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小齐问出了一个即普通又极不普通的问题。

普通是因为随便哪个人面对一个陌生的电话都会这样问。

不普通是因为无论小齐还是电话另一端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连他们第一次见面和交流的方式都这么超乎寻常。

“管家”

电话另一端还给小齐的也是一个即普通又不普通的答案。

普通是因为有人问，有人答，这本身就是个普通的对话过程。

不普通是因为放在小齐身处的情景中，不回答才是正常的流程。

先是找了船老大，然后在圣心大教堂留信，到了浚江大桥上又露了一下背影。

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隐藏身份。

可对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找我干什么”

小齐开口问道。

电话另一端沉默片刻，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管家”亲自找人一个人，这在龙德已经是件天大的事。

大金煌休闲会所的白楼里，曾经有人提出过愿意倾家荡产，只为换来跟“管家”搭上话的机会。

能进白楼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只那一千万的会员保证金就已经把里面的人抬到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样的人倾家荡产要做一件事，放在外面绝对是要惊天动地的。

可这件能惊天动地的事，最后没有发生。

“管家”只做交易，他不需要钱，也没必要让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张四方和杨栖杉都把“管家”的召见当做天大的事。

可现在从小齐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往浚江里扔了一片树叶，平静的连个水花都荡不起来。

小齐只对自己想做的事感兴趣，所以他不在乎什么“管家”不“管家”的。

如果现在“管家”站在小齐面前，也许小齐是近二十年里第一个动心思要杀“管家”，而且敢于付出行动的家伙。

“跟你做笔交易。”

“管家”笑完之后，再次恢复了他一贯的气派。

只要是从“管家”嘴里说出来的，从来就没有人能拒绝，这几乎是言出法随的神迹。

“没兴趣”

小齐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并且想要把手机扔进江里去。

桥下一刻不停窜流而过的浚江水跟这个自称“管家”的人一样，让小齐非常不舒服。

他拿不准这个“管家”到底掌握了自己多少事。

平时的小齐会对跟自己有关的所有事感兴趣，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在浪费精力来打发时间。

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情况，小齐决定要更加集中自己的精力。

只对自己想做和必须做的两件事感兴趣。

其中不包括陪这个自称“管家”的人磨蹭时间。

既然这次不能杀人以绝后患，那就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

会出现第一次人，一定会出现第二次。

等到问题出现的时候再去解决，是个提高效率的好办法。

手机在即将脱手的一刻震了一下，这一下仿佛震到了小齐的心底。

他抖手又把已经脱手的手机捞了回来。

为此小齐探出了半个身子，真的险些从桥上栽进江里。

余惊未了的小齐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短信界面，已经很像苦瓜的脸变的更加难看。

“卓霖。”

只有两个字的短信内容。

这个“管家”知道小齐最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

这是他决定集中精力之后要做的两件事之一。

“杨丰林冒名，出租车司机套牌，星瀚艺术学院师生三十三名师生绑架案期间，乘德荣渔74421拖网船出海至猪崽岛附近海域游弋蛟蟠岛恶性系列杀人案前夜，曾驾驶该套牌车辆载卓霖从大金煌娱乐会所至摩登单身公寓利剑除恶行动当夜袭警，驾驶该套牌出租车撞毁警车一辆，造成一名当事警员轻伤”

接踵而至的第二条短信，让小齐感到背脊发凉，他下意识四处张望，只觉得似乎有双眼睛在看不到的地方盯着自己。

又一次震动，第三条短信到了。

这次的内容有两个字，同样是个名字白子琪。

看到这个名字，小齐突然有种被人掐住了脖子的感觉。

现在如果不是“管家”让他走，即使有人冲着小齐开枪，他也会站在原地不动。

他想做的事和必须做的事都比命重要，这两件事都被“管家”掌握了，这跟掐住小齐的脖子没什么两样。

小齐正要按住拨号键，把电话打回去，突然屏幕一闪，第四条短信到了。

这次小齐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这条短信的内容。

一个把自己存在这件事都搞成了秘密的人，突然没了秘密，那该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小齐按下了拨号键，可在电话拨通之前，他还是忍不住看到了第四条短信的内容、

“龙德mongla龙德”

迅速接通的电话，让小齐措手不及。

他对着电话张了张嘴，却没想好该怎么恰当的措辞。

这可能是一通比他的命更重要的电话。

“我知道你的一切，过去、现在、包括未来想做还没做到的事，我们之间没有冲突，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目标一致，你要做的是告诉我那个很多人都感兴趣的杀手在哪儿，让我可以在今晚之前得到他，至于你，立刻属于你的方式消失。”

“管家”说到这里放缓了语速，轻声道：“我的交易习惯是先予人后利己，这次出于你挂掉电话的不敬所以破例一次，等到我让你再次出现的时候，你会看到想要的结果，并有机会亲自给自己寻找一个答案。”

小齐对着电话沉默良久，才报出了一串固定电话的号码。

这次是“管家”直接挂断了电话。

“管家”具备这份自信，小齐不敢骗他。

这世上没人能拒绝“管家”的交易。

小齐也确实没骗“管家”。

那是他跟眼镜唯一的联络方式，也是现在已经得知自己处境的眼镜，唯一与外界联系的方式。

如果管家要亲自找出眼镜，而不是让小齐帮他挖出眼镜，这个电话号码就是唯一的线索。

小齐收起了手机，装进了贴身的衬衣口袋里。

现在不再是“管家”找他，而是他时刻期待着“管家”召见。

如果“管家”需要他重新出现，这部手机是最快捷的方式。

现在这部手机对小齐来说至关重要。

他走下了浚江大桥，打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昨晚来的地方龙德渔港。

管家交代过，让小齐用自己的方式消失。

龙德渔港还有一艘船在等着小齐过去。

那艘船原本是小齐准备给眼镜离开龙德用的。

他没准备杀眼镜，理由跟其他人一样。

眼镜是个有用的人，用来杀人灭口再合适不过。

所以小齐处理了船老大，留下了他的外甥和其他船员。

现在看来，眼镜应该用不到这艘船了。

小齐现在考虑的是如何把那些见过杨丰林的人都处理掉。

方法不复杂，只需要按照德荣渔74421拖网船的原定计划，今晨出海打渔就行了。

一艘在公海上行驶的渔船，有很多再也不回不到港口的可能性。

来浚江大桥之前小齐跟张四方、跟杨栖杉不同。

张四方和杨栖杉是先知道了“管家”的厉害，然后才有了后面的接触。

而小齐是接触之后，才体会到了“管家”的厉害。

在今天之前他没听过“管家”这个名字，或者说是称号。

今天之后，小齐会记住这个自称“管家”的人，也许直到死的那天。

现在小齐跟张四方和杨栖杉成了一样的人。

他们都是了“管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