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去吃饭”陆希源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然后牵住谢小灵的手便走。

她在他身后偷笑。

到了厨房,碗筷都已经摆好，陆亦盛陆希茂在盛饭,陆李氏在炉灶旁盛汤。

陆希源与谢小灵见状也洗了手去帮他们。

很快大家便围着桌子坐下。

陆希源给谢小灵夹了两块牛肉,他自己没吃，反倒放下筷子,看了看在座的几位，说道“爹，娘，小灵今日就不在肖府做事了,以后也都不去了。她也不会再回谢家。”

他看了看谢小灵,又说“很早以前我就说过要娶她，这个想法从来没有动摇过,我今日征询过夫子，打算今年八月下场参加院试，夫子说我可以一试,所以我想待考过院试之后,就成亲。”

陆希源一番话后，一时之间让陆亦盛与陆李氏有些找不到做父母的感觉。

这大儿子太有主见,偏他自己安排的也都合情合理,而且他自己也在为之努力,找的儿媳妇模样周正,知书达理,他们还能说什么

陆亦盛呵呵一笑,拿起小酒盅给陆希源倒了一杯，“来，跟爹喝点，”他跟他碰了杯子，一饮而入，啧啧两下，不由感慨道“儿子，你的生活学习都安排的好好的，我从来都没有管过你，这真是让爹自愧不如，小灵姑娘是个好姑娘，你们互相喜欢，我跟你娘肯定不会反对，你现在也算是有了家室的人了，就要担当起做男人的责任。”

陆希源笑道“我会的。”

说完，他端着小酒杯头一仰，杯中就空了。

白酒的辛辣入口腔之后，顺着喉咙一路向下，最后落入胃里，火辣辣的，好像把他整个人都燃着了。

他拿起筷子正想夹菜，忽然碗里落了一片牛肉，另有一杯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陆希源转头看去，就看见谢小灵晶晶亮的眼睛。

“喝点水，”她把杯子又往前推了推，“别喝这么猛。”

陆希源笑了笑，端起水杯。

谢小灵从他的眼中，看到的是藏也藏不住的开心，高兴。

她本想再让他少喝点的，却没说出口。

陆李氏给小希茂夹了点菜，担忧道“这么短的时间，你来得及复习吗”

陆希源说“其实时间短一点，我倒更有紧迫感，总觉得每日的时间不够用，就会抓紧时间看书，若是把时间拉长到后年，我反而没那么积极，变得拖拉起来。”

听他这样说，陆李氏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成亲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有我和你爹，你安安心心的看书，不要想考不中如何，你只能抱着一个念头，就是给我拿个秀才的功名回来，风风光光的把小灵姑娘给娶了。人家小灵是要嫁给秀才老爷的，对吧”

谢小灵笑着看了陆希源一眼，没有吭声。

陆希源自是知道，陆李氏要求的一向比陆亦盛要更加严格一些，他在桌下拍拍谢小灵的手，笑着道“我当然会努力，你放心，那我的亲事就全部托付给你了，辛苦了”

陆李氏拿筷子轻轻敲了一下陆希源的手背，“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做什么我明天就带小灵去裁缝铺子，量好尺寸，把嫁衣先定下来，你什么时候休息告诉我，我再带你去做一身新衣裳。”

“好，谢谢娘。”

谢小灵也笑道“多谢婶娘。”

陆李氏看看儿子，又看看谢小灵，心中觉得很满意。

待吃过晚饭后，陆李氏把陆希源隔壁的那个房间收拾出来，给谢小灵铺上了洗的干干净净的被褥，铺好后并没有立刻就走，拉着她的手，坐下了。

谢小灵非常不习惯被妇人这样握着手，但她忍了忍，终是没有把手抽出来。

“小灵，我家狗蛋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从他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说要娶你，我和他爹都以为是小孩子瞎闹的，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的，真的把你给接进来了。”

陆李氏拍了拍她的手，又说“这么多年，我也没能和你好好说说话，也没能问问，你也是同样的，喜欢我们家狗蛋吗”

陆李氏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谢小灵在肖沣家中待了四年。

肖家是什么样的人家百年世家朱门大户，就是下人住的，也要比他们好上许多，更何况谢小灵已经是一等大丫鬟，就在跟前伺候的，而且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对肖沣

“是，”谢小灵的语气很坚定，丝毫没有姑娘家的扭捏，“我也同样喜欢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他。”

陆李氏这还是第一次和谢小灵好好的说话，她真是挺喜欢谢小灵这样大方不做作的性格，而且她语气这样坚定，态度也很诚恳，莫名就能让人信服，相信她是真心要与陆希源在一起的。

这下陆李氏彻底放心，“好好，我们也算是知根知底，你们好好的，我和你陆叔就放心了。那我不打扰你，早点休息吧。”

