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有仇不报枉为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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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点了点头,无精打采,蔫蔫的,平日灵动活泼的小姑娘成了霜打的茄子。

待见了贾代善,黛玉果然不再哭了,走到贾代善身旁,抓住衣袖一言不发,贾代善拍了拍她的小肩膀,笑眯眯递给她一把通身镶嵌翡翠的小剑,只见那剑不过巴掌长,小巧玲珑,精质良玉,比寻常的佩剑更添了几分华美。

黛玉眼中一亮,小脸上不由带出了几分高兴来,大声问:“外祖父,这是给玉儿的吗?”

贾代善含笑点了点头,黛玉爱不释手的拿着小剑翻来覆去的把玩。

贾敏看着那柄小剑,微微失神,她年幼时,两位兄长不喜刀剑之利,唯她对武课兴致盎然,父亲听闻,便命人寻京中能工巧匠,花费不知多少银两珠玉,打了十几把小剑来,父亲当年许她,每年生辰予一柄,待得日后上阵杀敌时,就怕她不稀罕这些精致玩意了。

贾敏轻叹,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她都忘了,想不到兜兜转转,这些东西,竟会到了她女儿的手中,不知是巧合,或是天意如此?

贾代善慈爱的看了眼专注的黛玉,捋了捋胡须,温声道:“敏儿,不管你走到天南海北,我都在荣国府等你回来。”

贾敏心中一酸,滚滚热泪再忍不住,打湿眼帘,贾敏别过脸拭泪,勉强道:“本不想做小儿女之态,怕爹您老人家嫌弃。”

贾代善眼中亦是酸涩,轻叹,父女两人,一时间竟相对无言,说什么呢?贾敏不怨,贾代善心中满是对爱女的愧疚,莫说是寻常百姓家,即便是他们这样的公门贵府,也有太多的不得已,牵一发而动全身,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不过片刻,贾敏便已整理好情绪,柔声叮嘱道:“爹,您要保重身子,等玉儿再大些,我带她来看您。”

贾代善望着贾敏,征战沙场,见多了尸骸满地,白骨累累,数不清的战事,他的心早就冷硬如刀,每每见了贾敏,总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众多儿女中,唯有敏儿最肖似他,他这个当老子的,也负她最多,给了她希望,铺就天梯让她登临世人之上,又亲手毁了铸就的一切,以家族的大义,强迫她收敛天性,嫁人生子,安分守己的做一位内宅妇人。

翱翔的鸿鹄见了山高海阔,收起羽翼,扼杀不屈之心,化为一介燕雀,禁锢于方寸之地。

贾代善的憾意和愧疚太过明显,贾敏不欲再提起前事,岔开话题道:“爹,我听说敬大哥哥近来不太如意?”

贾代善敛了神色,曲指敲了敲两下,贾敏姣好的容貌上掩不住惊愕,失声道:“当年那位的事不是早就平息了吗?”

贾代善摇摇头,饮了口茶,慢悠悠道:“无利不起早,说到底绕不开这一样。”

贾敏失神片刻,轻声道:“敬大哥哥的运气,也忒。”

贾敏没有再说下去,宁荣两府虽是一荣俱荣,打断骨头连着筯的亲眷,但帝王用人,讲究一个平衡之道,譬如东府大伯父也复了祖上光彩,却和当年的怀敏太子有些说不清的关碍,运数真是一个难以言明的东西,她爹成年时恰逢西海生乱,大大小小的战功累身,又蒙祖上庇护,侥幸复了国公,而东府大伯父的能力并不逊父亲,偏生运数平平,一时站错了了队,自然不受掌权者的喜欢,甭管哪朝哪代,掌权的人皆是偏心纯臣,心地纯粹了,用着省心。

父亲大势已成,怀敏太子却败了事,宁府大伯父就此沉寂,一心教导敬大哥哥,敬大哥哥天姿上佳,弱冠青年,踌躇满志,却不幸又搭上了义忠的船,要说起来也没什么,义忠当年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战功赫赫,颇具英名,勋贵拥戴,在清流里也有几分盛名,谁会想到,四平八稳的船,说翻就翻了呢?

