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

夏目漱石冲着妻子镜子大发脾气。

“你冲我发脾气做什么,”夏目镜子淡定地把药瓶推到夏目漱石面前，“该吃的药还是要吃。”

“这药没用，我不吃”

“可是这段时间看来,还是很有效的。”

“反正现在没有效了”

“那就去看医生吧，让医生给你重新开药。”

“医生最没用了，不干”

“怎么能这么说，难道你不看医生了吗”

“管他呢,不吃就是不吃”

黑猫迈着优雅的猫步走进来,端坐在椅子上，发出一声冷笑“任性的家伙，你忘掉自己接到斋藤一的讣告时自己是什么表现了吗”

夏目漱石转而冲着猫瞪眼睛“吵死了”

“胃病可是会死人的哦。”

“反正我又不会因为胃病死掉。”

黑猫却意味深长“那可不一定。”

夏目漱石“......”

事实上，斋藤一是因为饮酒过量造成胃溃疡导致了死亡，夏目漱石则是糖尿病加上胃出血。

“啊啦,”夏目镜子听不懂猫咪的喵喵叫，掩口轻笑，“这一次,居然是猫吵赢了”

夏目漱石一拳锤向桌子“你什么都不懂”

夏目镜子不甘示弱“那你倒是说给我听呀”

可是夏目漱石就是不说。

他胡乱地推搡桌子，把装笔的竹茶则摔到了榻榻米上。这一下还不够解气,他干脆拿起倒在桌上的药瓶，猛地扔向窗外。

夏目镜子......

“你太任性了”

她站起身,走到外面去捡药瓶。

“没错没错，”喵之助阴阳怪气,“你太任性了”

可夏目漱石就是这样的人,偏执阴沉神经质他觉得就算说了自己的老婆也根本不能理解他,打一开始就直接拒绝。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妖怪太没用，居然不会治胃病”

“都说了我是式神”

“把主人弄丢了的没用式神”

“阿雪也不是我的主人”

“反正你就是没用，我可没有下一个十年陪你等，”夏目漱石冷哼一声，“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

也亏得他愿意用自己的死期来怼喵之助。

夏目镜子刚把药瓶捡回来，就听到客室传来一阵寒暄的声音。一瞧，原来是夏目漱石的学生芥川龙之介到访。

夏目漱石此时的脾气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态度重又端正肃穆起来，看起来有了长者的模样。当他不说话的时候，这股子气势能让人联想到狮子。

终归是狮子，有其锋芒所在；但毕竟已经是暮年的狮子了，不可避免地露出了疲态。

芥川龙之介正在畅谈自己和其他几位同门及志趣相投的友人打算重新创办新思潮一事，见状，停下了话头“老师，有哪里不妥吗”

“不，”夏目漱石摇了摇头，“你们是一群意图开创新时代的作家，我也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到。”

芥川龙之介的眼睛立刻亮了。

面对学生和面对家人不同，夏目漱石的态度实在好了太多，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而后，陆陆续续又有其他人到场，文学沙龙便开始了。入夜之后，电灯亮起来，旁边濑户火盆上放着铁壶，烧开的水发出虫鸣般的沸腾声。集会结束后，学生们的稿纸上零零散散记叙着老师的教导、自己的灵感，如此这般，又一个周四会客日过去了。

这样的会客令夏目漱石感到烦躁，可每到周四，又必须准备起来。诚然，在这样的会客活动中，偶尔是会让人得到乐趣的。但更多的时候，又让他觉得毫无意义。

冷漠才是人的天性。

人情世故令人厌倦，可他又无法从中超脱出去。

太讲究理智，容易与人产生摩擦；太顺从情感，则会被情绪左右；太坚持己见，终将走入穷途末路。

他本该早点死的，却不知为何，活到了今天。

夜深了，寒气更重。瓦斯暖炉也点起来了，但寒气还是往骨头缝里钻。

夏目漱石在稿纸上写下一段话

“这个肉身说不定什么时候会遭到什么样的意外。不，眼下正在起着变化，只是自己还一无所知罢了。精神上也是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变化。而那变化......”

