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裴玄贞最后一天陪着薛婵的日子。二人连屋门都没出。在房间里。作画写字。赌茶猜文。倒也颇为惬意。
等到裴玄贞开始回大理寺当值。薛婵才觉得日子真正的无聊起来。
已是四月春盛。园子里的花木开得极为繁茂。薛婵拎了一把大剪刀。去修剪杂乱的花枝。
李敏儿垂首立在一旁。薛婵见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中就觉得这事得尽快处理。薛婵道，“敏儿。你过来。”
李敏儿躬身行礼上前，道，“少夫人有何吩咐。”
薛婵将那把大剪刀递给李敏儿，道，“来。你帮我把这些花花草草修剪一下。大概大概剪成一个仙女的形状就好。”
李敏儿握着那把大剪刀，踟躇道，“夫人这”
薛婵对着她笑，“剪不好。就先不用来找我了。”薛婵说完。自己迈着欢快的步子回屋去了。
“来人啊。”薛婵进屋刚坐下，端起茶盏喝一口便开始喊到。
裴六应声而入，躬身道，“少夫人有何吩咐”
薛婵端坐在红木雕花的圆凳上。对着裴六勾勾手，神神秘秘道，“裴六。你过来。”
裴六躬身上前，也学着薛婵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道，“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薛婵露出一抹略微有些贼的其妙笑容，道，“裴六。你今年多大了”
裴六虽然不知道，自己主子为什么发问，但少爷说了，少夫人和少爷是一样的。既然少夫人问了，那就相当于少爷问了，哪有不说的道理，于是挠头道，“回少夫人。奴才比少爷小两岁。今年九月底也算满十六了。”
薛婵仔细端详了一下裴六的长相。俊美倒是算不上，但白净还是有的，虽然薛婵进府不过数日，但裴六说话办事，她是都见了的。是个机灵孩子。
薛婵道，“你家里可还有他人”
裴六笑道，“回少夫人的话。奴才自小被人贩子卖到裴府。或许还有亲人。但奴才是真的不记得了。”
薛婵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命运艰难，不可抵抗。人生太多事情。真是无能为力。
薛婵道，“你年岁也不小了。我近日里有意留心为你说门亲事。你可愿意”
裴六震惊道，“少夫人。您您要为我说亲”
“嗯。”薛婵点头，“有何不可你不愿意”
裴六挠头，白净的脸上一抹红霞，“愿意。奴才是愿意。可是有哪家的姑娘愿意跟我呀。”
薛婵略微斟酌一番，试探的问道，“若我照着敏儿的性情才貌去为你找。你可愿意”
裴六闻言只咧着嘴笑，耳根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子，“少夫人这。这可不是顽笑话。那那敏儿心性高。哪里看的上我。”
薛婵看着眼前的少年。又是挠头又是结巴，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把握，便笑道，“我只是说了，照着那敏儿的模样性情给你找。可没说就是敏儿。你羞个什么劲儿。”
裴六只一个劲儿的点头傻笑，“是。是。少夫人说的是。”
薛婵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这敏儿的爹娘。让她来近身伺候我。图的也不过是她将来。能有个好归宿。我倒是得仔细替她寻个如意郎君来着。”
薛婵说完，便拿眼偷偷的去打量裴六神色，只见好好的一个少年。竟是急的抓耳挠腮，一张脸憋的通红，薛婵只忍住不说。道，
“如此。你便先去把府上如今尚未婚配。年龄在十四至十六岁之间的小厮名册给我拿来一看。我就不信。这裴府养了这么多护院家丁。我还给敏儿找不出一个忠厚可靠的来。再若不行。这京中多少名门望族。哪户人家不养百十来人。若是运道好。给哪家少爷做了侧室也不无可能。”
裴六额头急得冒汗，却只皱着眉头，道，“那不知少夫人是即刻就要。还是”
薛婵摆手，“哪里的话。府上那么多人。要找十四到十六岁之间的名册，哪里是说有就有的。你且回去仔细写了。明日再给我拿来也不迟。”
“是。那小人。这便就退下了。”裴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躬身后退。直到薛婵摆手，才转身出去。
裴六出去以后，薛婵便拖着脸细想这件事。世间女子。如若心性过高。于姻缘一事上，反而常常不能如愿。
可越是心性高的女子，却又不是寻常道理可以说的通的。因为道理她们都懂。只不过是对自己的估量略微有偏差而已。
譬如这李敏儿。她双亲皆为裴府下人。如果她能收敛心性，嫁与府中最勤快的小厮。依她的才貌性情，来日也是一番福报。
可难就难在。这李敏儿，一心想找个机会给裴玄贞做通房。倒是个难题。那么要怎样才能让一个女子。接受一个她原本并未看上的男子呢。
薛婵端了一只茶盏，在花厅里来来回回的走着。终于。她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可美人又有几个能过英雄关呢。
要想让这李敏儿，打从心底里接受一个人。除非这个人，比裴玄贞在她心里还要儒雅俊秀博学多才。可是薛婵想了想裴六那涨红的脸。又想了想裴六的学问，觉得如果裴六要想从容貌上和才学上来打败裴玄贞。怕是有那么一些难度。
那就只能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了。美人是过不了英雄关。可这英雄的定义。又有很多不同。
何谓英雄。顶天立地是英雄。为民除害是英雄。可这是大英雄。若要成为美人的英雄。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偏爱。
世间女子。最受不了的。便是偏爱。试想一个男子。对着所有人都是凶猛的野兽。唯有对着一位心爱的女子。立马变成乖巧的鹦哥。又有谁。能够抛弃这种成就感呢。
薛婵主意已定。便不再犹豫起来。为自己新添了一杯茶。抱着那茶盏来到后院花园间。只见李敏儿正抱着那大剪刀，咔嚓咔嚓的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