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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的眸中失了神,痴男怨女,自古以来,总是夹杂着恩怨情仇,贵公子倾慕平民女,非卿不娶的佳话,听起来十分感人,世人争相传诵,奉为典故,可到头来呢?

怀献王妃出身江东俞家,未出阁时人唤作俞大娘子,俞家虽非权贵之家,却也是绵延不绝的商贾巨富,上数百年,皆是江东有名有姓的人家,待到怀献王妃这一代,俞家有三子一女,长兄俞致远经商有术,博施济众,仁善之名誉满江东江北,甭管是为了俞家的财,或是俞家的名,俞大娘子年纪年尚小时,俞家的门槛就被求亲的人踏破了。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怀献王弱冠之时见到尚未及笄的俞大娘子,惊为天人,傻泼打滚,豁出脸皮,大闹一场,孝烈皇后也没赏他强娶民女的脸面。

孝烈皇后的原话是,本宫最厌动辄以性命要挟尊长的不孝子,大楚皇室若有此等不孝子孙,白绫三丈,毒酒一杯,尽管去死。

孝烈皇后她老人家自是英明睿智,可防不住小女儿家春心萌动,半年后,俞大娘子低调的嫁入了怀献王府,成了怀献王妃。

再后来呢,孝烈皇后独揽朝政,德宗病弱,怀献王一派纨绔子弟的模样,和怀献王妃也曾恩爱了几年的岁月,怀献王妃诞育了两子一女,长子被封为怀献世子,再往后也就十来年的光景,传承了二三百年的俞家落败了,落败得悄无声息,俞家血脉凋零,嫡系病的病,死的死,接二连三的噩耗,次数多了,人也就渐渐麻木了。

那有心之人,将俞家近年的遭遇,列于纸上,送至怀献王妃处,怀献王妃的病一日重似一日,连年缠绵病榻,待怀献王爷娶了第八位姨娘,怀献世子一场风寒没了时,怀献王妃的身子才好了些。

雁过留痕,鸟过留声,只要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譬如怀献王借娶商贾女保住了王府,譬如商贾之家不识抬举,招来灭族之祸,再譬如,愚昧无知,满腹痴心的傻姑娘,一片真心托付换回来的,却是丢了父老兄长的命,再单纯的女子也不会甘心的,甚至是为了报复,有意无意放任他人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怀献王爷无子之事并非偶然,先头死的那个,是否为怀献王府的血脉,尚且存疑,怀献王不知道吗?未必,只是,为了所谓的大业,已经落到无后的地步,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甘心收手的,这也就是怀献王府留至今日的缘故,一个无所畏惧,不怕鱼死网怕的王府,终归是令人忌惮三分的!

一桩事,所谓意外的发生都不会偶然的,这当中的因由,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周大夫人,楚妩是一个很本分的人,老实本分到怀献王府的庶女,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她这个嫡出的王府郡主一声也不吭,风言风语传入人孝烈皇后耳中,她老人家打心眼里厌弃,无视祖宗礼法的心大之人,一道圣旨,把楚妩赐给炙手可热的周家,成了江东周家的长子长媳。

在天下人看来,楚妩是一个懦弱无主见的人,架不住运道好,得了孝烈皇后的青眼,藩地郡主的出身,竟能嫁入钟鸣鼎食,显赫无匹的周家,这运气好的,都没地说理去。

真的是运气好吗?爹不疼,娘不爱,空有个嫡出的身份,自身并无大才,却能得贵人青眼,可能吗?即便贵人抬举,日后呢?日子总得是自个过吧,楚妩嫁到周家也有二十余载了,和夫君相得,族亲赞不绝口,外人尊她敬她,这就不是凭借运气能做得到了!

