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枝连忙将人送了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几根青草,见安依寒已经坐到了炕上,便提起笼子,献宝似的提到她眼前,将手里的青草投喂给小兔子,笑嘻嘻的说:“姑娘您看,小兔子吃草呢,好玩儿吧。”

安依寒长这么大去院子里遛弯都是有数的,一般就呆在屋子里,而且没有小娃娃的样子,反而像个老学究,整日的和书本打交道,于是缠枝就更希望她能童趣些,表少爷的礼物算是对了她的心思,这下子小姐就不孤单了。

安依寒看了眼,兔子很小,大概二三个月,一身雪白的绒毛,没有一丝杂色,眼睛就像红色的宝石镶嵌在白色的绒毛上,吃东西时三瓣嘴一努一努的,奶里奶气的一团。

收回目光,重新放到书本上。

缠枝不由得有些泄气,故意大叹一声,“小白兔啊小白兔,你可真是可怜,这么小一丁点就被卖掉了,偏偏你的主人还不喜欢你,以后你可怎么活啊”看了眼炕上,“唉”

安依寒抬眸,平静的看着同情兔子的小丫头。

“你不喜欢它”

缠枝一怔,随即大呼:“怎么会它这么可爱,奴婢怎么可能不喜欢”

安依寒笑了笑,“我不当它的主人。”垂下眼眸,淡淡道:“拿出去吧。”兔子的味道很大。

小姐斩钉截铁的口气让小丫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白:“既然您不喜欢为什么还收下了”

不喜欢

一只兔子罢了。

何谈喜怒。

只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响起,“你啊。”

“我”见小姐点头,缠枝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她刚刚几次看向兔子竟被小姐察觉到了,还贴心的为了她收下了不喜欢的兔子,“姑娘,您对奴婢真好。”缠枝忍不住撒娇,随后又有些脸红,她如今十二岁,小姐才五岁,可是生生像反过来似的。

她总感觉小姐像个长辈一样宠爱她。

我该怎么拯救你,我早熟的小姐

“这么小可怎么养啊,不知道吕叔懂不懂养兔子,别再让我给养死了。”喜欢归喜欢,却犯了难,不由得小声嘀咕起来。

吕叔是安家专门管马厩的管事,对饲养马匹很有一套。

倏地瞪起眼睛看向安依寒,眸光亮晶晶的,讨好道:“姑娘,奴婢知道您最厉害不过,肯定也知道如何养兔子吧”

等见到小姐点头,小丫头欣喜不已,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自豪,这样棒的漂亮小娃娃是她的小姐。

“将它安置好,七天之内不要随意抱出来,七天之后每日放出来活动一个时辰。”伸手指了指,“这个太小了,换个大些的笼子,里面放一截三寸左右的木头和稻草。无需频繁,早晚各喂一次即可,瓜果蔬菜洗净必须晒干才能喂,水要不间断,必须是熟水晾凉的才行,万不可喂生水。”又看了眼笼子,笃定道:“精心些十年不成问题。”

兔子的寿命不长,一般五到十二年,不过她在山上时,那老者养的兔子生生活了二十年,想来健壮些的寿命也长些,而这只看模样长大了也不会太健壮,寿命自然不会像那只兔子精。

摸了摸手腕,当初差点被蹬骨折。

想起那只兔子精,脑中就浮现出老者干瘪犹如枯萎腐木的模样来。

望了望窗外,夏日天长,下晌天光仍亮,此刻老者应该在观察栽种的药草。

缠枝本来兴致勃勃的,一听这么麻烦顿时有些打蔫。她的主要职责是照顾好小姐,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兔子,还以为每天喂点菜叶青草和水就行了呢。

“兔子的尿量很大,气味刺鼻,每日都要清理。”

小丫头一震,对啊,还要管屎管尿

“木头和稻草要干爽干净。”

“姑娘,您别再说了,再说奴婢都想把它给表少爷送回去了。”这是养宠物吗,这是养祖宗啊。

“扒皮去内脏洗净,将盐,胡椒粉,汾酒和蒜泥姜泥刷匀腌制半个时辰,放在炭火上炙烤,稍稍变色后再刷上一层蜂蜜,再烤一烤,然后撒点胡椒粉,肉熟后咬一口,鲜嫩多汁,唇齿留香。”说完,颇有些遗憾,“可惜,这只太小了。”想了下,又补充,“冬天食之尤其好。”

缠枝呐呐说:“姑娘,奴婢不懂。”

