需要留着那的命,便随她去了。
这其二,便是为了灭宋家。
宋家曾名扬天下,在璇玑有着一双翻云覆雨手,偏偏却在十年前选择退出朝廷,回到天璇这个远离皇城的地方安家落户,只可惜十年前宋家走时,还带走的一些好东西
比如,空白的圣旨。
再比如,代表璇玑五分之一的兵符。
只可惜了这宋家,若不是退出朝廷后还屡屡不知死活的同他作对,也就不会令他忽然来了兴致,直接灭他宋家满门。
只可惜,没能找到兵符。
千岁爷兴致缺缺的命人一把火烧了宋家宅子,坐上了轿子飞回摇光,在返回的途中千岁爷他甚至觉得嘴里的瓜子味道都变淡了。
嗯无趣。
谁也没看见,在百里昧走后,宋家被点了火的宅子里爬出了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怀中似是护着什么
日复一日,大火绵延不断,直到第三日下了场大雨,才浇灭了这场人祸。
沈丘不知道在地上趴了多久,他身上到处都是烈火的灼伤,皮肉翻飞着实吓人,一身血污头发脏乱,趴着一动不动的像是死了一样。
虽然,他没死。
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他身上,令沈丘与周边的泥浆混为一体,狼狈至极。
沈丘暗暗的捂住怀中的东西,又开始一点一点的往前爬,他不能死,沈家所有的希望都在他身上,如果他死了,沈家就彻底没了。
天冷的令人发指,身上的伤口被雨水又打的炸裂开来流出血水染了一地。
沈丘爬着,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他想:如果此时有人愿意救他,无论任何要求,任何代价,他都满足
一双绣着花的鞋站定在了地上爬着的人面前,那人带着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俏皮的问道:“喂,需忙吗”
与此同时,璇玑皇宫内。
“滚,滚,滚出去”牙还没长齐的小皇帝口齿不清的破口大骂,顺手砸翻了一地瓷器,周边立即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哟喂我的祖宗,求您吃点吧,您都三日不曾好好进食了。”重点是竟然三日没有大胸宫女了。
江半阳一边哄着年幼的皇帝,一边端着碗黑米粥凑近,“陛下,好歹吃点吧奴才求您了”
“朕要要要奶奶”小皇帝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反倒是让江半阳给听岔了,以为小皇帝要喝奶,立马眉开眼笑道:“陛下是想通了要进食了”
“放屁”小皇帝用他记忆中唯一的一个骂人的词汇吐了出来,骂骂咧咧道:“要要皇奶奶”他断断续续道:“喂,喂,喂吃”
连起来大概意思就是要皇奶奶喂他进食。
江半阳脸上的笑意瞬间变得僵硬,顿时有些苦楚,长公主已经走了三日了,再过四日头七之时便会被抬去了皇陵内安葬,这小皇帝若是要找长公主的话怕是只能在四日后的出丧礼上见最后一面了。
“都下去。”忽然,有一冰雪般冷清的声线响起,令所有人的脑袋又低了低,哭闹的小皇帝瞬间安静了下来,呆呆的看着那抹冷白的身影。
江半阳鞠着身子,招呼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有序的退出了皇帝的寝宫,这偌大的寝殿内,瞬间只剩下了小皇帝,和那抹孤高素净的身姿。
“朕朕我”小皇帝憋红了脸,想在他面前闹一闹,却也不知道该脑些什么,毕竟只是个年幼的孩童。
只听寝殿内那人叹了叹,缓声道:“陛下,你该长大了。”
他那清冷的声线像是一道不可置疑的命令,传入小皇帝的耳中,令他眼中蓄满了泪水。
“不不,我不要,不想,不”小皇帝摇着头,拼命拒绝着,白嫩的双手抱住脑袋,一点都不像是无知的模样。
“你该明白的,在这个豺狼虎豹的地方,该如何做。”他淡淡道:“毕竟,迟早有一天这江山是要你自己打理的。”
“”小皇帝带着哭腔扑进了那人的怀中,哭诉道:“可是,还有你还有你”
“陛下,”那人带着清冷的语气淡淡道:“若我消失呢”
小皇帝抱着那人的双手一僵,哭泣的动作停止,小小的身体有些僵硬。
又听那人轻声道:“若非有人嘱咐,这璇玑的,怕是会变成另外一人。”
小皇帝的身子又僵了僵,脑中忽然想起了某个手段狠辣血腥的九千岁,便立即停顿了哭泣。
半响后,小皇帝闷闷的声音想起:“明白了朕明白了”
相比较那位九千岁,他还是更偏向这个置身事外的,尽管这个心狠手辣不低于那个九千岁
“明白就好。”那人垂眸,看着小皇帝的脑袋,琥珀般的眼底毫无波澜,在他眼中,这人似乎与桌上的抹布并无区别,他所做的,仅仅是公式化的劝说罢了。
但他却未看见,那垂着头的小皇帝,滴溜溜转着的大眼睛忽的闪亮着光芒,似是想到了某种方法摆脱这个豺狼虎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