贾敏心中微叹,她早该想到的,是她疏忽了,楚景的帝王才干,也不过尔尔,惯行诡道,兵权捞不着手,帝王就把心思打到了旁门左道上,怀敏太子和昭阳大长公主势不两立,明争暗斗了十余载,手里岂会没有保命的手段?早前便有风言风语,说是义忠承袭了怀敏太子的势力。

贾敏秀美的脸颊上,流露出几分黯然,被帝王盯上,敬大哥哥这一辈子算是完了,原本若是不打眼,还能混在朝中熬熬资历,以期日后,而现在,敬大哥哥已无仕途,贾氏一族的子弟,安逸了太久,忘了世道的艰难,若仍像以前那般倚仗赫赫权势,嚣张跋扈,迟早。

贾敏眉心一跳,试探的说:“爹,族学很多年没有功名子弟了?”

贾代善摞下茶杯,赞许的看着爱女,沉声道:“前两日我命人到学里探访,探子回话说学里委实不成体统,正好,这些时日我无事,我命幕僚起了新的章程并家规,有敢不从者,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话说到最后,贾代善黝黑的眸中浮现一丝狠辣,好吃好喝的供着一群祖宗,沾着两府的荣光,游手好闲也就算了,竟还敢作威作福,勾结恶仆,欺压良民?看来是他往日太宽泛,一个个的都拿自个当爷了。

听到老父亲的准话,贾敏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忽想起黛玉来,却见黛玉老老实实坐在椅上,小剑平放在膝上,两只小手交叠放于剑上,小嘴紧紧抿着,罕见正襟端坐的姿态。

贾敏挑了挑眉,唇畔淡淡的笑意,问黛玉道:“玉儿,你在做什么?”

黛玉仍板着小脸,脆声道:“母亲,我在效仿唐时侠客。”

贾敏与贾代善皆是忍俊不禁,贾敏忍着笑问:“唐时侠客,你从哪看的,不是说过不让你看乱七八糟的话本了吗?”

黛玉严肃的晃了晃小脑袋,认真的说:“李太白的侠客行中曾言,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贾敏柳眉一竖,又瞥见老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贾代善摸了摸黛玉的小脑袋,含笑问道:“玉儿,你喜欢李太白的诗?”

黛玉板正了一会,累了,将小剑取下,舒了口气,眨了眨眼,提起诗书,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咿咿呀呀说了一大车的诗人,魏晋飘逸,建安风骨,初唐斐然,盛唐风流,一大长篇的话,听得贾代善这个行武出身国公爷头都大了。

幸而,贴心小棉袄贾敏及时察觉到亲爹的迥迫,打断了黛玉的话,黛玉意犹未尽的止住了呶呶不休的势头。

贾代善笑问贾敏道:“我记得,玉儿虚岁才五岁?”

贾敏无奈的点头,盈盈美目中满是宠溺,笑着说:“这个傻大姐两岁上识了几个字,整日闹着要人读诗听,婆母疼她,她若有求,无有不应的,去年开了春,我身上不大好,一时未留意,这丫头已捧着宋词看了。”

贾代善抚掌大笑,赞道:“好,好,好,咱们家泥腿子出身,说道行武,称不得天纵英才,也有几分勇谋,唯在读书大道上,个顶个的不成器,我常惋惜,莫不是贾家血脉与诗书无缘不成?没想到,原来是应在玉儿身上。”

贾敏摇头道:“读书明理固然好,我只怕她太过贪渎,伤了精气神,原就生来体弱,又多病又多灾的。”

贾代善捏了捏黛玉肉嘟嘟的小肩膀,笑道:“那只是小时候罢了,你看玉儿的身子结实着呢。”

黛玉一拍小胸脯,骄傲的说:“外祖父,我的身体好着呢,母亲的心思太重。”

