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婵二人刚一进大厅就看到裴彻已经在那里等待。鸦青色的春服。让他斯文的像是一位教书先生。
薛婵随着裴玄贞一起磕头跪拜,裴玄贞举着茶盏道,“孩儿已经娶亲。自此自当为我裴氏一族开枝散叶。孩儿娘亲死的早。多年来爹爹教养之恩。玄贞不敢忘怀。愿爹爹春秋永驻。身体康安。”
“好好好。”裴彻接了裴玄贞敬的茶。轻轻啜了一口,而后道,“我儿长大了。”
薛婵也学裴玄贞的样子。将茶盏高高举起,道,“儿媳给爹敬茶。儿媳既入裴家家门。便是裴家人。愿爹爹老当益壮寿比南山。”
裴彻接了薛婵敬的茶。轻轻喝了一口。几乎要落下泪来,“好。好。婵儿以后便是我裴家的人。丫鬟婆子。若有哪个不听使唤了。不必报于我与玄贞知晓。你自己看着处置便好。”
“是。”薛婵低头应声。
“都起来吧。”裴彻道。
二人应声而起。随后便垂首而立听裴彻教诲裴氏家规。及至快近正午。又在裴彻的授意下去裴氏祠堂祭拜了列祖列宗。直到下午。才闲了下来。
二人新婚燕尔。此刻便又在床上閙做一处。薛婵趴在裴玄贞怀里。听他讲述他的亡母。
“我的母亲是柳州名门林氏的之后。她一生非常喜欢收集奇花异草。父亲也很疼爱她。是以只要她开心。就都由着她。我六岁那年。她远赴苍崖颠,要取一株名为洛川的名草。结果父亲派去的随从。只带回了她的尸身。”
他说的平静,薛婵却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难过。她安静的伏在他的胸口,轻声道,“她一定很美。我却没能见到她。”
裴玄贞用手梳理着薛婵的头发。道,“嗯。她很美。”
薛婵觉得腹中隐约有点刺痛。但是一闪而过。薛婵便不做他想,把脑袋支起来,道,“后日是我们成亲三日。按礼我们需要去忠伯处省亲。我想那一日去祭拜爹娘。不若一起也去祭拜一下她。你觉得如何”
裴玄贞顿了一顿,道,“怕是不行。娘在世的时候就和爹爹讲过。若有一日她先爹爹而去。就让爹爹将她葬在山林深处。不必祭拜。亦不用撒扫。她想永远陪着她喜欢的山石草木。是以。爹爹便按照娘的意思。将她葬在了云峰山后面的竹林里。我常去那片竹林。却找不到娘的坟茔。”
薛婵点点头,“那就放心里吧。故人已去。但我们的血肉还有她们在世时留给我们的记忆和经历却是真确的。所以。好好活下去。带着和她们有过关联的我们自己。人生一场。终归要有这样的别离的。”
薛婵只觉得腹中疼痛越来越重。一时又说起这些伤心事。心中愈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裴玄贞微微笑了笑,去亲吻薛婵的脸颊。三月春盛。遇见天气晴好的日子便会有些热。薛婵额上开始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来。裴玄贞抬手为她拭去额头汗水。薛婵却痛苦的皱起眉头。
“阿婵。阿婵。”裴玄贞看着越来越擦不及的汗水,不禁出声询问,“阿婵。你怎么了阿婵,你怎么了”
薛婵只觉得腹中绞痛。不能言语,原本红润的脸颊一点点变得惨白。贝齿轻咬下唇,眼泪因为她平躺的原因而开始横流。
“来人来人”裴玄贞大声喊道,“去请胡安快去请胡安”
裴六在门外应声而走。薛婵却是觉得眼前都开始模糊起来,豆大的汗珠止都止不住。裴玄贞将她抱进怀里。声音都带着些颤抖,“阿婵。阿婵。不要离开我。阿婵。不可以离开我。”
薛婵苦笑道,“若我也先你一步离开。不要把我不要把我葬在山林间。我怕冷。”
裴玄贞抱着她,连声道,“不许胡说。你怎么会离开我。我们好不容易才成亲。我还有那么多话要对你说。你别怕。胡安马上就来。”
或是恐惧。或是紧张。薛婵觉得裴玄贞在颤抖。为她擦汗的手也在不停的抖,薛婵伸手去抓他的手,道,“你不要怕。人一辈子不过几十年。纵然我不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薛婵微微顿了一顿,“这红尘人世间。虽然孤独。但却值得你认真的走这一遭。”
裴玄贞的眼泪落下来。砸在薛婵脸上,这是她第二次见他流泪,和上次一样的滚烫灼热,薛婵忽然生出一些愧疚出来,若是不能白头偕老。又何必结这同心。
薛婵闭目又忍了一刻。而后便昏睡过去。等到胡安匆匆赶来,进门刚欲行礼,便被裴玄贞拖了过来,
“快看看阿婵怎么样了。中午还是好好的。怎的如今。却病成这样了。”
那胡安见裴玄贞焦急。便也不再虚礼,隔了一层薄娟开始为薛婵诊脉。那胡安时而皱眉,时而摇头,良久,问道,“大人这位可是”
裴玄贞点头,“嗯。是。便是大理寺那位。”
胡安连连摇头,“果然。果然啊。”
裴玄贞怒道,“果然什么你倒是说呀”
胡安慌的跪下,“大人。请恕小的直言。依小人之断。夫人这病根是落下了。虽然我先前用药帮她调理。但如今看来。只怕还是要让夫人多受病痛困扰啊。”
裴玄贞道,“我只问你。此时此刻。你可有法子缓解她的痛苦。”
胡安道,“小人施针以后。便可让夫人觉得不再疼痛。”
裴玄贞道,“那你且莫多舌。快为她施针。至于她的身体。稍后你来前厅说话。”
“是。”那胡安应声,而后便开始为薛婵施针。等到施针完毕。裴玄贞将薛婵小心盖好。而后二人便前往前厅说话。
裴玄贞摒退了所有下人。花厅之中,只余他和胡安二人。裴玄贞问道,“如何”
胡安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大人。夫人的身体。三五年之内。却是没有大碍。至于她病发时的疼痛之感,小人只要再施几次针。并佐以相关药丸。应当数月之后便不会再犯。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只管说便是。”裴玄贞道,“还有。为何说是这三五年并无大碍呢”
胡安道,“按尊夫人的体质。这三五年怕是很难很难有孕。只是若夫人一旦有孕。按她此刻的身体。怕是福祸难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