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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里含着笑,主动接过粥碗,一边喂我一边摇头:“你管的太严。我可不敢四处拈花惹草。再说她一个没封地的郡主我还真看不上,想做我的正宫,至少得是个公主。”

本来我心中怒气就已消了大半,听到后半句我立刻板了脸:“你还要朝华这样的是吧”

“不不不,”他忽然转了语气,朝我笑道,“你这样的,我也勉为其难可以接受,就当你报答我老吕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呗。”

我抬手就给他脑门一个暴栗:“你找打是不是”

他笑着握住我的手,塞回我怀里。道:“你舍得打我”

我翻了个白眼,想起昨晚的事。便敛了笑给他讲了一遍:“定国公不是只有一个嫡女,怎么会有两个郡主。那个凤栖郡主是谁”

小疯子饮了口茶,沉思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我从来没想过,顶着“凤栖”这么一个尊贵的名字出生的人,会有如此凄凉的身世。

这件举国大案发生在十五年前,也就是我出生的时候。

当时先帝病重日薄西山,等待更替的朝野动荡不平,朋党淫乱。先帝驾崩后,捍卫了华朝三代江山的将军世家孔氏突然被参意图谋反。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井敏,联合皇后与禁卫军首领邕宁起兵。最终镇压成功,握有重兵的孔氏被满门抄斩。

一场灭门屠尽了孔氏一百多年的忠义与赤心,一如一年前的何氏般,鲜血染红了护城河,血腥味飘荡数月不散。

本来举国权贵的孔氏一夜间沦为千古罪人,人人忌讳。许多以娶孔家族女为荣的王公贵族开始休妻弃子,与孔氏彻底撇清关系。

当时的定国公夫人,便是孔将军的嫡长女,身份地位仅次于公主。她腹中的孩儿在未出生前就被昭告天下,将取名“凤栖”。

有凤来仪,非梧不栖。

多大的恩宠,才能让一个王公的女儿承的起“凤栖”二字。

可她没有想到,一场事变,万物化为泡影。当初对天起誓的郎君,给了她一纸休书。

凤栖出生后,她立刻被扫地出门。定国公又娶了后来生了柔文郡主的大夫人。从此,在姊妹兄弟的排挤冷落、父亲的嫌厌忌讳、后娘的针对嘲笑中,凤栖慢慢长大。

云予叹气道:“凤栖生性怯弱,定国公极不喜这个女儿,所以外界鲜少知道她的存在。”

我不敢置信道:“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云予摇了摇头:“亲生女儿又怎样,在皇亲国戚面前,血亲不过是绊脚的石头。如果有一天威胁到了利益,便一脚踩碎毫不动情。”

我心里忽然涌上一丝不明的慌乱,总觉得孔氏造反和何氏造反一样,都是不明不白满门抄斩。

朝野瞬息万变,我不敢非议罪名真不真实,我只知道我要藏好,否则生不如死还要连累小疯子。

“说起来,”云予犹豫了一下,“昨日也是凤栖郡主的十五诞辰,她及笄的大日子。”

我心中忽然浮现凤栖那张略带憔悴又小心翼翼的脸,不由泛起几分同情与怜惜。本来这风光尊贵忍人妒忌的一生应是她的,本来昨日坐在高台献舞的人应是她。却落了个无人问津,黯然伤神的结果。

不知为何,我觉得我和凤栖,同病相怜。

我本来也该有幸福美满的童年,和别人一样有人疼,有人爱。我本来也该牵着妈妈的手,走过两个巷子去买最爱的冰淇淋和洋娃娃。我本来不用在别人都在玩耍的年纪做饭、洗衣服。

我恨透了那个,毁了我的童年、毁了她一生的人。

我瑟抖着身子,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攥住我的手腕。云予轻轻掰开我的手指,看着已被我抓出伤痕的手腕,眼中止不住疼惜:“你看你又忘了剪指甲,每次情绪一不稳定就开始抓自己。”

说完他叹了口气,把落星唤进来给我剪指甲。我深吸几口气,慢慢压下心里的情绪。问他道:“迷彩的样品给太子看过了吗”

“太子说没问题。”

我点了点头:“那就好。你替我去工事部请两天假吧,我铺子这边有些事要处理。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云予走后,我终于憋不住了,伏在桌上猛地咳起来。落星吓了一跳,红着眼手足无措道:“这咳疾许久未发,怎又开始了云公子也真是的,说什么不好,非要说这种让人胡思乱想的东西,阿姐先忍忍,我这就去请大夫。”

我咳的直不起腰,只觉得胸口闷的发慌。来不及止住她,鲜血的腥味忽然涌上喉间。我攥着自己的手指,蜷在桌上发抖。

落星忙扶起我,她哽咽着拍了拍我的脸:“怎么脸色这样苍白,阿姐,阿姐”

我费力睁开眼,咽下嘴里血腥味,朝她递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哗”地一声,大夫打了帘子进来,打开医箱就要给我诊脉。

我忙缩回手,让他把脉岂不是暴露了我是个女子的身份。落星哭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忌讳什么”

我轻轻推开她坐起来,死活不肯把脉。最后大夫拗不过我,观色问症后开了几贴药便走了。落星同我置气,冷着脸去煎药不肯和我说半句话。

我咳的浑身无力,也不管她,反正她自己想通了就不生气了。取来账本算账,我让马大碗拿钱去苏地主那续了半年房租,给朱波布庄送了两百秋款押金。

我捂着心口,觉得痛上加痛。从宫里带出来的一千五百金啊,就这么花没了。迷彩的定金是给绣娘们的工钱,都不能动。

次日马大碗告诉我,之前我要求的房产他已打听到了。要风景好,交通便利,风水好,屋子够大方便我以后生意做大招待客人。马大碗跑了大半个月,才找到一处合适的。

最主要的是,房产的主人同意我先租借一年,再决定要不要买下。今日先去,和他把价钱谈妥了,防止一年后涨价。

屋子背对上十六街,处中十六街拐角,三百平米的样子,占据半座小山头,坐北朝南不正不偏,离铺子倒是挺近的。

白色围墙下长满各色杂草,漆皮被雨水冲刷地露出本来的青绿色,房子倒是挺老了,如果买下肯定要重新装修好一番。朱红漆的大门开在南侧,门外是一条石子路,通到上十六街路口。

我扣了扣剥漆的门环,不一会门“吱呀”打开,一个攒着双头髻的小女孩探出头来,我笑道:“去告诉你们家老爷,有人来看宅子了。”

丫头瞪着水灵的眼睛掩上门,片刻后一位老伯牵着小丫头引我入府。一路上小径旁杂草丛生,里面视野开朗面积比我估计的还要大些。

绕过满地的残垣瓦片,我打趣道:“这宅子像个老古董,你们家老爷从来都不管这处宅子吗”

老伯眯着眼睛,笑道:“这是最偏的一处房产,老爷闲置多年,哪想被公子看上了。”

我不禁咋舌,离上十六街就隔了一堵墙也算偏。有钱人的世界我真的不懂。

路过一两个光秃秃的莲花池,老伯指着面前的垂花门道:“我家老爷在庭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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