在林母看来,楚妩是一个很务实的人,一个本分到近乎苛刻的女子,无论她此刻的神态,真心也好,虚情假意也罢,最后的选择会是一样的,楚妩一定会出卖怀献王府,放弃她的生父。

除了明哲保身的不得已,即便私心而论,楚妩也会背叛怀献王府,如果当年没有怀献王的私心作祟,也许就不会搭上俞家百余条的人命。

怀献王是一切罪恶的开端,为了自身,为了夫与子,楚妩都不希望看到怀献王府功成,因为那是怀献王的府邸,而并非单纯作为她的母族。

但楚妩的痛苦亦来源于此,她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亦非雷厉风行的决绝品性,她犹豫,纠结,难过,迟疑不定,因为怀献王是她的父亲。

倘若换成任何一个人,林母都会对其嗤之以鼻,妇人之柔,不外如是,但林母不会鄙夷楚妩,楚妩和他人是不同的,楚妩值得人倾佩,生来不得已,陷入淤泥之中,亦步亦趋的朝向光明之处,她的路走得尤为艰难,却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也从未丧失良知,被羞辱,被欺凌,一笑而已,这是一位超乎寻常的女子。

这世间有多少人沉湎于繁华似锦的表象,数日,数载,数年,乃至数十年,回头看去,不过镜花水月,一场大梦,待年华逝去,再寻初心,已时不我待,悲奈何,叹奈何,又如何。

一盏茶后,楚妩自缓了心神,抚正微微凌乱的钗鬓,轻声道:“晚辈失仪了,还请老夫人见谅。”

林母笑意极淡,温声道:“大夫人多礼了。”

楚妩眼中流光闪过,垂下头道:“老夫人为长,不敢冒昧,母妃在时,常唤我小字阿乔,江东旧时人家,惯用此名称呼小女儿。”

林母心中轻叹,无论是名,或小字都非寓意极好的字,可见先怀献王妃对楚妩的态度了,难得楚妩心胸宽阔,只知生母恩,不记长辈的刻薄。

心中颇多谓叹,林母面上丝毫不露,极为自然的,霎时便改了称呼,称唤阿乔,两人之间只叙些家长里短,彼此倒多了三分熟捻。

怀献王府之事,楚妩并未开口,想想也是,上头要抄你的家了,生为这家的女儿,你开了门,又递了刀,即便对缺心少肝的忤逆之流,也算不上欢天喜地的好事。

故此,两人言谈中,对怀献王府的态度不约而同,保持一致,避而不谈,直到外头传来周小甫的哭闹声。

楚妩匆匆起身,袖中落下一物,林妩神态自如,仿佛未曾觉察,福了半礼陪笑道:“小儿顽劣,耐不住性子,今日多有搅扰,改日再来向您请安。”

林母请人将楚妩送了出去,待门外喧哗声渐渐止子,林母歪在榻上,若有所思的拨动楚妩落下的锦囊。

待到晚间,风渐渐大了,管事回道,怕是今夜东风上行,恐船身摇晃,惊了主子们,倒不如上岸的好。

林海命管事来请林母的话,林母想了会子,道:“既如此,便上岸休整一晚,只是玉儿伤了神,郗儿尚小,务必要惊些。”

管事依命回去复命,又不多时回来道:“周家大夫人派人来请太太奶奶,据说是周家五房在此有座别院,已安排妥当了,请太太奶奶不要见外,方不负故旧情谊。”

林母轻笑,颔首应允道:“既是周夫人好意,不好违了她。”管事忙去外头传话。

林母扭头对一旁的郑嬷嬷道:“去瞧瞧敏儿,可收拾妥当了?”

