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卒

半个月前，得知老齐头的死讯的当天。

为了不让冲动的狗子再做出过激的事来，卓霖连夜烧掉“老码头”的仓储区，毁了方国正刚刚开箱准备转运走的“鲜货”。

因为事先利用出货口挑起了方家跟老码头的争端，所以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那夜，风助火势“老码头”仓储区被烧毁大半。

那夜，卓霖当在“老码头”所有堂口的见证下，向方家正式宣战。

那夜，失去老船头的浚江船帮有意联合卓霖共同对付方国正。

因为缉私局情报处王显现身，卓霖未予船帮答复。

他寄由王显向郭怀勇传达愿意成为情报处线人的暗信。

雒天生因“康宁精神病院”滞留省城配合调查未归，卓霖与郭怀勇在跑路离开龙德的王瞎子堂口暗室密议。

将此次针对方氏走私犯罪集团的计划定名“潜龙”。

随后，为在新年到来之际保障人民食品安全，严厉清查海外违法走私“速冻肉类食品”，

由龙德市海关缉私局及市局牵头相关部门，共同联合执行了“铁壁行动”。

卓霖时隔多年，再次与缉私局携手共进。

但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年的缉私局情报处下属三科科长。

也不是卧底“江麟”，他只是一个受命郭怀勇的编外“线人”。

卓霖乔装化身买家、掮客，查明速冻仓库、及走私路线，暗中配合海警缉拿走私船只“利升澳”号，使隐藏在这张走私网络背后的“大庄家”虽然损失惨重。

“铁壁行动”查获了走私货物、违法仓库、运输车船，看似大获成功。

但与事前卓霖跟郭怀勇预料的一样，所有的胜利都只是表面的

真正能够帮助铲除掉幕后走私集团的有力证据线索，依旧一无所获。

雒天生与郭怀勇之前数年间针对方氏走私集团的多次行动，也都是这样的结果。

据雒天生与郭怀勇之前分析，能造成这样结果的可能性只有一个有人在暗中向走私犯罪集团通风报信

而卓霖更是怀疑这人与当年“台风行动”泄密有直接关系。

此时“潜龙计划”早已在暗中悄然启动。

卓霖以身为饵，说服郭怀勇在“铁壁行动”计划中，明确提出存在线人参与行动的内容。

他要利用方国正对自己欲除之而后快的心理，和当年泄密者对自己身份的了解，来验证多年来从数次“失败行动”中，得出的所有推测

结果是“铁壁行动”最后收网阶段，卓霖离开“利升澳”在渔港上岸就被人盯上。

之后麻九立刻如卓霖所料夜闯了王瞎子的堂口。

半月前“江麟”火烧“老码头”向方家正式宣战一事，在“江湖”中喧嚣一时。

期间无论是“老码头”，还是方家都放出要拿“江麟”的风声。

纷乱传言中，有说“江麟”早已被方家抓住沉江，亦有说“江麟”只是故弄玄虚，当晚点火之后就趁乱逃出龙德

那半月里，卓霖正忙于变换身份，帮助郭怀勇执行“铁壁行动”，从未以“江麟”的身份出现。

偏偏半月后“铁壁行动”结束，麻九就夜闯王瞎子堂口。

这样的巧合，已经将麻九与出现在渔港抓卓霖的人联系在一起。

更让躲在幕后的方家浮出水面。

卓霖抓了麻九。

麻九跟普通人的区别仅仅是他更无赖，为了上位，他可以反口就做方家的狗去咬旧主子“老码头”。

在真正的“江湖人”眼中，麻九只是个末流的痞子，“老码头”的人都看不起麻九。

这种把贪利怕死刻在脸上的家伙，甚至没有资格拜香堂，正式进“老码头”的门。

对付麻九，只要让他感受到死亡。

让他明白同样是死，但死法也有恐怖和更恐怖的区别。

这时只要留给他一线生机，他会像帮方国正咬“老码头”一样，回头去咬方国正

麻九在下水道中只字未提方家与“铁壁行动”中查处的那批走私“冷冻肉食”的关系，卓霖也没有

问。

根本就没有问的必要。

毁掉海外转运仓库“猪崽岛”让方国正很受伤，可他还有麻九的物流公司。

毁掉麻九的物流公司，方国正还能趁着年前的市场形势走私“速冻肉食”

