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注视着他,实在没忍住心中的恶趣味,挑眉道“自然是表弟还能是什么人”

“那你不喜欢我了么”临忌闷闷地道,仍是拉着他的手,似是有些委屈。

墨玉最受不了这厮撒娇似的腔调,虽然明知道临忌乖软的一面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可心头还是止不住地软了下来,不忍心逗他了,摸了把临忌的脸颊“我说过的,我这个人可记仇了我都还没能让你也腰疼一回呢。”

虽说大玄没有近亲不能成婚的规定,可表兄妹成亲生子的情况实在少之又少,除非是那种“一表三千里”、几乎已经说不上有血脉关系的。

不过墨玉觉得临忌完全是多虑了,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感情本就被视为“不大正经”的,不为世俗所接受,既不可能成亲也没法儿生子,兴许连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都做不到,还有必要管他们是不是表兄弟么

既然本身便已经是禁忌,那这禁忌再多一层又何妨

临忌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满意这个回答“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躺下任你摆布阿玉,你就真的只是想报复我而已么”

墨玉无言以对,忽然觉得不该逗临忌玩儿的,论脸皮厚度他恐怕再过个三五年都赶不上这厮。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脑子自作主张地顺着临忌那句“任你摆布”想象了一下,细微的火焰顿时从心底凭空冒出,烧得他的口舌一片干燥。

墨玉无意识地伸出舌尖一舔唇,试图转移话题“你究竟要不要去王府见我娘”

他转移话题的手段实在是拙劣,临忌看着他略微有些飘忽的目光,自然不会让他轻易蒙混过关“去啊,既然是你邀请我,我当然要去的,我还没光明正大地去过你家呢阿玉,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墨玉“”

他正要装傻充愣,临忌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截了当地再次道“玉儿,你想和我做那种事,真的只是想报复我么”

墨玉“”

这问题还能不能过去了

他无言良久,临忌见他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好心提醒道“阿玉,若是你说是,那我下次便不和你客气了,你打不过我的,我没那么容易被你报复。”

墨玉“”

他沉默片刻,随后认真地问“临忌,你是在威胁我么”

“是。”临忌坦然地道,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完全是,我不过是在说事实罢了。”

墨玉被他这种直言不讳的臭不要脸震惊了好一会儿,回过味来一边觉得脸上发热,一边又止不住地想笑。他要笑不笑地一勾唇,直直地盯着临忌“六殿下,那你要我怎么回答你”

临忌被他这副半笑不笑、偏偏脸颊又微微泛红的模样撩拨得心尖酥麻,忍不住直接问道“阿玉,你喜欢我吗”

墨玉心道“若是不喜欢,我早便听我娘的话娶妻生子去了,还在这里和你纠缠不清做什么”

可他在临忌面前从来没有直白地表达过这些,纵然心中一瞬间掠过无数话语,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憋得脸颊愈发滚烫。

临忌见他良久无话,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人大抵都是贪婪的,最开始的时候他不过是亲了墨玉一下,墨玉没表现出抗拒他已是欣喜若狂,后来得到回应却反而渐渐变得难以满足,总是想要更多,贪心不足地想要墨玉这样、想要墨玉那样如今墨玉连身子都给过他了,他却依旧觉得不够,开始想要彻底掌控墨玉的心、想听墨玉明明白白地说一句心悦于他。

年初花朝节的时候,他们分明还是一见面便忍不住相互冷嘲热讽的冤家,这大半年来发生了太多事,他和墨玉之间的关系也改变得太快。临忌自认为了解墨玉的性子,深知墨玉能和他走到如今这一步已是十分不容易,他不该把墨玉逼得更紧的。

不过是一句话罢了,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无论如何墨玉都是他的人了,也说过会一直在他身边支持他,相比而言,“我喜欢你”这种话其实是不那么重要的才对。

只是人一旦贪婪起来真是什么都想要。

临忌无声叹了口气,忽然伸手捏了把墨玉的脸颊,调笑道“我说笑的阿玉,我哪敢威胁你啊,万一你生我的气了怎么办”

墨玉拨开他不规矩地顺着自己的下颌一路摸到脖颈儿的手,微微一笑“我哪敢生你的气啊,六殿下,我可打不过你。”

临忌“”

他家阿玉当真是十分记仇的。

这事儿暂且就这么告一段落了,毕竟两人心中都还惦记着正事。临忌拿上带有荣皇贵妃署名的那幅画卷儿、以及装有“廉价玉坠”的钱袋,跟着墨玉去了燕宁王府一趟。

虽然他的心神仍是紧绷得厉害,每靠近王府一段距离,心中便愈加紧张忐忑,种种思绪却没再像昨天那样全然表露在脸上。墨玉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心知这人在此之前恐怕没少做心理准备。

