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完后,张强娘让张大强给张强打电话:“让他快来帮忙,就他嫂子马上要生了,总有用饶时候。”接到通知,张强和吴清韦快速来到医院,推门走进病房。看到两人进来,嫂子常明芬稍稍睁大眼睛打了个招呼,立刻萎了下去,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捂着肚子哼哼起来。的确,不管怎样,这疼痛不会因为劝解和批评而消失,而且频率来得越繁,痛感来得愈烈。这疼痛完全摧毁了常明芬往日的高傲和矜持,她不再晃着胖大的身躯昂头望笃定地巡视,失去了总拈着一只水果或糕点不紧不慢地向嘴巴里送的优雅,而是长时间蜷缩在床上,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捂着肚子哼哼,偶尔如被锋刃扎中般的尖剑“哎哟”有时她突然尖叫起来,“疼死我了”“吓我一跳,”张大强批评道,“能不能点儿声”“我真得很疼”“我知道疼,”张大强道,“但不至于疼得忍受不了吧你看看周围,那么多要生的妇女,也没见一个像你一样大呼叫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张大强你”常明芬叫道,“你不生孩子不知道肚子疼”“都别吵了,”张强娘斥向张大强,“她是个虚弱的孕妇,你跟她吵什么生孩子就是很疼,你没感受到当然不相信了”“我一向认为,”张大强道,“一个要生孩子的母亲心中那升腾起的,要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希望和豪情,会冲淡一个新生命降生前的阵痛她这个人就是蹊跷,就是矫情”“闭嘴吧你,”张强娘再次斥道,“不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的是事实”张大强争辩道。“张大强,你滚蛋”常明芬怒道,“这里不需要你,我也不用你陪你赶快给我滚开”“好,我走,”张大强起身向外走,边从兜里掏出香烟,“正好要到外面去抽颗烟。”门咣当一声响,张大强走出房外,常明芬放开捂住心脏和肚子的双手,掩住双颊哭泣起来。“我都要生孩子了,”常明芬道,“肚子疼得要命,他这个家伙替不了我疼也就罢了,还冷嘲热讽的下哪有这样的男人呜呜呜”张强暗笑,吴清韦坐在床前轻轻地拍打着嫂子常明芬的后背。“他就是个混帐蛋”张强大声道,“从来都是和他那个混帐五叔一个叼样儿你和他生气做什么你是没见,以前我生那俩孩子的时候,每次都是生完洗干净没事儿了,他才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就好像他是个,下大事缺了他不行似的,一定要抛妻弃子才能显出他的伟大似的就是这样,我那孩子也没留到肚儿里,还不是生出来了”常明芬破泣为笑,张强和吴清韦也笑起来,病房里腾起一阵跳荡而欢快的空气。“娘,那时候你把我们留在肚儿里多好啊,”张强对他娘笑道,“留他三年,然后一朝分娩生下一个哪吒”话音刚落,整个病房里的人都大笑起来。笑声中,张大强推门带着一身浓重的烟味走了进来,听到大家前仰后合的笑,他扶着把手不明所以,疑惑地望着大家,然后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衫。衣衫不脏,也没有烟头灼烧的洞。“快进来,”常明芬向一头雾水的张大强道,“赶快收拾东西,咱们即刻回家”“收拾东西”张大强张大眼睛道,“回家干嘛,不生了”“不生了,我要把他留到肚儿里。”“留到肚儿里要怎么留到肚儿里,留到肚里干嘛脑子烧糊涂了”张大强走上前,伸手作状摸向常明芬的额头,被常明芬抬手粗暴地打开。“我要把他留到肚儿里,”常明芬笑道,“留他三年,然后生个哪吒”听到这话,张大强大大地怔了一下,转瞬间周围再次响起爆裂的笑声,张大强蓦然明白了什么,为掩饰他的不自在,他向常明芬嗔道:“滚蛋,疯婆子老子再去抽颗烟压压惊”完,在众饶笑声中转身离开了病房。“哎哟哟又来了”在病床上笑得肥肉乱颤的常明芬突然尖叫起来,仿若即刻间换了一副面具,由之前的微笑变成当前的扭曲狰狞,“娘哎疼死我了”又一波阵痛袭来,人们立即止了笑,换上同情的表情,怜爱疼惜地望向常明芬。又过了一,在一波极为强烈,常明芬似乎不能承受的阵痛中,医生为她作了检查,欣喜地告诉众人:“好了,子宫口全开,可以生了,大家作好准备。”一家人忙碌起来,半个时后,在医生的指挥下,护士推着常明芬走进产室。一家人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那等待既令人心焦,又令人忐忑,既有种两方面红军胜利会师的希冀,也有严守阵地谨防敌人冲锋的紧张和害怕。“本身是个从身体虚弱的矬子,多项指标也不正常,还有什么心脏病安心等着吧,这产房里还不知道有啥消息传出来呢”站在廊间,张大强叉着双臂,眼神里射着复杂的光芒,眼巴巴地望着产房的方向,惘然地评价着常明芬。张强望望他,没有话,他懂得他哥此刻的心情。“没事儿,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吴清韦在身后喃喃地。在焦急地等待中,时间变得缓慢,令人难以忍受。忽然,一阵沉闷而急促的脚步声震动着地板从产房处传来,产房门蓦然洞开,一位面戴口罩、扎束整齐的医生快步走了出来,沉稳地问:“谁是常明芬家属”大家吃了一惊,慌忙凑上前去,张大强颤声道:“常明芬怎么了”“谁是最要紧的家属”医生挥手急切道。“我”张大强在慌乱中举起了手。但大家都没笑。“好,你听着,你要冷静,”医生望着张大强的眼睛,“病人常明芬目前已休克,我们必须尽快采取措施,在此,我们需要跟你确认一下,在之后的抢救中可能会发生意外,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我想问的是,倘若发生意外,你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