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岩院好比是一本书,你翻到哪一页,你就可以到哪一页。”
边走边介绍,七转八转,片刻后郭侯携着天殊来到了一处院落:“你看,快到了。”天殊疑惑着看了一圈周遭,最终又看向郭侯。
郭侯未向天殊多做解释,只是拉住他的手,周遭突然就起了涟漪,好似跳入水中的感觉,再出水时就目眩神迷。
天殊缓过神来一看,周遭的环境没有改变,可瞬间出现了好多人。
“你现在是在草岩院的第二页,你也可以理解是第二层空间、第二个世界或者第二个维度,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往后会明白的,先跟我来。”
郭侯领着天殊穿过院落来到另一处营房,郭侯弯着腰告诫道:“修行不是优游玩乐,正好近期来了不少人,你明天将和他们一起开始真正的修行,你要认真听从老师的每一句话,抓住每一次的机会。”
天殊虽然不懂接下来的日子将有什么修行等待着他,但也从话中听出了日后的艰难,当即重重的点了点头。
在营房管理处登记后,天殊终于被安排到了自己的房舍,此刻他意识到,草岩院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第二天早上,山坡后的一处空地,王天殊和近百个差不多大的少年被叫起站在一起,正在聆听一个睡眼睁不开的瘦小男子的训话。
这个有气无力,睡意饱满,实际上是眯眯眼的男子走上前,斜挎着腰说道:“在我眼里,你们什么都不是,你们只是各家各族的余子。”
这低落的声音十分切合男子迷离的眼睛,触发了这群少年的心事,让大伙立刻安静下来。是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余子,即没有继承权的孩子。
在大昊的天下,公卿、士族、豪强的家业也是有限的,在这与杂胡激战,与自己人混战不休的世道,家业只有一人可以继承。
这些家族若是强盛富庶也罢,大多也能给余子们足够的资源培养成才,或是谋得一份基业。
可是大部分的家族并没有那么多余力关注余子,还需要防范多子争位而家族分崩离析。所以各大家族很乐意送上一笔钱财,将余子送往各个修持地,拜入门墙,修炼元力,学习知识。
若是余子学有所成回归家族,以为家族助力,壮大家业。
而不回归家族的余子,也有了一份傍身的本领,无论是入仕别家还是打下一片土地自立分家,都算是一个好归宿。
修持地之所以收留各家子弟修行,也不是没有好处。各个家族的余子终归是上等血脉,本身就易于修行,修持地培养出强者也是实力的体现,未尝不是在这乱世向众多势力宣示实力的高明手段呢。
教出来的诸多弟子日后走向大昊帝国各处,也是修持地的另一种扩张,带来的种种好处无需多言。
能站在这里的人确实多是小豪族家的余子,他们日后的结局要不离家流浪,要不自立分家,要不就是留在家中成为父兄手中征战攻伐的武器。能被家族一次性投资送来修行学习本领,已然是十分好的事情。
可机会只是机会,如果不能抓住,那也只能是他人前行的炮灰,没有培养的价值。
这名叫胡硕的老师以及整个草岩院显然也都明
白这个道理,故对待这些少年郎不算温柔。
胡硕指着山坡下的湖泊,要求这些少年围着湖泊跑十圈,然后再跑回原地。胡硕没有再说其他的,而是拿出一把古琴,咪咪着眼摆弄起来。
“老师,没有时间限制吗”有一个少年喊出了大伙都想问的事情,很多人颇为期待胡硕老师的回答。
胡硕抬起头,眯了眯那看不出来又眯了眼的眼睛,仍然是一股低落的声音,道:“没有时间限制,只要你能活着,开始吧。”说完抱着琴往营房走去。
少年们听完就你推我挤的开始往坡下湖泊跑去,开启了十圈之旅。
跑着跑着不少人就忍不住了,脚步轻快起来,开始互相聊天、活动,当成了郊游。
也许是被那句“余子”刺激到了,王天殊躲开周围少年的嬉笑悠游,默默的围着湖泊奔跑。
正当少年们放松的时候,一阵激烈的琴声从营房处传出。伴随着激昂的琴声,不知道从哪冒出一群凶兽,准确说是一群....饿了的凶兽,它们的样子即便不是野兽专家,也能从中看出一二。
如果仔细数来,这些浑身黒污凶兽的数量和那些少年郎的数量一样,可惜的是,那些少年们基本上没空细数。
这些凶兽极尽张狂之能事,张着血口,露出硕大的三角形且有锯齿的牙齿,向少年奔去。
这些少年发现追来的凶兽后,哇的一声加速向前奔跑。但是奇怪的是,这些凶兽好像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厉害,总是吊在少年们的尾巴后,迟迟追不上去。
少年们发现这一情况后,便不再着急,步履少了慌张,多了一些自以为是的笃定。
