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鸾宫里那指证她的小宫女几天就扛不住刑了,慎刑司来报时沈桐衣正安排着本月的宫例,听到宫女承认是邱宝林收买了她后,沈桐衣并无半分惊讶。

“嗯,依例处置了那宫女吧,赵美人身边的枚儿虽未替她寻巫蛊之物,但按赵美人命令违例出宫也是事实,也依例罚了枚儿与赵美人。”沈桐衣低头说着,继续翻了一页账目,继续说道,“至于邱宝林……等皇上圣裁便是。”

邱宝林的宫斗手段来得粗糙,提前在宫斗淘汰赛中被淘汰了也是正常的。

她最初看赵青鸾与沈桐衣不合,想挑拨赵青鸾和皇后杠上哪个,她好等着沈桐衣把赵青鸾打趴下,谁知道赵青鸾并非愈战愈勇的性子,在和沈桐衣交锋被打倒后便毅然决然躺倒在地,没有半点重振旗鼓再战的心思。

这对邱宝林来说哪成,她想成为皇帝唯一的宠妃,成为最特殊的那个人,明面上比她更受宠的赵青鸾是必须要拉下马的,于是便有了那次粗糙的巫蛊嫁祸。

其实邱宝林这次的巫蛊嫁祸若想成功并非不无可能,要么她在李玄启心中比赵青鸾的位置重要,李玄启这人是不看事实只从心意的,自然护住自己更喜爱的人。要么沈桐衣在此事中插手,吹黑哨,偏向于她而暗踩赵青鸾一脚,要是皇后参与其中,即便李玄启不乐意也会给皇后几分面子。

可惜邱宝林对人心的估计错了,这两样有一便可的条件她都不拥有,她猜错了自己在李玄启心中的排序,也猜错了沈桐衣的性子。

和赵青鸾曾有过冲突就要不分事实地偏向另一方么?

沈桐衣想,那未免也太过反派,虽说此时自己已经够反派人设的了,但做个没原则的恶毒反派和做个有点原则的反派还是有区别的。

再说那次赵青鸾这花瓶也没害到她,反而自己吃了大亏,身心碎成了渣渣。

等沈桐衣问李玄启怎么处置邱宝林为好时,李玄启皱了皱眉,说道:“把她送到静心苑学两年规矩再出来。”

得,这人真中途退赛了,静心苑便是冷宫,住上两年能不能出得来不论,就算真能再出来估计李玄启也不记得这个人了。

总有人被皇帝不知几分真假的宠爱迷惑,这样的人便昙花般盛开一瞬,再就没动静了。

邱宝林的悲剧对其他妃嫔来说似乎是好事,连在后宫默默无闻的白御女都有幸在这个月见了一次李玄启。

这好像是白御女入宫以来见李玄启的第三面。

侍寝第二日,白御女来寻沈桐衣打沈桐衣发明的扑克牌游戏,一脸真挚地对沈桐衣说道:“娘娘,皇帝一个月来坤宁宫这么多次,您不烦么?”

沈桐衣一瞬间有把白御女的头拧下来看看里面灌了多少水的冲动,她瞪了白御女一眼:“这话也敢说,寻思也不是这么个寻法。”

敢透露出皇帝来很烦的意思,这货要不是在后宫近乎一个透明人,除了受沈桐衣一点庇护外没特殊之处,估计早轰轰烈烈地被第一届宫斗锦标赛的种子选手们淘汰出局了。

白御女懊恼地拍了拍脑门:“说话好难,嫔妾以后还是少说话为好。”

说的是,就白御女那些话被有心人听见得被处死好几次了。

虽然说着少说话,但又过了一会儿白御女就憋不住了,她把奶茶喝了见底,遗憾地叹口气,对沈桐衣说道:

“为什么那么多人盼着皇上来自己宫里?嬷嬷说吃东西没有仪态会惹皇上不高兴,嫔妾饭就只能小口小口吃,带碎渣的点心也不敢碰,困得要死皇上还在点着灯看奏折,睡都睡不着。”

沈桐衣想,还是在自己的治理下内务府部门太过公正敬业,换做前一套领导班子,就白御女这种不受宠的低微妃嫔估计领到的饭菜都是馊的,那时候哪怕就为了吃饱穿暖也得绞尽脑汁去争宠。

后宫物资的合理分配当真有助于后宫和谐发展,沈桐衣备受激励鼓舞,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是有意义的,看账本时更加激情四射了。

**

时节已近盛夏,林修仪的身子好了不少,虽还得拿汤药调理,但正常起居出门都不受影响了,沈桐衣林修仪和白御女三人又开始沉迷于斗地主活动不可自拔。

娴昭仪的胎儿早已稳了,太医说这胎怀得稳固,八成不会有什么问题。她的父亲被降了两级外放,她在宫中的地位不尴不尬的,李玄启多月未曾踏入承乾宫一步。

宁王自己还没被动,但他的支持者都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朝中有人隐隐看出李玄启的心思,自愿冲锋陷阵,日日为李玄启摇旗呐喊,弹劾宁王的折子一道接一道雪花似的往养心殿里飞,看得李玄启那叫一个心情舒畅走路带风。

当沈桐衣正撸着猫喝着茶享受着难得的平静舒心日子时,一席绛红衣衫的明玉冲进了坤宁宫。

明玉公主冲沈桐衣跺脚:“怎么办这么办啊,皇上他非要给我赐婚,我不想嫁人!不想嫁不想嫁!”

