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裴玄贞道,“你把方子留下来。找裴六领了赏银。便可以离开了。”
那胡安躬身行礼,道,“是。只是大人。若是夫人万一有孕”
胡安话没说完,裴玄贞便道,“我自有分寸。”
“是是。”胡安躬身退出去。
裴玄贞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轻轻叹了口气。又往内院走去。
薛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院中屋内昨日成亲的喜绸还没有褪去。余晖撒进来。便也裹了一层明艳的红色。美丽又妖娆。
薛婵瞪着账顶的百子千孙图。不禁微微展露出笑颜,忠伯待她。是真的好。
裴玄贞端了一个白瓷小碗过来。见薛婵睁着眼,便道,“阿婵醒了可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薛婵笑,“没有。就是觉得饿了。”
裴玄贞将她扶起来。道,“厨房一直预备着呢。你先喝点粥。我待会儿再让他们送别的过来。”
“嗯。”薛婵应着,指着那账顶的百子千孙图,道,“你看。这是忠伯为我们选的。那么多孩子。看着好热闹。”
裴玄贞舀粥的手抖了一抖。试探的问,“阿婵想要孩子”
薛婵点点头,“如果是我和你的。我当然想要。”
裴玄贞道,“可是。如果有了孩子。阿婵便不属于我一个人了。我才不想要。”
薛婵拿眼斜他,道,“亏你饱学孔孟。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爹爹若听到了。怕是要罚你。”
裴玄贞将脸贴上薛婵脸颊,道,“那这件事。我们回头再说。你先喝粥。”
薛婵只觉得裴玄贞似乎有所规避。一时又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便道,“好。不过刚刚是否有大夫来过。我倒是觉得。如今身上好了些。”
裴玄贞道,“胡安来过了。并无大碍的。”
薛婵点头道,“可说了是什么病症”
裴玄贞早有准备,道,“不过是春日气热。肝火阻滞。以致通体不畅而已。”
薛婵点头道,“如此。那我便少吃一些便是了。”
二人又是一番说笑,此事便按下不提。
三月春深。天却黑的越来越晚。薛婵披了长衫和裴玄贞一起立在院子里修剪一株蓬大的玉茗花树。
玉茗花花期在一到三月。此刻开的正是热烈。裴玄贞挑了一朵开的最旺盛的簪在薛婵发间。偏头凝视良久。
薛婵此刻妆容懒散。如墨长发大多披散,覆盖她单薄的背。春衫随风微微扬起,裙摆上的翠竹像是活的一般。那朵绯红的花朵压在清浅的发髻上。安静又端庄。
裴玄贞盯着薛婵看了一会儿,不施脂粉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像是两潭深泉。可爱的鼻头像是一块白净的玉脂雕琢而成。含笑的双唇虽然略有些青白色。但裴玄贞仍是将那朵花摘了下来。道,
“这花是很好。但。还是配不上阿婵。”
薛婵笑道,“取下便取下吧。反正我有忠伯给我打的金钗。”
裴玄贞捏着那朵花笑道,“忠伯倒是真的舍得。不过金银玉石。怕是哪一种。也无法配上我家阿婵绝色。”
自打珍馐阁之后。薛婵便以真容示人。裴府上下。都知道自家夫人容色倾城。又因为有皇上宣的明旨在那。是以都一传十十传百。这满京城里。都知道。皇上仁爱。将罪臣之女配给裴府的公子为妻。与之一同传扬开来的。便是关于这位薛小姐的美貌与才华。
薛婵听裴玄贞打趣,便道,“阿婵已为人妻。绝不绝色。又有什么要紧。莫不是有朝一日阿婵容颜老去。夫君便要停妻再娶么。”
裴玄贞将那朵花扔进一旁的水桶里。拳头大的花朵落在水面上。有扑腾一声响。而后便颤巍巍的漂浮在水面上。
裴玄贞将薛婵揽进怀里,道,“我只觉得这一辈子太短暂。又怎么会停妻再娶。阿婵纵然是老了。也是我心尖上的人。你明知道我的心。又何苦与我说这样的顽笑。”
薛婵总觉得裴玄贞今日似乎有心事。不禁道,“夫君可是有事瞒我。”
裴玄贞顿了一顿,道,“时辰不早了。你身子不好。晚来风又急。我们先去陪爹用了晚饭。晚间我再说与你知道。”
薛婵仔细端详裴玄贞神色,而后只得轻轻点头。有下人送来加了狐皮的披风。裴玄贞帮薛婵系了。二人一同往裴彻住处走去。
这是薛婵进门后第一次陪长辈用饭。依裴玄贞所说。明日里裴彻便要回乡。这次亲子成亲。他也不过是回来主持亲事。如今既然事情已了。他却已经不愿意再多做停留。
人生过半。爱妻不在。或许只有侍弄那些爱妻留下来的花花草草。才能挨过这枯骨红尘。
薛婵按制不得与裴彻同桌而食。便在屏风后,将他父子二人的餐食盛好。由丫鬟端上。至此已经算是尽了孝礼。
略微过了一刻钟。裴彻便让人将桌子撤了。又嘱咐了裴玄贞两句。便让薛婵二人离开。
薛婵被裴玄贞牵着手。一路花香馥郁。隐隐鸟鸣。
“明日我送父亲出京。你可愿意同往”裴玄贞问道。
二人慢慢向别苑走去,只觉月圆花好。
“自然是愿意的。”薛婵点头。
“嗯。那我让他们安排软轿。”裴玄贞道。
二人一同来到别苑。裴玄贞传了厨房为薛婵上了晚饭。一个压笋片烧汤。一个翡翠虾仁。一碟栗子糕。一小杯果酒。
薛婵只喝了一点压笋片烧汤。便没有再吃别的东西。径直拉着裴玄贞去床边坐了。
她很少有撒娇的时候。此刻却是拿了几分娇俏情态出来。央求道,“好了。如今。便是可以告诉我了。”
薛婵双手抓着裴玄贞的胳膊,轻轻摇晃着,裴玄贞伸手为她遮去了额前碎发,随即道,“阿婵。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我。”
薛婵皱眉道,“夫君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那苏柳儿要来抢你吧。”
裴玄贞见她愈发顽劣,心中便越是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