百家方家这棵“大树”到底生出了“枝蔓”，只有把方国正这颗真正的“老树根”挖出来之后，才能知道

这些枝藤互无联系，断掉哪根也断了不了这棵大树的生机。

麻九连卓霖卧底的身份都吐露出来，如果他知道“冷冻肉食”的事，也不会藏着掖着，他根本就不知道

卓霖从麻九口中得到的有用信息只有两条

第一、麻九确实是奉方国正的明确指派，去王瞎子店里要抓卓霖。

第二、麻九知道“江麟”就是卓霖，而且他是从方国正的口中得知的。

现在卓霖需要验证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但也仅此而已。

即便有再多的间接联系，依旧没有直接确凿指向方国正的证据。

麻九会在卓霖面前知无不言，但把他交给警察之后，他又会变回难缠的无赖。

哪怕麻九把物流公司的事都交代出来，可方家产业众多，方国正大可以说对物流公司这些下面人暗

中做的坏事全然不知。

以方国正一贯的魄力，大不了就是损失些生意，连壮士断腕都算不得。

卓霖做过卧底，那是一份同时生活在阳光和黑暗中的工作。

他知道警方的会做什么事，会怎么做。

他跟方国正交过手，更了解方国正的为人。

癫狂嚣张也许是方国正本身的性格，但稳坐方家龙头多年，老谋深算、不露痕迹才是方国正的行事作风。

雒天生机关算尽也拿方国正无可奈何。

因为方国正看似矛盾的自身性格与行事作风融合在一起，就决定了与方国正交手必须明白。

这个老头子出手毒辣、没有底线，而且深藏幕后、滴水不露

所以卓霖早已决定要采取“超常规”的手段。

所以他才要切断与郭怀勇的联系。

所以他明知留下王瞎子可以争取到“老码头”，依旧要放他跑路。

明知与船帮同样铁心与方家为敌，却依旧放弃合作。

绑架麻九，卓霖已经走了第一步。

走到这一步，他已成了过河的卒子，能进不能退。

退，麻九就成为卓霖的软肋，方国正的杀手锏。

放人，卓霖是绑架犯，杀人灭口，卓霖是杀人犯，方国正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进，才是卓霖想要的。

他要直面方国正，独身拿下方家的“老帅”

“好的，好的，明白了，洪哥”

停车场内，麻九背靠车轮跪坐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握着接通的电话。

他的面前站着卓霖，腿边就是那口将成为麻九一辈子阴影的窨井。

卓霖把麻九从下水道里弄出来之后，就让麻九立刻打电话给方国正。

电话的内容是，虽然在王瞎子的堂口没有抓到卓霖，但是在暗室里发现了很多行动总结报告，里面有提到关于安插在方家的警方卧底

这样的内容，方国正一定非常感兴趣

“哥，问出来了他们在蛟蟠岛，你让我做的事都做完了，我就先走了”

麻九正说着就爬起来，准备开溜，又被卓霖一把抓着脖领提了起来，当当正正就悬在开口的窨井上。

“电话里没说是他派人来取，还是让你送过去吗”

卓霖一脚踹在麻九肚子上，不停挣扎的麻九立刻拱起了腰消停下来。

“没没说啊”麻九正疼的喘不上气，见卓霖蹲下身，大有把他塞回下水道的意思，立刻惊叫道

：“让让我送过去，他让我立刻就送到蛟蟠岛上去”

“那你是想在下面等我回来，还是想跟我一起去岛上找方国正呢”

卓霖一脚踩住麻九撑在窨井外面的胳膊，冷笑道。

“去去去大哥爷爷现在就去我陪您一起去”

麻九吼叫着，只觉得胳膊上一阵酸软，眼看就掉下去，被卓霖扯了上来，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让卓霖孤身去找方国正如果回不来，那自己也要困死在下水道里。

闻着窨井里传出的味道，麻九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现在哪怕被人活活打死，他也不愿再被扔进下水道里

“上车”

卓霖对麻九说道，他走到车前刚刚一脚踏进车里，却突然愣住了

只见座位上，竟然多了一张黑色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