沈桐衣看明玉的样子,心中暗自感叹封建制度真是吃人,放在现代沈桐衣肯定握紧小姐妹的手高喊婚姻只是一种选择,不是人生的必需品,可这时任是沈桐衣也不敢当面说李玄启的赐婚圣旨有什么问题。

估计大多数人还觉得李玄启太过仁慈,一直纵着自己这位皇姐的性子,随明玉公主的意愿拖到了二十来岁才给她议亲。

沈桐衣心中暗叹口气,把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撕碎了扔进垃圾桶,开口对明玉道:“为何不愿结亲,可是不喜欢结亲的那个人?若是不喜欢让皇上换一个就是了。”

明玉嘴一撇,揽住沈桐衣的胳膊,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桐衣:“你这女人没心肝,我为什么不想结亲你还不知道吗?”

沈桐衣恍惚间觉得自己眼前开了一大片百合花,然而还没等她看清百合花到底有多少,明玉就接着说道:“皇后姐姐一点都不了解我,连我不想结亲的原因都不知道,还不是因为臭男人们都一个样,三妻四妾的,本公主才不要和别人分享,不能完全属于本公主的东西,那就压根不要。”

还好还好,沈桐衣把脑内剧场盛开的百合也往垃圾桶里一扔,对明玉道:“也并非所有男子都会纳妾。”

明玉颓然往桌上一趴,道:“别哄我了,我又不是小姑娘了,就拿宝珠妹妹来说,她早早嫁了自称对宝珠公主倾慕多年的官宦子弟,人人都说此二人是一对璧人,最后她的驸马还不是养了四五房外室。”

沈桐衣看着古代恐婚女明玉公主,一时还真想不到说什么。

劝她说男人都是如此,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吗?沈桐衣自认做不到。

劝她说不定就能碰上百年难遇一心一意对她的男子吗?那若是明玉被说动后老老实实嫁了,婚后闹得鸡飞狗跳又当如何?

明玉接着说:“能像晋王与晋王妃一般和和美美的终究是少数。就连皇上与皇后姐姐不也是如此?皇后姐姐那样好,皇上不也还是身边其他的美人不断?”

沈桐衣没想到自己的形式婚姻也为明玉的恐惧添砖加瓦了,只得揉了揉苦恼的明玉的头。

“皇后姐姐,你说我求求皇上行不行,让他收回圣旨。”明玉充满期待地看着沈桐衣,等待着沈桐衣的认可。

沈桐衣静静地看向明玉,许久后,她才说:“皇上不会允许有人抗旨不遵。”

“哪怕是我?”

沈桐衣点头道:“哪怕是你。”

“连皇后姐姐也不行?”

沈桐衣愣了愣,细细思索片刻,露出个浅笑:“我也不行。”

李玄启早不是当初那个事事听话的小孩了,他念旧重情,却也是个身份特殊不容反驳的帝王。历来拎不清皇帝身份这一点的人,大多结局凄凉。

沈桐衣还是想多在后宫苟几年的。

明玉咬住下唇,一跺脚:“我倒要看看皇上给我选的驸马究竟是何方神圣!”

**

明玉再来坤宁宫已是一月之后,这对三天两头往坤宁宫跑的明玉来说着实是难得。

明玉公主与户部尚书嫡次子的婚事已定了。

见明玉来了,沈桐衣抓了把瓜子给她,明玉接过去却没嗑,把瓜子在手里摆弄。

沈桐衣见明玉面色绯红,却也没多问,等着明玉公主自己主动说。

果不其然,明玉幽怨地看了沈桐衣一眼:“你怎么不问我哇?”

沈桐衣明知故问:“问什么?”

明玉一撅嘴,漂亮的脸蛋煞是鲜活生动:“皇上给我选的驸马怎么这样,弱不禁风的,日日捧着什么账本数算的东西看,他个官家弟子不想着科举反而想着自己的几个铺子,真没劲。”

账目就在桌上摊着的沈桐衣觉得有被冒犯到。

大周与前朝不同,并未禁止官员家经商,所以大多数官员家中都有些铺子产业。但多年商人轻贱的思想深入人心,就算家中有产业,也多是旁支管理,一位沉迷经商的尚书嫡子确实是稀有物种。

“没意思,连马都不会骑。”明玉继续说着,“又笨又傻的小白脸,真没意思。”

明玉虽这样说着,沈桐衣却分明看出这小丫头的脸更红了些。

饶有兴致地看着明玉,沈桐衣想道,年轻真好。

《皇后娘娘不好啦》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