此时琴声突然缓和下来,好似母亲的摇篮曲,在安抚人心。
奔跑的人们在听见这摇篮曲后,不经心中一松,心中默默赞叹,这个老师的抚琴寓情于景的技术真不一般,可比家中圈养的乐伎强多了。
然而凶兽可能是听不懂人的曲子,反而像打了鸡血,哦不,应该是打了兽血一样,扑向追赶的少年们。一些人明显没有准备,被凶兽一爪见血,甚至被尖牙猛撕了一口,惨叫迭起。
少年郎们只能拼命猛冲,顾不得身后事,一脸的惨白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得。
第一圈跑下来,有一、两个人消失不见,第二圈跑下来又有一、两个人消失不见。明显,凶兽在控制着速度和力度,逼着少年们发挥出自己的极限。
同时凶兽也能吃到点血食,两全其美,边工作边加餐,这是多少处乱世的人儿所羡慕的一份好工作啊。
天殊这些少年近乎虚脱的跑完十圈,回到原点,无论受伤多少,都摊倒在地,喘气声迭起。
胡硕又出现少年面前,这一次少年都老实多了,不少人立即擦干了眼泪忍着伤痛等待训话。接着胡硕带着少年去到坡底对面的山上,要求他们举起空地上那些巨石起来一个小时。
胡硕话音刚落,但还没说开始,少年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向巨石,认认真真的选好并举起这些随便一个都比成人大上几圈的巨石。
胡硕这才点了点头,不慌不忙的拿出了一个笛子,试了试音色,调了调曲调,认认真真吹起了一阵悠长
的笛曲。
举着巨石的少年们本都是公卿豪强出身,从小都修炼家传功法,修炼元力,这点举重并不难,可是现在听见胡硕的曲子就心中发毛,瞪大双眼,提高浑身上下的注意力,观察四周,生怕从哪又冒出什么恶兽凶禽。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是巨石和地下中冒出了无数藤蔓,瞬间捆绑住了举石人的手和脚,让人逃脱不得。
笛声悠远,曲意绵长。其实不少少年自幼都受过不错的文化教育,欣赏水平都不低,能够听出胡硕的笛子吹的颇有水平,可现在他们是无心欣赏。如果不是双手被捆于头上巨石,王天殊是很有兴趣一探这曲中真意。
众多少年都是憋着气,站在那闷声顶石,场面一时略有沉闷。
也许是感觉到了大家都不怎么有欣赏笛声的心思,胡硕遂停下了吹奏,斜跨着腰,摆弄起了那支长笛。
根据刚刚的经验,音乐响起和旋律变动了,往往都不是好事,少年们此时听见音乐停歇,不经都松了一口气。
谁知笛声停下后,头上的巨石顷刻冒出更多藤蔓,重量也是节节增长,压得不少人都要吐血。
这其中就有自幼缺少他人指导修行而实力一般的王天殊,此时他觉得自己已经挺不住了,仿佛自己只在那须臾之间就可能被巨石压垮而死。
就在此时,不知道哪个机灵鬼大喊一声:“老师,您这一曲笛音好似异材秀出千林表,学生甚是喜爱,但方才刚窥得门径,还未欣赏得其中精义,曲尽音消肝肠断,请老师再续一曲”
这个被巨石压的人都快趴到地上的少年名叫陆归尘,他的喊声,叫出了众多人的心声。
一时间好几个少年跟风喊了起来,一派大家今日均是曲中客,此时都是音乐人的景象,强烈要求老师再赋佳曲。
胡硕挎着腰站在那,那咪咪小眼看了看首先出声的陆归尘,然后点了点头。
大伙都看得真真切切,胡硕眼神中发着即便是那咪咪小眼睛,也不能锁住的欣赏之光。
终于笛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曲调婉转,韵律空灵,胡硕的指尖纷飞,一阵阵元力随着笛声散发出去。
此时不但藤蔓在笛声中停止了生长,而且少年还发觉自己在曲声中体力有所恢复。少年们长松一口气。
然而每当少年们觉得松口气的时候,巨石中的藤蔓又生长起来,直到少年一口气都松不下来。
曲子都没变化,这藤蔓怎么就能变呢,我们明明此刻都是曲中人。少年们只敢心里咒骂。
“忘记说了,最后倒下的十个人奖励一块元石。”胡硕的声音传入了每个少年的耳中。
勉力支撑的王天殊已经接近极限,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可是父亲为他种下的倔强和毅力却支撑着他,让这少年的体内不断榨出丝丝气力。
相比此时的煎熬,过去十年在宗社的日子教会了他,机会是存在于咬牙坚持的明天。就这样,天殊竟然奇迹的坚持到了最后十人。
也许是极致疲劳的原因,王天殊脑子一灵光,突然想到所谓的修行就是这个样子,不会是父亲只拖了关系将他送进草岩院,而忘记交学费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