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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哎哟轻点儿”南宫冕五官扭曲着,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见他这样虚张声势地叫唤,宁潇隐反而更不客气地一使劲,还真的挤出些血来。

“啊啊啊”南宫冕赶忙做投降状,“好了好了我错了”

“错哪儿了”宁潇隐白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都不慢。

虽然刚才南宫冕说自己“错”,指的是他不该和宁潇隐开玩笑装痛,但是宁潇隐这里问的却是别的。

南宫冕知道他的意思。

“我我不该瞒着你出征”

“还有呢”

“还有”南宫冕皱着眉想了想,“没了吧”

“秦亭来北境前没和你说过什么”

“没啊”南宫冕愣了愣神,“怎么了”

宁潇隐见他这个反应,当下也知道了是怎样的一回事。但是秦亭已经离世,事情也发展到了这一步,说什么也都没用了。于是宁潇隐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而是转言道“我简单地帮你止住了血,你赶紧把这边的事都处理好,我去城内的衙门里等你。若是要用人的话,那帮西蜀军可以用,但是不要让他们进城,他们驻扎在城外就好。”

说完这句话,宁潇隐就撇下了南宫冕径直往城里走,远远地还传来一句“你快一点儿啊我有好多话要问你啊”,弄得南宫冕哭笑不得。

等到南宫冕把战后事务大致处理、分配下去,又重新部署了城内的防务后,天早已大亮了,衙门后堂里等他的宁潇隐已经趴在案桌上睡得昏昏沉沉的。

南宫冕脱下自己肩上的披风,轻轻盖在了宁潇隐的身上。

但是宁潇隐睡得不深,这一下子的动静,他便醒了过来。

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又接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他才慢慢地缓过神来。转头望向窗外,日头正盛。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宁潇隐揉着眼睛道。

“军中事务繁杂,这一场战役结束,下一场战役不知何时会来,自然是要做好充分准备的。”

宁潇隐看着一眼未眠但仍然精神抖擞的南宫冕,心里却有一种刺痛。

“你啊,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还以为自己身强力壮,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宁潇隐本来还想唧唧歪歪地唠叨下去,但是看到南宫冕渐渐沉下来的脸,便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他想到了昨夜自己在城头观战时的异常。只是当时自己没往那方面去想而已。经宁潇隐这样一说,心中便惊了半晌。若说在征战期间出了什么意外,这可怎么办才好

于是面上的神情也是一阵黄一阵白。

“好了好了”宁潇隐权当是自己说得太严重把人给吓着了,连忙打圆场转话题道,“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就来了呢”

“好奇啊。”南宫冕应着话。

“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呢”

“那那你咋就来了呢”

“我不告诉你。”

宁潇隐一脸的奸笑,一副“就不告诉你”的样子。

但是南宫冕看起来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只是搓捻着他的手指。

“你向西蜀借的兵你你拿什么去借的”

宁潇隐没想到他真的往这方面考虑去了,于是不回答他的话,只是笑了笑。

但就是这个笑容,给了南宫冕心上一击。

这笑容里,隐藏了好多东西。

西蜀是曾经附属于北秦的、擅长巫术的小国,后来因为和北秦有了利益冲突且国力日渐强盛,所以脱离了北秦的掌控。而北秦也正因为西蜀的背叛感到不满,这几年也常常进犯西蜀。但说就因为有共同的敌人就前来相助也的确说不太过去,所以这个原因,只能出自宁潇隐的身上。

唯一的可能,就是宁潇隐拿自己做了交易。

因为西蜀国主的惜才是天下皆知的事实,而像宁潇隐这样既对朝堂了如指掌、又能在江湖如鱼得水的人,是极其受到他的青睐的。

“你你莫不会是答应了做他的臣属对你而言,换个身份来伪饰是不难,可是你怎么会答应呢而他,又怎会相信你”