郑嬷嬷笑眯眯道:“已经收拾妥了,咱们大姑娘下半晌睡得极为香甜,醒了有一会子了,闹着要来向您请安,大奶奶因她昨儿未曾歇息好,发了话要拘她的性子,不许她出屋子呢。”

林母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无奈道:“敏儿和玉儿的性子,一个比一个执拗,也不知这老天爷的秉性,偏生让她两个做了母女,若好时,骨肉至情至深,若不好时,两人自有脾性,玉儿尚小,日后免不了争端。”

郑嬷嬷陪笑道:“那正是说明了咱们姑娘聪慧,绝非那些寻常女儿家可比。”

林母面上掠过一抹极快的复杂神色,薄唇翕动,似是低语一句,轻不可闻,片刻后,又是自嘲一笑。

待舟车劳顿,人马车轿,好一番忙乱,林家众人在周家的别院安顿下来之时,已是酉时,周家的下人体贴入微,颇有眼力劲,待主子们歇息片刻,先上了两桌小宴,四样清淡时蔬,四样汤食,揭开来看时,素面,汤饼,扁耳,小饺,样样精致小巧,素面细丝如发,扁耳圆滚滚小小的模样,在清汤中浮动,见了便令人食欲大开。

如黛玉素来不喜饮食的脾性,也被挑动了两分心思,捡了两筷子素菜,吃了两个圆嘟嘟的扁耳,冯嬷嬷见了高兴,不由自主念了声佛,茜雪和兰英最是鬼机灵,嘀嘀咕咕的在旁咬耳朵,商量要请别院的厨子到林家去。

贾敏抱着林郗,含笑逗他,间或不时抬头看一眼黛玉,林母已过天命之年,申时过后便不再用膳,只喝了盅汤,便摞了碗筷,也不要人跟着,只带着郑嬷嬷,起身到外头来。

女眷下榻之所应是一座梅园,靠墙处有一座两层小楼,别院里跟在后头的老妈妈见林母纳罕,近前躬身回道:“回林太太,我们九姑娘爱书,酷爱梅,那是我们老爷为九姑娘兴建的藏书楼。”

闻听藏书二字,林母似乎来了兴致,管事命人送来钥匙,四位老妈妈在前掌灯,郑嬷嬷搀着林母,林母笑道:“昭明太子曾言秉烛夜游,不负光阴,及时行乐,守规韬矩了大半辈子,如今倒愈发任性了。”

周家的下人们只陪笑,不敢多言,郑嬷嬷却觉得林母的话,听着有些奇怪。

藏书楼似是年岁已久,饱经风霜,又或是久久无人踏足,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林母紧了紧披风,瞟了眼被寒凉夜风吹起的帷幔,郑嬷嬷劝道:“太太,天色晚了,咱们回吧。”

林母点了点头,待下了小楼,外头果然风更大了,回了下榻的屋子,林母握着书,似叹似吟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陈萱茫然四顾之际,耳边传来女子诡异的轻笑,陈萱的眼前一白,颞颥刺痛,天旋地转,彻底失去意识的陈萱,目眩头晕,仿佛被梦魇,她看到了一个人的成长经历,或者说无数人,她见到了光怪陆离,荒诞不经的事,甚至,甚至。

寒山寺客堂内,陈萱呓语不断,身躯时而发抖,时而安静的无声无息,胸口甚至没有丁点起伏,丫鬟采月偷偷看了眼阖目盘坐的道人,蹑手蹑脚的想要去试自个小姐的鼻息。

道人身姿英伟,腰佩长剑,面容青隽,神情严肃,约摸四十许人。

采月才探出手,突然后背生寒,身子仿佛被定住了,道人淡淡道:“你家主子在危难之中,禁不住外力触碰,元神若是破了,三魂七魄会归入九幽之下,永无转世之机。”

采月听那道人说话,如踏云端雾里,一字不解,正欲开口问,整个人却变得轻飘飘的,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满眼桀骜的女子抱怨道:“师兄,您倒是有耐心,对一个小丫鬟也端得住性子,您是想个主意,怎么把三生石收回来?”

