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月亮虽已升了上来,但西边的太阳却还是恋恋不舍,在天空中构成了半阴半明的诡谲景象。

何骏晨从放学归来的宋辉那里了解到小曦非但没有责怪自己还担心自己的情况,这让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状态的何骏晨总算放松了些。

在完成一系列的收尾工作后,何骏晨照常的去给林逸峰送饭。

何骏晨拉来桌椅坐在床边,道:“逸峰,你感觉怎么样了”

林逸峰道:“嗯,多亏了你的药,已经好多了,过两天应该就可以下地了。说起来”

“嗯”

“方才是不是地震了”

“哦,你说那个啊,这个城不知道什么毛病,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震一次,一次就震那么几下,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啊这个城还真是奇怪。”

“这里奇怪的事情还多着呢,先吃饭罢。”

林逸峰拿起碗筷开始细嚼慢咽,何骏晨看着他,嘴上嗫嗫嚅嚅道:“逸峰那个如果”

“嗯”

“等你伤好以后你,你会留下来吗”

林逸峰神色复杂,沉默半晌后道:“对不起,骏晨,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留下,但请你相信我,等我办完事一定会回来找你。”

何骏晨闻言有些失落,但还是强颜笑道:“没关系,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也不会忘你交过你这个朋友的。”

林逸峰微笑,点头道:“嗯,谢谢。”

之后两人在屋里说说笑笑好不欢乐。然而,此时门外正有人将这一切听在耳中,一双眼睛正变得愈来愈狰狞。

自古以来,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皆关乎一个王朝的运势走向,而掌管着一切的存在正是钦天监。

一座古香古色的院落,门楣上挂了一个用金漆写着“观象授时”四个大字的牌匾,东侧建了一座高台。

却有一人穿着白色蟒袍,面着满天星斗伫立于高台之上,那人只是站着便给人一股渊亭岳峙之感,叫人望而却步不敢亲近,此人正是皇甫靖天。

他,正在等一个人,而且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不多时,皇甫靖天的身后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轻快敲击声,原是一名一名白衣老者正拄着拐杖拾级而上。

只听那老者站到皇甫靖天身后,恭敬道:“老朽公务缠身未能及时迎驾,还望王爷海涵。”

皇甫靖天对这老者竟也出奇的恭敬,道:“楚老,本王今夜前来只为一事。”

楚老闻言,隐藏在一尺白须下的嘴角微微一扬,道:“九霄云汉计都落,九五座上白蟒虬。”

皇甫靖天语气激动,道:“不错这句诗前后皆出现了九这个数字,二九得十八,十八年前你就为本王批下谶言,这十八年来本王也的确做到了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楚老笑道:“既已如此,王爷又为何愁眉不展”

皇甫靖天道:“可本王却感到这两句诗意犹未尽,本王今夜秘密前来就是想知道本王在下个十八年间的运势如何。”

楚老叹道:“唉,为何世人总爱探问天意,须知天意难测,不知实比知之更为有福。”

皇甫靖天转身慢慢走到楚老跟前,一手搭在后者的肩膀上,一

字字道:“本王要知,知才能助本王掌控一切。”

楚老摇头笑道:“是吗,如果换做是老朽,那老朽宁可不知。”

钦天监内,忽地传来几声惊天爆响,打破寂静长夜。

十数丈高的观星台寸寸龟裂,摇摇欲坠。

而台上站着双脚陷地半尺却依旧云淡风轻的钦天监监正楚星河,以及嘴角带笑眼中藏杀的摄政王皇甫靖天。

“也罢也罢,那老夫就再为王爷泄露一次天机。”

说着,楚星河轻轻架开了皇甫靖天的手,若无其事地将两只脚从地里拔出,向前走了几步后抬头观星。

楚星河伸手指向星空,道:“王爷你看,这星象所示你的本命星正日趋黯淡,而旁边却又多出两个“不速之客”,颇有喧宾夺主之意。”

皇甫靖天虽不懂星象但他顺着楚星河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发现了那三颗星星。中间那颗星星如风中残烛忽明忽暗随时都会熄灭,而那两颗星星一者在东一者在西,大放光芒。

皇甫靖天道:“如此现象作何解释”

楚星河道:“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而王爷你的本命星正夹在二者之间,只怕凶多吉少。”

“那可有解法”

“据星象看,这两颗星所对应之人应当降世,只要王爷你在他二人生成气候之前将他们除去就可躲过此劫。”

“人海茫茫,这无异是大海捞针。”

“东面那颗星位于青龙腹房,在七曜为日,如东升旭日一般凌驾诸天星辰,“日”字加“辰”正是一个“晨”字;而西面那颗星位于白虎奎宿,所谓”

