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0月14日天气晴

为了鱼获的新鲜度,渔船的返航很快,今天我从木板上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港口。

虽然我、斯潘塞和石头已经和船长大叔商量好了让他送我们去黑港口,但是他必须先在那不勒斯停靠,把鱼都卖出去,然后补充一点淡水食物,做好再出海捕一次鱼的准备才行。

单纯送我们去黑港岛太费油了,我们三个又都是一分钱都付不起,船长大叔好心,却也是要吃饭的,所以如果是捕鱼的时候顺便把我们送过去,他就不会亏本了。

我们三个没有身份辨识证件,自然只能一直躲在渔船上,并不敢下船。

万一出了问题,牵连到船长就不好了。

这次的收获因为是蓝鳍金枪鱼,非常好卖,很快,几个大叔就卖掉了货物,补充了淡水和食物回来了。

不仅如此,船长还替我们三个各买了一套换洗的衣物,这让我们十分感激。

在船离开港口的时候,我站在甲板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和码头上忙碌的人群,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次时空旅行肯定没错了,这个时空与我们的世界有着高度相似之处,却又有许多不同,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我们来到了一个与中土世界性质相同、发展方向不同的世界,还是就和沃尔特贝肖普先生所说的那样,这其实是我们那个世界的平行世界之一,这里也有一个与我们完全不相同的自己

如果真的是平行世界,这里,真的有另外一个我吗他如果存在的话,是不是和我一样,是一位记忆有问题却受到眷顾的人他也会偶尔成为时空旅行者,去其他世界进行奇妙的旅行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看似只是杞人忧天的想太多,实则涉及到的是世界本质的问题,是世界观建立的基础,也是解开我身上那些奇怪秘密的钥匙。

也许我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找到这把钥匙,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下午四点的时候,捕鱼船到达了黑港岛。

这个地方几乎看不见高楼大厦,只有低矮的普通砖房,地面也大多都是石子或者是水泥地,只有主干道是柏油铺设的。

我和斯潘塞出生于繁华的城市拉斯维加斯,即使出门旅游或者玩耍,也大多都是在非常繁华的地方,看到最荒凉的情景,就是拉斯维加斯的戈壁滩荒漠公路了。

所以,一时之间看到这个样子的港口有些惊呆了。

这里的人说着地方口音非常严重的意大利语,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我和斯潘塞都听不出来语种的语言,船长大叔说,这是本地的西西里土话,虽然属于意大利语种,但是发音、单词和语法与意大利语的差别很大,使用这种语言的的大多都是本地的老人。

船长带着我们去黑医那里。

医生名叫乔福瑞华斯本,是个十分瘦弱的中年人,胡子拉碴,神态倦怠,一头棕发卷毛让他显得有些像晒太阳的猫咪,只有那半睁半阖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精光。

听船长他们八卦,华斯本医生本来是大医院的著名脑科医生,手术技术非常高超,可以说是大有名气。但是一次醉酒上手术台,让他的病人直接惨死在了手术台,也让他彻底身败名裂,甚至被吊销了行医执照,后来不得不成为了黑医。他就住在黑港口,专门替附近许多贫困的无法去医院看病的贫民治病,赚取低廉的医疗费勉强度日。

因为水手们在海上经常受伤,所以为了节省钱财,找到了华斯本,后来华斯本的名声就在水手中传开了,地中海马赛到黑港岛这一带,许多受了伤的水手都会跑到黑港岛这里来找华斯本医治。

“他人很好的,医术高超,这些年下来,不仅精通外壳,可以医治外伤,一些其他病症都能上手,收费也不高,比那些吸血鬼医生便宜了不知多少,有时候病人周转不开,他还会同意赊账。哎,只能说喝酒误事。”船长感叹“华斯本去年欠了我一个人情,他应该不会介意你们的身份,会帮我这个忙的。”

船长他们还要捕鱼,所以把我们送到后就走了。

目送船长离开,我的心里竟然出现了一点点舍不得。

人情冷漠似乎渐渐的侵蚀着整个世界,自私自利居然成为了新时代个性的代名词,像船长这样保持着人情味,豪爽又不计回报的水手,早已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那些流逝在历史长河中原本应该留存下来却已经消亡的精彩和光亮。

