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儿来的时候,换了一身素底白花的长衫。纤细的腰肢像是春日里新生的细柳。头上抹了桂花油。有着淡淡的香气,梳着别致的挽云鬓。斜簪一支咬珠娟花。秀美的像是江南景色里的绿波柳烟。

那李敏儿微微福身,道,“少爷少夫人有何吩咐”嗓音柔和清细。撩人心弦。

薛婵心中不禁微微叹息,倒是亏了她这一副好皮囊。只是若不是她这一副皮囊,或许她也生不出这些许孤傲不安的心性来。可见世间之事。真是剑有双刃。祸福相依。

薛婵和裴玄贞在圆桌前坐了。屋内因着薛婵怕冷,是以此刻仍用着厚纱窗。热气不消。李敏儿头上的桂花香气便一点点飘散开来。裴玄贞轻轻揉了揉眉心。刚欲开口。薛婵便拍了拍他的手。笑着对他摇头。

府中家务事。既然有女主人在。自然是薛婵理应出面。

薛婵指了指敏儿身后的凳子,道,“无事。你且坐下说话吧。”

到此刻,薛婵反而没有任何愤怒,于她而言。如果觉察到危险,但危险尚未发生之前这个阶段,反而最令她不安。相反,如果可以预见的危险都已经出现了。她反而可以安心的来应对这已经发生的不幸。

敏儿福身道谢,“谢少夫人。”敏儿说着,便在那凳子上坐了。她尚未出阁,有部分头发尚且披散于背。此刻有一小缕长发散至胸前,那李敏儿便将那缕青丝绕在指尖把玩。媚态天成。

薛婵都觉得这李敏儿比自己要多太多的娇柔,或许收为通房也不错,便拿眼去看裴玄贞。只见裴玄贞神色之中,仍然怒气难掩。薛婵心中又略微有些舒坦来。便道,

“敏儿可识得这个”

薛婵说着,将那包着切开枣丸的手帕丢掷在李敏儿眼前,李敏儿原以为薛婵只是丢了一方帕子过来,便伸手去捡。可当她将那方手帕在手掌之中打开。那半枚药丸赫然在上。李敏儿慌的将那手帕和药丸一起丢掉。慌乱道,

“这是什么敏儿不知”

薛婵起身来到李敏儿面前,将那手帕轻轻捡起。而后道,“不知便不知。丢了这帕子做甚。”

李敏儿一张俏脸顿时失了血色。再也在那凳子上坐不住。直起身来,结巴道,“那那少夫人。让让奴婢看这个做什么”

薛婵回到裴玄贞身侧,不紧不慢的坐好。端起桌上的茶盏,道,“没什么。就是胡大夫说,这是一枚毒物。”

李敏儿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道,“毒毒物”

薛婵点头,“嗯。毒物。这半颗。足以要了我的命。”薛婵略微停了一停,接着道,“自打你跟我回府以来。我的饮食便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到如今。出了这样的差错。我总要盘问你一番的。”

李敏儿轻轻松了口气,道,“是奴婢失职。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知道少夫人有没有查明,是是何人所为。”

薛婵笑道,“查明了。不然也不会让你来。”

李敏儿犹疑道,“奴婢,不懂少夫人的意思。”

薛婵道,“你该懂的。”

李敏儿忽然跪下,道,“少夫人明察,奴婢奴婢将那饭菜端来之时。已经是厨房吴大娘将饭菜在托盘里摆好的。奴婢奴婢根本没机会碰到那碗糖米啊。”

“啪――”薛婵面前盛着变了色糖米的茶盏被裴玄贞丢了出去。在李敏儿面前碎成一地碎瓦。

裴玄贞怒道,“还敢狡辩”

那李敏儿似是不死心,哭花了一张脸,“少爷少爷奴婢真是没有”

“哼你好大的胆”裴玄贞怒急,看也不看李敏儿一眼,便道,“自打你进这屋子。就没人告诉你这毒药,是从少夫人的糖米里找到的。你又怎会知道”

“我”李敏儿萎坐在地,哭着道,“少爷少夫人,我我”

薛婵看着李敏儿神色,虽有强词狡辩之态,但却没有瑟缩惶恐之感。不禁略微疑惑,薛婵道,“敏儿。你到底是如何从那匪贼手中逃生的”

李敏儿一双眼睛,飘忽不定。望了望薛婵,又望了望裴玄贞。只见裴玄贞一张俊脸上怒气难遏,而薛婵脸上更是有一种笃定的气态神闲。

李敏儿闭了闭眼,她知道,今日是再也躲不过了。不禁瘫坐在地上,垂着眼睛道,“不是奴婢的主意。是苏小姐。是苏小姐的主意。”

说着,便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薛婵和裴玄贞相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流露出些许惊讶,苏柳儿先前是对裴玄贞颇为仰慕。可是最近她也表示宁嫁贩夫走卒也不愿意再嫁裴玄贞。更何况,如今还被皇上指给了小侯爷。怎么说也是名门闺秀。怎的能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事来。

薛婵行至李敏儿面前,道,“事关苏府名声。你可要慎言。”

那李敏儿一旦开了口,便再也藏不住,忙道,“少夫人明鉴。敏儿不敢撒谎。昨日里那贼人便是苏家小姐派来的。是是她让奴婢把这药丸放在少夫人的餐食之中的。”那李敏儿说着,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接着道,“可是可是那苏小姐说。这只是会使女子容颜衰退的药。并不会要人性命。奴婢糊涂啊。奴婢糊涂啊。少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那李敏儿哭的悲恸,薛婵却一时不知要如何是好,只得望向裴玄贞,裴玄贞盯着李敏儿道,“好。我姑且信你一回。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李敏儿此刻已经是自知理亏,听闻裴玄贞此话又觉得似乎尚有转机,不禁连声应道,“答应。奴婢什么都答应。只要少爷少夫人宽恕奴婢的罪过。奴婢什么都答应。”

裴玄贞冷笑道,“宽恕你的罪过是不可能了。我不会宽恕任何想要伤害阿婵的人。只是你如果想要死的好看一点。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那李敏儿止住了泪水,嗫喏道,“少爷少爷请讲。”

裴玄贞负手而立,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此刻却不见半分柔和,清冷的嗓音像是刀刃落在李敏儿身上,“既然是苏家小姐指使你。你就仔细说说,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在府中是否事成。你们总要有个法子联络。又是如何联络。还有,阿婵要去灵岳寺,知道的人并不多。她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李敏儿跪直了身子,道,“是奴婢,奴婢前日外出去采买,正好遇见了苏家小姐,她她夸我姿容过人。说是可以助我助我在府中取得夫人之位。只是那日她行的仓促,没有来得及准备。是以后来我按照约定去了雪梅斋和她的小丫鬟海棠见了面。告诉她少夫人要去灵岳寺拜佛。所以才有人出来劫车”

薛婵心中很多疑团未解,不禁问道,“如此说来,那他们此次劫车就是为了将你掳走不成既然你可以与海棠私下见面,她可以直接将药给你即可,又何必大费周章将你掳去”

李敏儿皱眉道,“少夫人有所不知,苏小姐原本的打算,是是趁乱让人直接划伤你的脸。只是那一日我们带的护院多,而我当时与海棠说时并未提起此事。他们以为是我耍诈。故意隐瞒。所以才捉了我回去给苏柳儿问话。后来,后来她说要让奴婢将此药放入少夫人餐饭之中。以示忠诚。奴婢奴婢猪油蒙了心。做了糊涂事。少爷和少夫人一定要原谅奴婢啊”

裴玄贞咬着牙,良久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方才道,“好个苏柳儿。好个苏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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