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他们走的并不顺利。

主要问题不在于路途有多么艰难。

实际上,依靠着超现代摩托的全地形能力,以及托卡马克反应堆近乎无限的供能,即使路面因为长时间无人护理而破损,也并没有感觉到多难。

真正的困难,出在葛温身上。

自从偏州所毁灭的事情发生后,葛温陷入了无限的自我怀疑之中,

就像一个怪圈,怎么也走不出去。

虽然他想明白了,这一切很可能是越江所首领庞域的阴谋。

但始终觉得给他提供实现阴谋的机会的人,是自己。

可能算不上主犯,但至少也是个从犯,

若没有自己提供的氢弹,偏州所那上千条人命绝不会死得如此凄惨。

他开始怀疑自己开发的托卡马克改进技术,有点理解当初自己为什么要将资料全部删除,以及为什么要清理掉自己大部分的记忆。

很有可能类似偏州所的惨剧也曾发生过,并且给他造成了很大的精神震撼,所以他想忘记这些,所以把这技术封印了起来。

这几天里他一点也不想走,

只想自暴自弃,自生自灭。

是陆雪一直鼓励他,几乎是拖着他在前进。

“你觉得是你给这个世界带来了灾祸”

夜幕下,葛温与陆雪两人支起了营火,望着火光,她向葛温提出了问题。

“嗯。”

葛温颓废地应了一声,坐在篝火前就这么呆呆地盯着火苗窜动。

“你当自己是爱因斯坦吗

若是没有他的理论,就不会有核弹的发明,

你见他自暴自弃了吗”

陆雪说着话,拾起一根柴,丢进了篝火中。

“他只是提供了理论,

而我,是亲手造出了氢弹。”

说着,他拾起脚边的一根小木材,也往篝火中添了进去。

“另外,他只获得一次诺贝尔奖,

而我,本可以获得两次。”

“诺贝尔奖”

陆雪似乎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也不怪她,生活在这样的末世,能认识爱因斯坦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诺奖委员会,在她出生前不知道多少年应该就不复存在了吧。

陆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问出一句:“你的记忆恢复了”

“部分吧。”

叹出一口气,经过几天的沉沦,现在他是真想说说话了。

“诺贝尔奖,是人类科学界的最高奖项,只为表彰为人类世界做出重大贡献的人。”

“为什么说本可以你没获得么”

“没有。”

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说对诺奖没有渴望那绝对是骗人的。

“他们要求我公开研究成果,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那可是最高奖项,应该全世界的人都会认识你吧”

“我不公开,就是因为不想发生偏州所那样的惨剧,很可惜,它还是发生了。”

两人沉默了半晌,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可是,就算你不公开,这末世不也还是到来了吗”

“是啊,

即使我删除了所有的资料,让我的托卡马克反应堆技术彻底尘封,世界还是毁灭了。

这正是我最绝望的地方,无论我做什么,怀有怎样的美好愿景,人类总会把技术用到最邪恶的地方。”

“所以你觉得人类是邪恶的应该被毁灭的”

“即使人类是邪恶的,也不应该由我来进行裁决,我没这权力。”

“那谁有”

他本能的想回答是上帝,但又觉得作为一个坚决拥护无神论的科学工作者,这词从嘴里说出很是别扭。

于是,只好默不作声。

“没人有这样的权力,但每个人都有阻止别人滥用权力的义务。你同意么”

葛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只怔怔地望着她。

“庞域他毁灭偏州所,滥用了他支配氢弹的权力。

而偏州所之前不断侵犯越江所,也是一种滥用权力,滥用他们通过武力获得的权力。”

陆雪挪近了几分,握住葛温的手。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阻止偏州所的侵犯,你尽到了责任。

但你没有阻止庞域毁灭偏州所,你辜负了自己的能力。”

这一句话,彻底击溃了葛温的心理防线,忍不住地鼻头一酸。

他本就脆弱的情绪瞬间就崩溃了,眼泪决堤而出。

“我也不想的

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若不是我把氢弹交给他,也就不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你就负起责任来啊”

陆雪猛地拽住我的衣领狠甩了两下。

“你有责任阻止庞域,但你没有做到。

现在他成了一方霸主,偏州所原来的地盘全归了他。

你要继续逃避下去,任由他做大做强,然后再像之前的偏州一样,去侵略他人吗”

一字一句都像一柄柄重锤猛砸在葛温的心头,他愣在了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能阻止他的人,只有你了。

是你放出了这只恶鬼,你就有责任将他再关回笼子里去”

“可我可我们势单力薄,又如何与他对抗”

“我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我只知道,如果你再这么消沉下去,

就一切都完了。”

消沉

葛温轻轻推开了陆雪抓在他领子上的手。

“消沉不消沉的,都无所谓了。

我命不久矣,就算再积极,也什么都办不到了。”

“命不久矣什么意思”陆雪问出一句。

事到如今,葛温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有癌症,胰腺癌。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两人一阵沉默,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窜动的火苗。

“有个办法,说不定能让你活下来。”

陆雪再次握住葛温的手,身体稍稍倾向他的方向。

“有个传说,是关于偏州所首领的。他是基因改造人,还记得吧”

转头看向陆雪,葛温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说出自己一直想说的那句话。

“你也是基因改造人吧”

“我不知道,可能是吧。”

“可能”葛温有些不解,“为什么说可能你自己是不是,你不知道么”

“打从记事开始,我就一直在越江所。

从我的能力来看,确实有可能是基因改造人。

或许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接受过基因改造吧,完全没有记忆。

问过避难所里的老人,他们也不知道。

只告诉过我,我是从泉石镇里捡来的。

当时我只是个小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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