南宫冕睁大了眼,他无法想象,也无法相信。

宁潇隐害怕他挖得太深,把自己全部的秘密都挖了出来,于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又问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但是南宫冕死死地咬着前面那个问题不放“你还有事瞒着我对不对你说你说你怎么可能会为了帮我找援军而把自己这一生都留在了西蜀,你怎么可能”

“你明明知道我把大义看得比什么都重,你明明知道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你这样做的你为什么为什么”

“你宁氏的百年门楣你不管了吗就算你可以瞒住你的宁氏身份,但是你再怎样也是宁氏的人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

气愤到了极点的南宫冕因为一夜未眠,头脑本来就昏涨得难受,现在一时间又无法接受至交好友为了缓解北境危局竟用自己的一生时间为承诺换来他国援军的事实,不免一阵激愤,双手一把抓住了宁潇隐的衣领。

同时,被误解的宁潇隐也愤怒达到了极致。他也反手抓住了南宫冕的衣领,红着眼睛问道

“你说我瞒着你,那你呢你呢”

“噬弘丸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你当初为什么要瞒着我”

“究竟是你瞒着我的多还是我瞒着你的多”

什么

南宫冕紧紧拽着衣领的手慢慢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噬弘丸宁潇隐怎么会知道噬弘丸

南宫冕挣脱了宁潇隐的双手,他跌坐在地上。

宁潇隐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失言感到一丝的懊悔。他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倚靠在桌角的南宫冕。然后挨着南宫冕坐了下来。

“抱歉,”南宫冕讪讪地道,“是我太鲁莽了。”

宁潇隐没有理会他的道歉。既然已经说了个开头,那又何必要继续隐藏下去呢于是接着问道“你服用噬弘丸有多久了”

“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是在北秦留下的伤疤,这样的过往,南宫冕根本不想被提及。

“不问也罢,想来也就是你在北秦的那三年吧。”宁潇隐自顾自地说道。

“你想说什么”

“那是西蜀的巫术,算是江湖秘术吧。”

“巫术”南宫冕诧异道,“噬弘丸不过是可以控制我武力的一种药”

“这只是其中一个功效。”宁潇隐解释道,“西蜀的巫术有很多种,有些是服下药物后三月内未有解药就会毒发身亡的,或者是其他的一些。而你中的那一种,是需要每日服药的。服药可以削弱你的武力和部分的脑力,一旦停药了,武力和脑力会有所恢复,但是噬弘丸本身对身体的创伤还是在的。然而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种巫术可以将施术之人和被施者的性命联系在一起,一旦施术者有性命之忧,那么另一个人也会”

后面宁潇隐说了什么,南宫冕都没听清,他只听到了这一句。

性命联系在了一起联系在了一起

拓颜拓颜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算到了会有这一天是吗你已经羞辱了我,你竟还要我为你殉葬

南宫冕神色黯淡,一股怒意从心口迸发,随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看这个样子,他应该是受了伤。所以你也会有一定的反应。”宁潇隐一边拍着南宫冕的背脊,一边分析道。

“好啊,”南宫冕擦去嘴角的血迹,咬着牙狠狠地道,“那就同归于尽大不了一起死嘛”

宁潇隐听到这句话,心里却急了起来。

“什么死不死的你如果死了,我也不活了”

“你再胆敢在我面前说一个死字,信不信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南宫冕从未见过今日这般决绝又冲动的宁潇隐,于是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倒是说说,面对北秦的雄师,我不斩杀他,那我们该怎样做”

“拓颜不是傻子,他若是发现你只从西蜀借了三万水军,他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且此人从不信守承诺,纵然他这一回退了兵,你又怎知他何时会杀回来一个回马枪”

“与其放虎归山,倒不如现在做个了结,也给硕儿一个太平天下。”

南宫冕侃侃地说完了这些,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问道“你突然提及西蜀巫术,应该不仅仅是想责怪我或者是告诉我噬弘丸的事情吧”

他垂着头想了想,脸上蒙起一层雾水,神情似笑非笑。

“难怪,西蜀国国主能够这么坦然地把援军交于你,原来你的性命也在他手里”