“不是嫌弃它麻烦吗”吃了就好了。

兔肉号称“荤中之素”,性凉味甘,可健脑益智,增强体质,强身健体的同时还不会肥胖,无论孩童还是老人都可以食用,老人常食还可延年益寿,好处强过牛羊肉。

缠枝想象了一下,还是觉得对这么可爱的小动物下毒手太残忍了,反正她是做不到。

送又不能送回去,吃又太小,啊不,是不忍心,缠枝恨不能自挖双目,没事瞎瞅啥,瞅来个祖宗吧。

和安依寒禀了声,缠枝耷头耷脑的出去给兔子安家去了。

那边一通忙乱暂且不提,安平氏正坐在美人榻上,屋内熏香袅袅,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满室馨香。

她在家里无一点实权,她也不想去争什么,唯一鼓足勇气争的一次,还赔了女儿的健康,她自来柔弱良善,如今更是心灰意冷,除了女儿再没人能让她起一丝波澜。

即使是安饶。

曾经的恩爱转瞬即逝,如今他看她的眼神早没了柔情和关怀,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憎恶,开始她还会伤心痛苦,想修复他们的感情,后来在他不断的冷言冷语之下才彻底死了心,绝了情。

若不是为了女儿,青灯古佛才是她的归宿。

她果然是个凡人,斩不断凡尘的七情六欲。

幼年失怙,父母被杀死在她眼前,满眼的红色,那是她至亲之人的血,她甚至能清晰的记起最后一刻母亲望向她的目光,那样深的眷恋和不舍,担忧和自责。

她恨自己,为什么只有自己逃过一劫

姨母再喜爱她对她再好毕竟不是亲生母亲,给了她无尽的爱怜和宠爱,她已经万分感激了,她对把自己养大的姨母充满孺慕之情,将姨母当做亲娘孝顺,甚至对姨母要求给安饶纳妾也言听计从,没有反抗。安宁说的对,她就是个落魄的孤女,一无所有的在安家苟延残喘,依靠安家的庇佑才能平安长大,老太太把她当亲女养,她却觉得她连丫鬟都不如,每日白吃白喝拿着安家的月例银子还勾搭着她弟弟对她死心塌地的好,她凭什么

是啊,她凭什么,又反抗什么,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因为她知道,她姓平,不姓安,说到底她只是个外人,除了姨母,谁又真正的正眼看她,她不只一次听到奴仆私下里对她的不屑和诋毁,她只能不断的告诉自己,只要顺从听话就好,绝对不让姨母伤心和为难。

久而久之,她的性情愈发的柔顺,凡事瞻前顾后,以人为先,将自己置后。

后来姨母开始带着她和安宁出门,去每个夫人设的宴,就为了给她寻个靠谱的好婆家,疼人上进的好相公,可惜人家听了她的身份和情况便冷却了热情。

安宁斜着眼瞅她,只是笑。

她觉得有些难堪,更多的是难过。

在喧嚣的世界里她是那么的孤单,甚至没有一个闺中密友。

甚至想着,也许嫁给乡野村夫也不错,她的模样还行,性情也好,只要有心日子便能过起来,于是安下了心,想着得空和姨母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不怕吃苦,也不需要嫁妆,只要人好就行。

只是她不知道安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起了情愫,只觉得自己白吃白喝简直无耻极了,所以在安家极其听话柔顺,从不敢像安宁那样无理取闹,像安宁那样为了爱情轰轰烈烈,像安宁那样任性反抗。

姨母问她时,她低下了头,姨母以为她害羞了,其实她只是很迷茫,她觉得安饶很好很好,相貌俊朗,为人温柔,说话也好听,又有生意头脑,十分聪明,潜龙郡想嫁他的女孩子有许多,她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女配不上的。

但是她却点头了。

安饶喜欢她,她便嫁。

用余生来报答安家的养育之恩,用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对安饶好。

只是没想到,他对她的情冷的那样快,那样突然。

他看向馨姨娘的眼神充满柔情,嘘寒问暖,仿佛他们才是夫妻。

而他,永远也看不见她心上的淤青,不知道那有多疼。

她就特别想念爹娘,想的想哭。

宋妈妈进来便见到呆怔的安平氏,暗叹一声,女人呐,无论嘴上怎么说看得开,心里都是放不下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二人还有一个女儿。夫人就是嘴有些笨拙,性子单纯,又无身家背景,否则这样的品貌入宫都是使得的,偏偏她自惭形秽,没有自信,以至于让妾侍庶子庶女爬到头上。

经历低谷,痛心却无怨恨,善良的让人怜惜,以她看来,夫人心中尚存一丝情义,如果少爷能打破冰霜二人定会恢复旧好,只怕少爷执拗下去,终将错过如此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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