大眼珠骨碌骨碌转了转,黛玉扯着贾代善的袖子央求道:“外祖父,您帮我说说情吧,母亲一天只许我看半个时辰的书,好外祖父,玉儿求您了,母亲只听您的话,父亲每每应了我,回头在母亲面前,又不敢替玉儿说话。”

贾代善失笑,贾敏脸上浮现一丝恼意,狠狠瞪了黛玉一眼,黛玉吐了吐舌头,眼巴巴的看着嫡嫡亲的外祖父。

贾代善不忍令嫡亲的外孙女失望,痛快的应下黛玉所求,也无须问贾敏答应与否,乾纲独断,就把黛玉每日可看一个时辰诗书之事准了。

黛玉欢呼一声,扑到贾代善背上,歌功颂德的奉承话,腻腻歪歪的甜言蜜语,滔滔不绝的又开始新的篇章。

贾代善被黛玉哄得通体舒畅,笑对贾敏道:“玉儿比你小时候强出许多,你像她这般大的时候,性子犟如牛,打定主意的事,我和你母亲都拿你没办法。”

贾敏微微一笑,谓叹道:“玉儿的性子比我还要执拗,认准的事,你劝她,她有一车的话将人堵得哑口无言,任你再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也说不过她,她的天姿不与常人同,若说起来,我是不如她的。”

贾代善道:“老话说的好,读书明理终归是有用的。”

父女二人毫不见外,亦不知谦逊两字怎样写,骄傲自豪的把自个外孙女(亲闺女)吹捧了一通,这个肉麻哟,落落大方如黛玉禁不住小脸有些发烫。

林母深深看了林海一眼,阴恻而晦暗,意有所指的道:“我这辈子也算得其所了,养出你这么一个好儿子,荣府自然是不好开罪的,荣府权势滔天,四王八公,显赫得很。”

林母弯起的唇角满是讥讽,道:“那敏儿,你来说,陈家表妹的事该如何处置呢?”

林海高声道:“母亲。”

贾敏淡淡道:“母亲的话,媳妇不敢苟同,上有天子,下有宗室皇亲,区区荣国府何来滔天之论,林家五世列候,姑苏林家自大燕时便是显贵,那时还没有荣宁二府呢,至于陈家表妹,哪有媳妇置喙的余地,荣府纵是武夫之家,比不得晋阳王家门第显赫,但媳妇也读过两本书,些许认得几个字,三从四德也是知道的!”

林母柳眉一竖,两颊法令纹勾勒出怒不可遏的弧度,手背迸出一道道青筋,心中冷笑连连,好个贾敏,好个荣国府的大小姐,拿话堵她的嘴,三从四德是什么,出嫁从夫,夫丧从子。

恼羞成怒,血气上涌,林母颤着手,指着贾敏,眼白一翻,竟生生气晕了过去。

林母晕厥,屋内好一番忙乱,丫鬟们忙着请大夫,手忙脚乱,待大夫前来,只道林母血急攻心,略将养几日便好了。

林海看着冷静的贾敏,心头那叫一个堵得慌,这叫什么事,平常自个老娘疼媳妇胜过儿子,怎么生了场病,硬生生转了性情,敏儿也是得理不饶人,就不知道软和些,林海心底烦躁不已,他知道,不怪敏儿,说到底,还是怪自个,治家无方,怎么就让那淫、妇钻了空子呢!

贾敏蹙眉看着床上的林母,婆母,方才的做派,简直是换了一个人般,换了一个人?