“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宁潇隐虽然嘴上骂着南宫冕,但也甚是了解他,知道他认准的事必然不会再动摇。且见他心中已明了全部,便不再遮掩,笑着打趣道,“反正咱俩都是将死之人,又有什么顾念的呢能和你一起长大,和你一起共赴黄泉,也是甚好。”

“可是从小到大,每一次我遇了难,都是你来帮我的到现在,都没有变过”南宫冕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每一次,你都让我误会你”

“是你从未放下心来信任一个人,你的顾虑,其实很重。这一点,你们南宫氏的人都一样,只是你比他们都要聪明,脑子转得快一点罢了。”宁潇隐叹了口气,“现在硕儿一个人撑着局面,也的确不易,我们是该为他做点什么了”

“那西蜀那边呢你不管了吗”

“我连命都不要了,还管这些事儿”宁潇隐轻飘飘地笑了笑,“西蜀那老头儿压根就没把这三万士卒放在眼里。你还是悠着点吧,难保西蜀正准备坐收渔翁之利呢”

“此战过后,东凉军群龙无首,若是北秦再犯”

“卫可将军就在颐州,他现在就等着你的号令了。你这边一下旨,他便会立刻飞奔而来。你也不用太担心,卫将军接应前的这段时间,我还在呢你放心,我肯定死得比你晚。”宁潇隐说着,笑嘻嘻地拍了拍南宫冕的肩膀。

南宫冕知其好意,心下不再犹疑。只是又问道“你真的忍心放我去”

“我当然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啊,”宁潇隐朝他眨了眨眼,“这不是还有我嘛我帮你撑一段时间。两个人一起死总要好一些咯。”

“你方才还不是说要死得比我晚吗怎么现在”

“喂,我这还不是为了安慰你啊,要帮你处理后事啊又要和你一起去黄泉路上”

提起生死,却如同玩笑般地坦然。仿佛回到了幼时,那一年的春花烂漫,那一年的夏日烈烈,那一年的秋叶随风,那一年的冬雪沉沉。

近三十个的春秋,也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被数过去了。

但是他的meng里,始终纠缠着那个手捧着茶花的女子。放不下,也抹不掉。

那一年,才是真真正正属于他的人生。

可惜,回不去了。

想当年,乌发白衣,年华正好,携友人同游山川河海,共览江山盛况,畅想华彩未来,只是未曾想,后来山河meng碎,飘零衰败,那个存在在脑海中的少年meng,最终随波流去,不复存在。

而如今,还能和那时候的人一起,畅聊天下,纵然生死已知,又有何妨

这般一想,那些埋藏在心底最深的爱和恨,也不值得一提了。

飞驰在辽阔的北境天地间,身后是数万里河山相应。他们放弃着自己的meng想,呵护着、成全着别人的美好。

最终,他们没有选择他们所渴望的那个meng,他们选择听从命运的安排,沉寂于无尽的黑暗。

尾声

嘉祐二年春末,历时长达个月的北境之战落幕。

此战耗尽北秦和东凉两国几乎全部的国力,最终以北秦败逃、东凉收复十州失地为结局。

是年夏初,南宫硕继位,次年改元为景嘉。

而同样失去一国之主的北秦,却乱成了一锅粥。拓颜未留下任何遗诏,致使朝内对王储人选无一定论,最终,爆发了一场政变,拓氏王朝覆灭。取而代之的,是以颜氏为君的国度,史称后秦。

南宫冕出征一月后,江陵农家。

最后一朵杏花从枝头掉落,树下独坐着的女孩有感应似的起身望向远方。

只愿回到那年春天。

折一枝杏花祭江南。

全文完

终于完结了。突然有点不舍。

其实写得不好啦我知道。而且最后几章我自己都写糊涂了重感冒头实在是太痛了。烂尾了貌似。

故事纯属虚构,历史上有没有真实的事情我不知道别打我。

写完了就把它忘掉吧。或许很多年后来看,只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毕竟写得真的好一般。

谢谢你看到了这一页。有缘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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