他已经见到了。

暖炉中产生爆裂的声响，夏目漱石搁下笔，看着红彤彤的光芒出神。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夏目......先生”

夏目漱石的思路被打断，定睛一看，来人正是之前还拿来奚落喵之助的新见雪。

他刚想发怒，注意力就被新见雪脑袋上的兔子耳朵转移“你这打扮，倒是稀奇。”

新见雪只得哂笑不已。

“冷吗”

新见雪打了个喷嚏，连连点头。

突然从夏季来到冬季，非常不适应。安定把外套脱下来，将她整个裹住，也不能阻挡严寒。

更关键的是，这时代没有暖气。

“夏目先生，我们回来了，”大和守安定笑眯眯地同夏目漱石打招呼，“可以洗个热水澡吗”

“在那之前，你们自己跟镜子解释为什么没敲门就进到了室内。”

“啊哈哈......”

但镜子夫人并没有多问，大约是察觉到了他们的与众不同。倒是夏目漱石的子女们对他们很好奇，只不过由于他们一直很忙，平常没有多少机会交谈；再加上夏目漱石对他们闭口不谈的态度，孩子们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愿和他们接触。

因此，虽然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大半年，彼此之间仍旧是点头之交。

“阿雪，你终于回来了”喵之助一个飞扑，撞上新见雪的胸口，“我都要担心死了啦”

“不好意思，”新见雪抱住喵之助，“没有时间转换装置引导，担心跳过头引发时化，落点没把握好，回来晚了。”

喵之助矜持地点了点头“阿雪，你还要多加练习才行。”

新见雪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比起那个，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

喵之助浑身一僵。

新见雪保持着微笑看着它，这表情更像是威胁。

喵之助“一色大人已经受到处罚了，被罚去”

“我不关心他，”新见雪打断它的话，“不管他受到了什么惩罚，在我这里，都不算完。”

“也是哈，”喵之助耷拉下耳朵，“毕竟他这次差点害死你......不过，别乱来，”黑猫警告道，“小心不要把自己赔进去哦。”

新见雪磨牙“反正下次见面，我一定要自己把场子找回来”

但是，喵之助只给出四个字评价

“勇气可嘉。”

“......”

“......”

新见雪的声音降了八度“那家伙，那么强的吗”

“嗯哪。”见她脸色不对，喵之助又马上补充道，“你也会变得那么强的绝对”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新见雪抓住他的尾巴，“因为吹雪”

“嘛......”

“到底是怎么回事”新见雪眯起了眼睛，“审神者那边口口声声说我是吹雪转生，这是为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喵之助蹭了蹭新见雪的胸口，“正因为你是吹雪转生，我们才找上你让你来当时间溯行军的嘛。”

“......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和总司、安定的关系。”

“多多少少也有一点。”

“你瞒着我的只有这件事吗”

喵之助把脑袋转到一边。

“果然还有吧”新见雪掐住喵之助的脖子猛摇，“难道真的像三日月说的那样，你们改变了我本该是审神者的历史”

“不是”喵之助立刻反驳，“我们也很奇怪，你怎么会落到我们手上”

“哦豁，”新见雪眯起眼睛，“难以置信。”

“真的啦”

“证据呢”

“都说了我们也很奇怪”

“也就是说没有咯”

新见雪的眼神更加怀疑了。

“那我们也没办法，”喵之助嚷嚷，“难道你要退货重来吗你身为吹雪的人生已经完蛋了，连这次的人生也不要了吗你还要不要改变冲田大人的历史了”

“......”

“......”

“当然要。”

就像喵之助说得那样，她还不至于因为政府那边一两句话就放弃现在的人生。

“还有一件事，”新见雪暂时把怀疑放到一边，“为什么审神者那边总盯着我不放，只因为我是吹雪转生吗这个身份有什么意义”

“当然是有原因的，”喵之助从她手上挣脱，落在地上，清了清嗓子，“我本来不想给你增加心理负担，可事到如今，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新见雪做了个手势，表示洗耳恭听。

“吹雪在落到我们手里之前，已经是政府大力通缉的嫌疑犯了。”

“......”

“......”

“怎么会”

“罪名是叛国。军部出面指控她把情报出卖给了我们溯行军。”

“是真的吗”

“谁知道，”喵之助翻了个白眼，“天知道吹雪干了什么，我们这边根本没人承认和她之间存在情报交易。”

“......这样吗”

“实际上，我们怀疑吹雪之所以会变成通缉犯，是因为军部想要找理由把她幽闭起来。”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喵之助摇了摇头，“事情还在调查之中。传言倒是有很多，小到得罪了人，大到得到了左右战争的宝物之类......你要听吗”

“......不了，谢谢。”

她对这种编造的故事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