陆希源在自己屋中，见陆李氏出来了，他才到谢小灵房门口。

她的房门没关，陆希源也没有直接进去，他就站在门口，看着她在床边把被子摊平。

见她快要铺好了，这才敲了两下门，“苏千北刚刚遣了小厮来，把卖身契和你的东西都送过来了，你可以不用再跑一趟。”

谢小灵接过来看了看，东西都在里面，一样没少，卖身契也是她看过的那份，准确无误。

她对着他扬了扬手中那一份薄薄的纸，“这下总算自由了真没想到我会有被签卖身契的一天，还是大意了”

“总归拿回来了就好。这里还有许多我们不知晓的规矩，万事都不能大意，这次也算是个教训。”陆希源又说“我给你烧了热水，你去洗洗吧。”

“好。”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问“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谢小灵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笑道“你跟我还这么生分吗有你在的地方，我又怎么会不习惯”

笑容慢慢自陆希源的脸上漾开，是满满的幸福。

他转头看看身后，院子里没人，陆亦盛他们都在屋子里，便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我去看书了。”

陆希源身上一股沐浴后的清香，谢小灵偷偷抱着他闻了闻，才说了一声，“好。”

谢小灵沐浴好，陆希源屋内的灯还亮着，陆亦盛与陆李氏的屋门关的紧紧的，连小希茂的声音也听不见，想来是都睡了，于是她轻轻敲了敲陆希源的屋门。

门自里面打开了，陆希源的头发随意地在后面扎了一下，站在门口。

这还是谢小灵第一次见他近似于散发的模样，再配上他身穿的浅青色广袖内衫，在这淡淡的银色月光下乍见，真有一种文人的潇洒狷狂。

陆希源见谢小灵只是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他浅浅一笑，道“我再好看，你也不用这样一直盯着吧”

“嗯，真是好看”

竟然这么直白地就承认了。

陆希源有点脸热，他捏了捏她的脸颊掩去羞意，说“进来吧，别站在门口说话。”

谢小灵走进屋子。

这也是她头一回走进陆希源的屋子。

屋里东西不多，书桌，椅子，书柜，衣柜外加一张床，就是他这屋中所有的家当了。

他收拾的很简洁，最最雅致的，还是他的书桌上摆了一个造型古朴的花瓶，里面插了两支嫩黄色的花。不过是一点颜色，一下就把整个屋子点亮了。

“这是什么花”

“不知道，路上看见觉得挺好看的，就摘了。”

谢小灵又绕过书桌，去看他在看的书。

九章算术与五曹算经，在书本的旁边，还有他做题计算用掉的一沓稿纸。

谢小灵听说过这两本书，在肖沣那里也看见过，但她从来没有去翻看。现在见陆希源也有，她便拿起书翻了翻。

里面记录的像是问题集实录，涉及方田，粟米之类的应用题。题目内容是古文的，看起来很是艰涩，但她对照着题目，看见他列出的解题步骤，也能看明白，都是一些四则运算，开平方立方的问题。

她翻了翻陆希源的稿纸，上面做了大量的题目，能看出他从开始的不太懂，到后面连解题步骤都精减了许多，直接给出了正确答案。

“你现在真的很努力，我记得原来让你写几道数学题，你至少要抱怨半天。”

陆希源笑了笑说“现在才发现，做男人真的也挺不容易的，我要养你，还有这陆家，我现在是长子，总要有能力把这门户撑起来，不然心里总觉得愧疚。”

他走到她面前，靠着书桌又说“不过我自己也想要有所作为，有了目标，并且为之奋斗的感觉还挺好的，而且我现在发现，这县试，府试，院试，一级级考上去，跟升级打怪差不多。”

听见他这样形容科举，谢小灵也笑了，“就是没有外挂。”

陆希源想了想，说“去岁府试的时候，策论的内容是关于雪灾的，我在想，今年院试，会不会是关于水患”

他分析道“毕竟今年开年到现在，四海之内一片安宁，没有外敌来袭，没有内乱，没有新政，皇帝现在正值壮年，太子尚且年幼没有储位之争，所以策论唯有水患能说上一说。”

“这也是你为何要今年下场参加院试的原因之一”

陆希源点点头，笑道“不知道这算不算开了一个小外挂”

“多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嗯，还有这帖经，我发现用这种填空的方法背诵起来更快”

陆希源把自己摸索出来的学习方法，原来见面时来不及说完的话，恨不能一次性全部都告诉谢小灵，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与她分享。

窗外的银辉渐渐洒入屋内，已经月上中天，时候不早了。

谢小灵放下书本，“我回屋了，你也早点睡吧，别看太晚了。”

“诶”

她转身正要走，被陆希源一伸手就拦住了，“你就这么走了”

紧接着他拉了一下她的手臂，两人换了位置，他轻轻一抱，就把她放到书桌上。

陆希源撑在她两侧，微微歪着头贴近，“亲一下再”

最后一个字已经消失在他们的唇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