也许,正是因为还有这样美好的人存在,我们奋斗的过程中,才不会觉得寂寞。

华斯本医生显然十分信任船长,他对我们的身份并没有过多盘问,就开始替石头做检查。

这位医生虽然是个黑医,也没有打出私人诊所的招牌,但是他家中的设备还算是全面,比一个小诊所也不差什么了。

华斯本医生现在居住的这个二层楼房子就是他的工作室,一楼是普通的居住区,井井有条的摆设,干净明亮又温暖的整体环境,让人完全没有办法将这里当做是一间诊所,也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中年单身汉酒鬼的住所。

一楼通向二楼的楼梯旁是一个电梯,大概是为了方便不能动的病人去二楼才安装的,从这一个设备就可以看出,华斯本医生其实是一个相当有责任心又十分温柔的人。

二楼才是他的工作室,手术室、会诊室、病房以及药品仓库一应俱全。

我想,医生如此大费周章将诊所建造在二楼的原因自然是他没有行医执照,做事只能低调点,才将所有的工作场所放置在了不方便行动的二楼,毕竟二楼比较隐蔽,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

说实话,到了二楼会诊室的时候,我看到不仅是我,斯潘塞和石头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种疑惑。

这位医生,并不像是喝酒误事、耽误人命的无良医生,在周围的布置上,环境中,我只能看出他是一位心细如发、责任感强烈又聪明干练十分自律的人。

在带我们进来的时候,医生似乎看出我对这些医疗器材的疑惑,开口解释了一下来源。

他一个被吊销执照的医生自然是弄不到这么多东西,这也是我感觉疑问之处。不过华斯本医生有一个朋友是医院的后勤,在医院更新换代器材的时候,把这些器材卖给了他。

至于仓库里的药品,一部分是回收药,这些都是非处方药,有些人为了套取现金,会购买比较常用的非处方药然后贱卖掉,这种药品就是回收药。而另外一部分则是黑市上流通的处方药,贵是贵了点,却是必需品。当然,还有一些药品是他通过开诊所的朋友买的,这部分药品是他朋友以过期药品的方式支援他的,数量肯定不能太多。

不过多方搜集之下,医生这里的药物储备还算不错,能应付大多数病症了。

然后就是医生替石头做检查了。

虽然这里有一台比较老的ct机,但是原本就身为脑科医生的华斯本,选择了先用人工办法做精准的检查。显然医生十分清楚,ct检测的确很精准,成像可以让医生仔细看到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不过这种方法并不是完美无缺,它依旧有某些遗漏点。所以如果能人工确认,还是先人工确认比较好,既精准又便捷,将ct检查做最后的手段也不迟。

医生手动查看石头的头部是否有伤口,发现完好无损,于是他开始按摩石头头部各个部位,并询问是否疼痛,得到的依旧是否定答案。

华斯本医生皱了皱眉,开始检查石头身体上那些真正的受伤部位,我能看得出,这大概是在查看这些伤患处是否伤到了链接脑部的神经系统。

这一点我早就确认过了,至少石头身上的几处枪伤以及擦伤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失忆的。

果然,检查完了之后医生说“根据我的推断,他的头部应该没有受过外力撞击。没有外伤,没有血块,头皮都完好无损,距离你们被救起来只有三天的时间,这个时间是不足以身体修复伤患处的。”

石头似乎有些不信任医生“我的头很痛,就好像要炸裂了一样,还失去了记忆,现在你告诉我,我的头部没有受伤”

华斯本医生叹了口气“好吧,我给你做个ct,看看颅内是否有血块,但是根据我的经验,你应该并不是头部受伤才会失忆的。至于头疼的缘故,也并不是头颅受了伤才会头疼,它的原因有很多,每种情况都有可能。”

石头默默的躺到了ct机上。

ct片拍好了之后,果然上面显示着石头的头部一切都很正常,并没有血块或者是不正常的阴影。

一时之间,医生也暂时想不通石头为什么会失去记忆,但是身体检查下来,的确没有任何问题。

华斯本看了看手上的表,说“天色也已经晚了,你们三个在老卡洛渔船上待的这几天一定没休息好吧就在我家里住两天吧,明天我们再做几项其他检查好了,不用担心,你虽然暂时失忆了,但是身体上的伤势好的很快,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我们三个没有身份id的流浪人士自然是点头同意。