贾敏不寒而栗,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垂首思索了片刻,对冯嬷嬷低语了几句,冯嬷嬷躬身应了,悄没声出了屋子。

冯嬷嬷命人将陈萱送回小院,严加看管,又下了禁口令,警告的院内众人噤若寒蝉,才到黛玉院中来。

黛玉闷闷不乐的坐在窗前,听到开门声响,见是冯嬷嬷,乐颠颠的自榻上跑下来,迫不及待的问:“嬷嬷,母亲要带我出去玩吗?”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玉雪可爱,仿佛冯嬷嬷说个不字,就要哭出声来,冯嬷嬷忍俊不禁,笑眯眯道:“正是呢,夫人脱不开身,让老奴带姑娘去玩。”

黛玉扁扁嘴,小手绞啊绞,不高兴的说:“可是我想和母亲去呀。”

冯嬷嬷故作难过的说:“姑娘大了就开始嫌弃嬷嬷了,夫人今日要照顾老夫人,腾不开身,又不能失信,怎么办呢?”

黛玉粉懂事的说:“祖母又病了,还没好吗,那我不去玩了,我要留在家里照顾祖母。”

冯嬷嬷哄她道:“那可不好,老夫人最疼姑娘了,她老人家喝药时,还嘱咐老奴带您出去玩呢。”

“真的吗”,黛玉的眼睛亮晶晶的,一闪一闪,散发着喜悦的光辉,显见是乐意出去玩的,口中却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嘟着小嘴巴说:“长辈生病,我还惦记游玩,传出去要被人笑的,我要去给祖母侍疾。”

冯嬷嬷心道我的好姑娘哎,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老太太不知哪不对,对着夫人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眼的,你丁点小人,帮不上忙且不说,若好心去了,再挨顿排揎,那可真成了倒霉催的。

冯嬷嬷笑道:“姑娘,尽孝是好事,只是姑娘还小呢,要听从长辈的吩咐才对。”

黛玉歪了歪头,颇苦恼的说:“那好吧,我听母亲的。”

冯嬷嬷深感好笑,也不知小姑娘和谁学的,这才多大,便知晓女儿家要含蓄的道理了,古灵精怪。

冯嬷嬷有命在身,再者带黛玉去,是有其用义的,贾敏恐仅冯嬷嬷一人,请不动觉远大师,林母的性情大变,在贾敏看来,必有蹊跷,神鬼之事,古来有之,并不罕见,非僧道不可解也。

这几日,楚元昭心不在焉,时不时就冲寺外张望,却没想到,春梅谢了,桃花凋落,梨簇铺地,海棠崇光,黛玉亦未至。

待冯嬷嬷抱黛玉到了寒山寺,由知客僧引去拜见觉远大师,黛玉咯噔咯噔跑到楚元昭面前,仰着小脸喜滋滋的说:“哥哥,我来了。”

楚元昭淡淡的唔了声,低头看手中握着的笤帚,恨不得看出花来,也不理黛玉。

黛玉委屈极了,眼中雾气凝结,泫然欲泣,性空远远看到,不客气的训斥道:“妙远,你又耍什么古怪性子,眼巴巴等了小姑娘一个多月,人家来了,你又把小姑娘惹哭了。”

性空圆眼圆脸,长得颇为喜庆,和佛像上的弥勒佛一模一样。

楚元昭被训得脸上泛红,再看黛玉泪花在眼里打转,忙蹲下身子,无奈道:“好好的哭什么。”

黛玉眸中水汽弥漫,泪眼汪汪控诉道:“哥哥欺负我。”

楚元昭心中郝然,他一时气不岔,把先前的霸王脾气带了出来,竟然和小丫头片子呕起气来。

楚元昭蹲下身子,拉着黛玉的手,认真的说:“对不起,我不该不理你的,我下次再也不会生你的气了。”

黛玉破涕为笑,扭捏了一会,小声说:“哥哥,我失信了,没能和你放纸鸢,我不是有意的,我有小弟弟了,他身子不好,母亲也不大好,没人带我出门。”

楚元昭心中愈发愧疚,忙问道:“林夫人身子好了吗?”

黛玉甜甜一笑说:“哥哥,放心吧,母亲已经大好了。”

黛玉尚小,嗓音含糊,因声音清丽,倒也容易听清她说的话,偏偏这会子,她学了长辈房中的丫鬟恭敬之语,鹦鹉学舌一般,学了来,滑稽中带着两分稚气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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