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筝心中叨念着她的名字,不敢再妄加揣测。不是不敢,而是怕一语成鉴,真就应验了自己脑中所想的这个人。
“宇文姑娘猜的不错,我家主子正是来自江南嘉兴府八位掌厨之一的君莞辰。”
听到这个名字,婉筝眉头一紧,虽如她心中料想的不差毫分,可一股不悦的情绪还是不能遏制的涌上心头。
“一年前的一个寒冬夜晚,我和哥哥身无分文四处流浪,那时候我们已经是几天几夜米水未进,后来我因饥寒交迫昏倒在路旁,哥哥背着我沿街乞讨挨家挨户的求救,终于,一家酒楼的大査柜见我们实在可怜,这才让伙计开了门又给了我们两碗热粥喝。谁知那一小碗的热粥竟也成了我兄弟二人的救命稻草”
“你说的这家酒楼可是举荐君莞辰的逸君仙府”
“正是,它是君老爷在嘉兴府旗下的产业之一,老太爷知道了我们的遭遇,又见我们读过书肯吃苦,这才留下我们兄弟二人在账房只做写拿笔写字的活计,没成想我哥哥的一手好字得到了老太爷的赏识,不到几个月就让我们直接进了府。后来的事情宇文姑娘都知道了。”
婉筝知道这小太监断断续续地讲述中,隐晦掉了不少重要的事情,例如在宫中,他为何会对莞辰以主子相称,还有他哥哥的死,莞辰的家族又有何等的权力去随便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婉筝把他从地上扶起道“幸好我赶来的及时,若是让你今日就这样枉死,你哥哥在天之灵又怎会得到慰藉。死也许很容易,活下去也未必是件难事,这世上人命本无贵贱,可就算皆如草芥,也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婉筝从腰间取下曙红敕着金线镶攒珠百合花图案的钱袋,递交到他手上道“我刚进皇宫,月例银子虽不多,却也想尽一些绵薄之力。这里面加上零散的总共十两碎银,算是我给你的一点帛金,你拿去随便做什么,却万不能再去寻死。”婉筝知道这些银子至少可以挟制住他,他收下自己的银子心中有愧,断不会再做傻事。
“宇文姑娘”小太监看着婉筝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叫出了声。
婉筝转过身,看着他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停下了步子。
“诸事小心,万事保重。”这小太监说完,就拔腿跑走了。
她想着刚才在湖边发生的事,不知不觉走回小桥流水,抬眼望去,见左漓泫正独自一人站在围院的门口,止步不前。
“为什么不进去”婉筝走到他背后轻问道。
原本左漓泫以为这个时候,大家都还在膳房备膳,不想自己这一唐突的举动却被最不愿看到的人全部看在眼里。
婉筝看他转过身道“我的出现本就在你意料之外,可你的出现却是在我意料之中。我知道你来此处的目的,既然来了,不看一眼再走又怎么能够心安”
“不必了,有你在她身边,我还有什么可多虑的。午膳时间已经结束,你我若是再不回膳房,必定要挨掌事责罚了。”
两人肩并肩向膳房方向走去,周遭陷入了莫名的沉寂。良久,婉筝才对左漓泫问道“从前似乎你很讨厌我,我自知理亏,不敢奢望有一天你会对我有所改观,可我们总是要在一个膳房朝夕相处,你的情绪说不影响我却是假话。”
“是,我从前对你是有些厌恶,可现在并不如此,不仅不讨厌,反而更多了欣赏与敬佩。上次的事情是我失态了,只因这本是你的劫数可她却代你受罚,加之在太医院见到她伤的那样严重,情急之下我才会口不择言,其实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跟你说声抱歉。”
“人之常情,与清菡相比这些简直不堪一击。你不用跟我道歉,若不是那次,我也不能知晓你的情意了。老实说,她现在很不好,右手尽废,左手不听使唤,没有了当初进宫时对做菜的热情,整个人算是崩溃了。况且她现在是有意要排斥我,我于她早已是束手无策。”两人走到了膳房门外。
“可我不会放弃,即使她成了废人,我也会照顾她一生一世。若一年之后她还是这样的光景,我就带她走,离开皇宫去市井,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左漓泫,我不知你整日里都在想着什么,可我看你是疯了,你可知宫中男女私相授受那可是大罪,为了清菡这话你以后还是少说为好。”
“你们不知,可我却是心知肚明。现在看不透也好,将来看不明也罢,全世界我只要她懂,我便心满意足。”
江南厨师被分至食局的名单已被掌事张榜公布在膳房外。膳房里的人来来回回经过在这张榜文之下,谁都没有看到这背后,有人的命运已被定下了劫数难逃的绝笔。
婉筝在荤局所跟随的白师傅是一位在宫里服侍各宫小主近四十多年的老御厨了。在这膳房的四十多年里,他为皇宫每一位主子的汤饮无一不是尽心尽力,尤其是他独创的一道双燕合和飞二仙更是每逢宫中佳节,万岁爷身边的太监总管都会亲自奉上的珍馐上品。
后宫的小主为了争宠谄媚,大多来向这位白师傅亲自学习,可不知是学不得法还是怎么,竟无一人能烹制出万岁爷爱吃的味道。一来二去,也为这道菜肴添上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既然是荤局,肉品更是必不可少。婉筝今日要做还是一同往日,将肥五花细切成大小相同,厚薄一致的肉片。白师傅的要求,婉筝所切的肉片何时薄能透光,沸水三汆便能入口即食,就可再修炼接下来的题目。
进荤局至今,婉筝每日仍还做着相同的课题。清风的师傅虽与婉筝不同,可两人的灶台就只有几步之隔。连婉筝伏在案上时,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也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婉筝早已有意与他疏远,断不肯接受自己的帮助,可同是倔强的性格,都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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