“本王不想听你的长篇大论,你就直接说罢他二人姓甚名谁又有何特征”

楚星河闻言干笑一声,从袖中拿出一卷纸条,道:“这上面有两个生辰八字,就是那两颗星宿所对应之人,他们的名字里一个有“晨”一个有“峰”。”

楚星河道:“云从龙,风从虎;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即便你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你,当“晨峰”相聚之时便是王爷你的败亡之日,这是天命使然。”

皇甫靖天不屑道:“哼,甚么天命本王不信,本王只知道人定胜天,我的命运由我自己掌握,本王偏要逆天改命”

楚星河望着面露狂态的皇甫靖天,心道:“唉,世人皆是如此,好听的就信,不好听的就不信,真是自欺欺人。”

皇甫靖天脸色巨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夜色里,何骏晨在结束了一天枯燥又繁复的工作后,独自走回瓦罐巷的破屋。

回到自家宅子,一路平安,少年神色淡然,点燃一盏灯火。

少年对着灯火,守夜不睡,就像以往每年春节的守岁一般。

灯火摇曳,映照出少年沉默坚忍的眼神。

颠倒梦想。

当何骏晨“醒来”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悬停于空中,雪白衣袖无风飘曳。

那人脚尖轻轻落地,面向何骏晨,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神仙哥哥”何骏晨兴奋地迎了上去。

那名被何骏晨称为“神仙哥哥”的男子身材高大,却丝毫不给人臃肿感觉。

对于少年

而言,只能说他生得极其好看,好看到不能再好看一点点,在他认识的人中只有林逸峰能和他媲美了。

三年前,这个男子走进了何骏晨的生活中,他将明叔和孙华阳会武功的事告诉了何骏晨,没错,何骏晨很早就知道了。

不管是明叔不让孙华阳告诉自己还是孙华阳自己有意隐瞒,何骏晨已经感觉自己被排挤了,他厌恶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

他告诉何骏晨自己是个剑灵,名叫轶心,他的本体就被镇压在城中的某处,镇压他的人妄图利用他的力量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他想收何骏晨为弟子助他脱困。

于是,何骏晨答应了他。

何骏晨欣喜道:“神仙哥哥,你这次总算可以教我武功了吧”

轶心微笑着摇头道:“还不行。”

何骏晨失落道:“哦还不行啊。”

轶心低头弯腰,凝视着少年的那双干净眼眸,嗓音轻柔开口道:“我教你的那篇经文可都背熟了”

“嗯,都背熟了,一字不落。”

何骏晨底气十足,轶心所说的那篇经文其实更像是武功秘笈,篇幅极大,足足有千余字,何骏晨花了两年才将它们背得滚瓜烂熟,但轶心却并无告诉他修炼之法,说是时机未到。

轶心道:“好,你现在醒来,去城北五里外的琬琰湖,他二人去那里练剑了。”

何骏晨感到诧异:“啊你不是说无甚好看吗”

轶心笑道:“之前我没让你去看的那都是些花拳绣腿,他们这次练的可是真功夫哦。”

琬琰湖。

湖如其名,当真如美玉一般清澈透亮,月光洒在微波荡漾的湖上就像闪闪发光的鱼鳞。据说曾有人在夜里目睹有仙子踏着水面在湖中心翩翩起舞,甚至有人听到消息后在湖边蹲守一天一夜只为一睹仙子芳容,可无一例外地扫兴而归,渐渐的,人们也将此事抛在脑后。

何骏晨自城墙北面的狗洞钻过,一路狂奔来到湖边十丈外的草丛,他知道明叔是个高手,所以不敢靠得太近。

湖边,果真有一老一小正在练剑,那两人正是明叔和孙华阳。

“华阳,你的基本功练的已经差不多了,今日为师就传你王道剑。”

王道剑

躲在暗处的何骏晨一怔。

只听明叔缓缓道:“王道者,饰动以礼义,听断以类,明振毫末,言细微必见。举措应变而不穷”

经过一番长篇大论后,明叔借过孙华阳手里的木剑准备亲自演示一番。

剑仙,这一在神怪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名词,就这样活生生地浮现在何骏晨眼前。

明叔左手执剑,剑指湖心,四声雷响,四条水龙自湖中窜出,于空中圈转腾飞。

明叔正和孙华阳说着什么,四条水龙就那样悬在空中纹丝不动。

月上梢头,明叔也说完了,手上木剑再指,四条水龙直直俯冲向湖面。

何骏晨以为湖面定会再次出现四声如炸雷般的响动。可让他惊讶的是,四条水龙冲入湖面之后竟没有一丝响动,连一点浪花也不曾激起,只有几圈无伤大雅的涟漪在水面波动。

这一晚,何骏晨注定难以入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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