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一封封从北境飞驰送达的军情急报,南宫冕敲着脑袋,深深地叹着气。
“陛下,宁国公大公子宁潇隐求见。”门外前来报信的,是自元渚公公离退承天殿后,跟随在南宫冕身边的人,曾经跟随南宫冕出征过的副将秦亭。
沉默少许,南宫冕点头。
片刻,宁潇隐着一宽袖长衣进殿。
“宁国公府宁潇隐见过陛下。”宁潇隐躬身习礼道。
“宁兄客气了,请起。”南宫冕起身上前,带他至偏殿叙。
“诶方才接待我的,可是你当年的那个副将”刚进偏殿,宁潇隐见无人在侧,便不管不顾地说道。
“是他。”南宫冕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你怎么把他给请来了”宁潇隐毫不客气地坐下道,“元公公呢”
“元公公年纪大了,我让他在宫中安养。”
“那可真是为难他了。他老人家一辈子呆在这深宫里侍奉了这么多年,你要是卸了他的职务,他怕是也不能习惯吧”
“我自幼便是由元渚公公带大的,自然不会亏待他。元公公德高望重,这执事公公的位置依旧是他的。”
“这还差不多,像点样子。”宁潇隐嘴上不饶人,神情却实实在在温和,“不过秦亭是怎么被你找来的”
南宫冕笑而不答,只是又问了一个问题。
“祭典那日我去了趟皇陵,去看桢桢。你知道那时候我遇着谁了”
“安临呗。”宁潇隐看都不看他一眼,把烧得“鼓鼓”作响的茶壶从炭架上取下呢,斟了一杯茶,伸手递给南宫冕。
谁知南宫冕并不接茶,只是严肃地盯着对面那人。
许久,方才冷峻地说道:“你的主意”
“唉,”宁潇隐收回伸出去许久的那只手,自顾自地说道,“我又不是神仙,算无遗策。安临的归处,只是知道罢了。不过呢,我还知道,他这两天还在歧山。”
“哦,你连他这几日的行踪都知晓,难道这真不是你的主意”南宫冕故作皱眉状问道。
“不信就算了。”宁潇隐不看他,偏头细细看墙上的画作,“秦亭的下落应该是安临告诉你的吧他俩关系那么好”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样多的”
“推测罢了。”
“推测那你说,上回你将我送至建邺后便不知所踪,可是又去哪里潇洒了”
“潇洒冕儿你别说笑了。”宁潇隐啜一口自己刚泡好的清茶,回头道,“你无非是想问问我又为你准备了什么对吧不过,你若是真的能这样想我,倒也好。”
双目凝视,想想也是有些道理的,心中的坚冰也逐渐融化。放下心中的成见,便还是那最初的情谊。
“呵,你现在也没时间来管我。北境局势不容乐观,想来你也是颇伤脑筋吧”宁潇隐不顾对方的神情,继续问道。
“你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南宫冕故意用略微讥讽的语气道。
“看看,看看你,这腔调唉”宁潇隐叹着气,“我好心好意帮你,你这家伙”
“帮我宁大公子可是有什么主意”南宫冕见他这番论调,便正了正身,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事呢,我会尽力帮你的,”宁潇隐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不用管。但是北境能撑多久,也非我可以控制。”
“我不过是想撑到妹妹大婚后罢了,四月初的婚典,北境扛三个月而已。”
“而已”宁潇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倒是轻松,你又何尝不知晓,别说三个月了,就是一个月都难说。”
“不是有你吗”南宫冕微笑着道。
“你还真把我当神仙了”宁潇隐一脸没好气的样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过是希望亦憬公主可以顺利成婚。但你想过没有,若是正是新婚燕尔之时,项影生便要上战场,亦憬又怎么能够接受呢”
南宫冕眸色黯淡,低头不语,只是听着。
“说到底,这是项影生的使命。身为武将,自是与沙场相生相依的,这一点,他们俩都很清楚,只是不说破。听说前段时日亦憬情绪不稳定,想来也是对此有些忧虑。但亦憬既然选择了他,那当然也有需要承受的。至于最后的结果是怎么样,又怎么是我们能预料的呢”
“可是”南宫冕想辩解什么,却终是微微张张口,未发出一个音来。
“有些时候,只能看命数了。”宁潇隐面露幽色,“不过呢,我会努力的,努力撑过四月初。但能不能成功,我也没有很大的把握。”
“你能帮我,就已经是足够的了。”南宫冕笑道,“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止。”宁潇隐说着,随手就拿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两坛子挂酒,放在案台上,“歧山青松酿,给你的。”
说罢,便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边,却转头又道:“过两天元宵,我家里做了蟹粉团子,你悄悄过来可好”
不等南宫冕应答,宁潇隐又自顾自走了,只甩回来一个极其潇洒的背影。
留在茶炉旁的那一人,却呆呆地望着那两挂青松酿,心中百感交集。
看来之前的种种,都是我想多了。
哪里有那么多的算计,宁潇隐哪里是那样的人
他不在京城的这一年多,想来是在歧山度过的,不然那歧山内传的独门佳酿,又怎能够被他轻易得到。
他知道安临在皇陵,无非是在歧山的时候遇到了前去祭拜师长的安临。
至于行宫中为何有他的人,应该是正如他那时所说的那样吧,真的只是把能够想到的都做了,力求万无一失罢了。
他也不过是行走江湖多年,与众多能人异士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而已。
他每一次的出手,不都是为了帮我吗
从头至尾,在他的心里,也只是因为情义二字。
南宫冕端起茶炉上烧滚的烫水,一饮而尽。
任凭火烧般地灼烈了咽喉,也抵挡不住刷刷流下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