马车中只有他们两人,墨玉便将手伸过去,按住临忌状似随意地搭在腿上的手。临忌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只有当着墨玉的面儿他会这样无所顾忌地胡思乱想被墨玉一摸手顿时收回了心神,询问地瞧了他一眼。

墨玉没说话,只是勾了勾嘴角,握住他的手微微收紧。

平日里这个点儿墨玉也该下学回王府了,白脂融早在大半个时辰前便坐立不安地等着,好不容易听到仆人来传世子回府了,还带来了六殿下到府中做客,白脂融赶忙吩咐奶娘和几个丫鬟看好俊儿,自己随即赶到会客的花厅。

刚踏进花厅的大门,她便迫不及待地唤了声“修儿”。墨玉见他娘连丫鬟都不带一个便匆匆忙忙过来了,心知她是真的着急。早在许久以前墨玉便知晓那位“胭儿姐姐”在他娘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如今总算是有了深一层的认知。

他娘明明在他面前多次说过临忌的“坏话”,这会儿却在看清楚临忌的一瞬间便蓦地停住脚步,连眼眶都微微泛起红来。墨玉站起身,有些迟疑地过去扶了她一把“娘”

白脂融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双眼却死死地盯着临忌。

临忌小时候她是见过的,初见时这小孩儿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那时候临忌的眉眼还稚嫩得很,远没有现在这样的轮廓分明,像个小姑娘,漂亮是真的,却没有特别像谁至少白脂融第一次见他,没觉得他像白胭融。

没想到如今长大了,五官却好似和白胭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说临忌现在跟小时候相比变化有多大,白脂融倒也没觉得他变了多少,只是那精致的五官恰到好处地一长开,眼角眉梢弯起的弧度微妙地改变了些许,便正好让他和白胭融的眉眼完美重合了。

那月牙般的笑眼儿,那远山般的长眉,那不点而红的唇瓣有那么一刹那,白脂融的想法竟是和在围场时的景和帝重叠了只可惜了不是女子。

身为男子,这孩子实在是好看得过分,如若托生成女儿身,只怕会更像白胭融。

墨玉被他娘轻轻推开,见他娘还站着,他也不好重新过去坐下,索性跟在白脂融身侧,留心着她和临忌之间的情况。

“太像了”白脂融喃喃道,忽然唤了一声,“忌儿”

墨玉“”

二话不说连小名儿都叫上了

墨玉微微挑眉,先不说当面儿这么叫临忌这位皇子殿下不合适,即便是合适,可他娘不是嫌弃临忌嫌弃得要命么昨儿还说无论如何都不答应他当临忌的伴读呢,说什么他在临忌身边迟早要被带坏,今天啊

他都想感慨一句“反复无常的女人”了。

墨玉冷眼看着他娘和临忌的互动,始终在一旁不多嘴打扰他们。他娘是个天生的自来熟,只有她不愿意搭理别人的份儿,若是她想和人拉近关系,那是分分钟的事。

临忌拿出荣皇贵妃绘制的画卷儿和那只陈旧的小钱袋后,墨玉便知道以后估计再也不会从他娘嘴里听见有关临忌的“坏话”了。他娘不仅认得荣皇贵妃的字迹、刺绣手法,还认出了那枚吊坠白脂融身边有一块差不多模样的,和临忌手上的那枚是一对儿,她好似生怕临忌不相信似的,当即叫来丫鬟到她的首饰盒子中去取。

白脂融摩挲着临忌递过来的那枚玉坠,泪水几乎要掉出眼眶。她没敢和临忌说这枚玉坠的真正来历,只说这是她们姐妹俩儿从小便戴在身上的东西。

事实上,这玉坠是白泓翼和白秋绫送的。

那年白泓翼和白秋绫尚未成婚,到了白秋绫的生辰,白泓翼便带着心上人偷偷溜出了白灵岛,道是要送白秋绫一份儿特别的礼物。他们在外边儿闲逛的时候路过了玉器摊子,白秋绫一眼便看中了一对儿别致的吊坠,见价钱不贵便买下来,她和白泓翼一人一枚地戴上了。

戴上后她忽然想起了平日里和她十分要好的“胭脂”姐妹俩儿,心想难得出来玩一趟,给小姐妹们带些礼物也是好的,于是很自然地又挑了一对儿顺眼的玉坠,让白泓翼帮忙拿着。

原本这没什么,可坏就坏在白秋绫这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回到白灵岛后便忘了这茬儿,白泓翼也没说她什么,自然而然地帮着她将玉坠送出去了。

虽然白泓翼在送玉坠时便说过“这是绫儿要我代她送的”,可架不住白胭融积年累月地对他痴心一片,情之一字大抵是最能烧得人头脑发昏的,只要是白泓翼亲手送来的东西,白胭融便悉数视若瑰宝。

白脂融看见这枚吊坠便明白了,姐姐即便是入宫为妃、宠冠后宫,还有了临忌这么个孩子,可这些年大约还是忘不掉心中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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