中年道人瞪了女子一眼,拂尘随意一挥,采月自地平空而起,轻轻地落于锦榻之上。

女子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色,咬了咬嘴唇,跺了跺脚,出了屋子,道人走到床前,看了看床上的陈萱,意味不明的叹息一声。

他轻声对外唤道:“阿瑶”。

先时气鼓鼓的女子转怒为喜,迫不及待的问:“师兄,您有办法啦?”

道人眉心浮现浅浅的沟壑,显然事情很棘手,凝视了陈萱片刻,方道:“三生石的精魄受损,无法自主本体神力外泄,引来九天八界的残孽,我可以引出三生石的本体,以便将三生石的神力封印,但此女的魂魄已残缺,和孽相融为一体。”

被唤作阿瑶的女子挑了挑眉,冷笑道:“真真是人不可貌相,食亲财黑的贪婪小人,也有大毅力,能挡得住异孽夺舍。”

“哼”,中年道人冷哼一声,道:“若非你鲁莽无状,丢失本门宝物,怎会惹来这场无妄之灾,连累无辜百姓。”

阿瑶柳眉一竖,梗着脖子,抢白道:“方才明光镜里看得清清楚楚,贴身丫鬟劝她还给我,她死活不听,还敢把三生石放胸口,她不倒霉,谁倒霉?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少干点偷鸡摸狗的事,祸事还会上身?”

中年道人怒极反笑,衣袖大力一拂,叱责道:“照你的说法,都是她的错,是她奉命将三生石带回九幽台,是她将此物遗落凡间,又不曾及时发觉,害了自个是罪有应得,你白玉无瑕,清白无辜,千古奇冤。”

见道人动了怒,女子的气焰顿时软了,揪起自个衣角,小声的说:“不能全怪她,但她也不是无辜的。”

中年道人见女子服软,怔了片刻,方道:“阿瑶,修道之人不涉人间之事,你这般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悔过,迟早有一日,你会付出代价!无论是你,还是床上的女子,你们都逃不过命运的清算,她是不知者不罪,你却是明知故犯,日后天道的无测,你们两人都躲不掉。”

闻言,女子笑了,明媚笑靥张扬而恣意,像极了茂林翠竹之上的骄阳。

中年道人静静的看着女子,沉甸甸的眸中深处,氤氲着淡淡的悲悯,有的人,太年轻,年轻气盛,总以为犯错又如何,知错改了就足矣,他们却不明白,那只是教化世人的虚假话而已,有的错误,从来都没有回头的机会。

可惜,年少轻狂的孩子,这些道理,他人的谆谆告诫,肺腑之言,苦口破心,永远听不进去,人生,公平而公正,绝不会因为你的悔不可及,给予重来的机会。

中年道人无意再说,费了一番周折,取出三生石,带走了唤作阿瑶的女子,他们走后的第三天,陈萱和采月同时醒来,窗外的碧绿竹林,仿佛凭空泛起涟漪,有无形的水纹波动即止。

陈萱在醒后的第七日,想起了游魂浮梦的所见所闻,暗想佛家讲三千大千世界,原以为是杜撰的缪言,如今想来,却像是真的,只是,令陈萱不解的是,那红楼梦为何对林家之事,知晓的事无巨细,仿佛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有的事,连她这个亲戚都不知道,莫非,世上真有能掐会算的神仙。

陈萱旁敲侧击问了几次采月,才发现不对,采月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陈萱几番试探,断定采月不只不记得那块石头,连她昏迷也不记得了,陈萱的心头掠过一丝轻松,别的她不怕,她就怕瞒不过表姑妈,被赶回陈家,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白天陈萱打定了主意,只当那石头和奇遇的事从未发生过,如此一来,对大家都好,但这夜午时,陈萱醒来,看着床畔睡意香甜的采月,胸中忽然涌起一股浓烈的戾气,这股戾气来得突然,来得迅速,心底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说,杀了她,杀了她,一了百了,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等你回了林府,一定会倒霉的,你想被赶出林府吗?想被赶回陈家,看那个恶婆娘的脸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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