轮流用了医生的浴室洗漱,换了干净的衣服,华斯本医生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并不是多么丰盛的食物,可是有热的奶油浓汤,有香喷喷的咖喱鸡块和新鲜的米饭,简单的一饭一菜一汤迅速安抚了我们三个多少都有些忐忑不安的心。

我能看得出,不只是我和斯潘塞,就连一向警惕性十分高的石头,对于华斯本医生的好感都急速飙升。

晚餐过后,石头帮医生洗碗,我和斯潘塞则稍微打扫了一下餐桌客厅。医生则取出了一些被褥之类的用具“家中的客房没有床,你们只能先在病房休息了,放心,里面的床上用具都是经过消毒的,十分干净。”

谢过了医生,医生自己去休息了,他今天早上似乎还接待了几位病人,忙了一天,十分疲累。

而我们三个则一起睡在了二楼的病房里。

病房的床都是单人床,空间挺大的,有四张床,并不拥挤,房间里还摆放了电视,衣柜,书桌以及床头柜,虽然家具不多,却也够用了。

石头打开了电视,调了个地方台,看晚间新闻看的很认真。斯潘塞则搬来了医生那里收藏的旧报纸,坐在床上,就着台灯的灯光翻看不停。我则是之前在医生的会诊室里看到他书架上的基本医疗书籍十分不错的样子,征得同意后借过来翻阅。

就这样,第一次我们三个共同接触到了外界的信息,开始对这个对我们三个来说都很陌生的世界进行探索。

晚间新闻结束的时候,石头首先打破了房间里只有小声电视声音的另类安静“你们很奇怪。”

斯潘塞的阅读速度很快,医生这里的旧报纸数量并不是很多,在石头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差不多也看完了所有的报纸。

我则合上手中的书“我们哪里奇怪了”

石头眼神十分冷静,思路很清晰,目光锐利的盯着我“我失忆了,所以对这个世界十分陌生,但是有些东西在接触之后,会极为迅速的熟悉起来,有些常识也没有全部都忘记。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看似十分正常,好像只是两个偷渡客,但是对于某些常识的认知却是错误的,就好像,你们原本所知道的就不是正确的一样。比如,在和船长无意间谈论到某个意大利的总理时,你们所说的罗马诺普罗迪先生实际上并不是总理,甚至根本不存在,你们却似乎是笃定的认为他才是意大利的总理。”

斯潘塞并没有因为我们两个被抓到确凿的把柄而惊慌失措,他甚至接过了这个话题“是的,挺奇怪的。我刚刚翻了报纸,不仅是政治方面的人物不一样,甚至文化、娱乐、科技等等,许多方面都和我们的世界不相同。这个世界的历史与我们世界的历史高度的相似,有一些历史事件甚至都是完全一样的,但是人却完全不同,就好像是同一个剧本里使用两批不同的演员进行了演绎,造就了两个类似双胞胎却终究是独立个体的世界。”

“当然,历史虽然相似,但是依旧有不同的点,比如这里的电能出现,比我们的世界晚了三年,计算机的问世晚了一年,某些事件发生的时间也有一些偏差,科学的成果也有错位,这个世界实现的,也许我们的世界还在摸索中,我们的世界达成的,这个世界似乎还在开发中。这只是历史事件和科学进程方面,还有其他方方面面,都有点类似于这种情况。”

石头向来很冷静的神色终于出现了波动,他的眼神里开始是惊讶,后来听着斯潘塞的讲述,则越来越古怪,看着我们的感觉就像是在看外星人,其中还带着一些不是很相信的怀疑。

显然,斯潘塞的摊牌让石头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你遇到一个陌生人,他突然对你说,他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并且还感叹了一番这个世界和自己的世界真的很像啊

你会是什么想法

神经病疯子晚期,没救了

诸如此类吧。

石头现在一定也是这样的感觉,我能理解。

可,我们真的没撒谎。

三人座谈会最后在石头的震惊下结束了,斯潘塞打算给石头一点时间消化消化,明天再来讨论该怎么解决我们各自的问题,并双方如何展开合作,达到各自想要寻找的答案。

总之,虽然离开了善良的船长大叔,但是我们又遇到了一位十分善良的陌生人,对我们伸出了双手,我们在他的家中,睡了来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好觉。

人性之美,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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