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你要去哪儿!”何江听仆人来报说小姐又打算出府,便在后门将偷偷摸摸的何婉兮逮了个正着。

何婉兮和芸儿蹑手蹑脚的推开了巴掌宽的门缝,芸儿已经探出了一只脚,正准备用身体悄声的将门挤开的时候,何江背着手出现了。

“爹!”何婉兮娇滴滴的唤了何江一声,跺着小碎步迎上去抱住何江的手臂,“我就是和芸儿到伊园看场戏而已,爹爹这也要阻拦?”

何江早就看穿了女儿的小把戏,不是不留情面的揭穿了她,“看戏用得着这么鬼鬼祟祟?”何江轻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我看你是又要去找那个沈鱼吧。”

听到父亲直呼沈鱼的名讳,何婉兮心中或多或少有些不快,“爹爹,妹妹她好歹是公主,您这样称呼她岂不是很没有礼节?”

“妹妹?”何江挑起稀疏的眉毛,看着女儿一脸单纯的女儿笑出了声,“说你傻吧,你还不依,人家几句话就将你哄得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以你的智力,怕是姓沈的将你卖了你还傻傻的帮着人数钱呢!”

“爹!您说话怎么越来越过分了!”何婉兮甩开何江的手,替沈鱼不平道,“公主她哪里得罪过您吗?您左一个沈鱼,右一个姓沈的,如此不懂尊卑之仪,真是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你!”何江没想到一向温柔贤良的女儿竟为了一个外人顶撞自己,气得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我枉读圣贤书,那你呢,女子必须的‘三从四德’你又学会了多少?”

“三从四德,三从四德!”何婉兮愤懑的重复了两遍,“我看爹爹您就是书读得多了都变成书呆子了,咱们天泽在□□时期就已经开始提倡女子自主了,怎么您脑袋里还保留着那些糟粕思想!”

“孽障!”气急的何江怒火攻心,抬手就给了何婉兮一巴掌,“你堂堂国公卿之女,未来的皇后,又怎能与那些普通女子相提并论!最近我没怎么管你,你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以至于你连你父亲都敢辱骂!”

清脆的耳光声后,何婉兮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红红的手印,何婉兮捂着左脸颊,眼里的泪珠儿跟串儿似的留了出来。

跟随何江来的两个仆人见状立刻埋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出,就怕主子迁怒到自己的身上。还是芸儿心疼何婉兮,不时的瞟着何江的脸色,战战兢兢的上前扶着何婉兮。

也不知何婉兮是受了沈鱼性格影响还是被压迫久了,本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精神壮着胆子不服她父亲的管教。

“身为父亲的女儿,这一点我别无选择,可是父亲您明明知道我不想当那个皇后,您却偏偏要将我送进那不见天日的深宫,女儿就不明白了,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卿了,财权兼具,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断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您才高兴吗?”

何江气结:“幸福?你一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是幸福吗?为父告诉你,幸福是有着吃不完的粮食,用不完的钱财,幸福是别人见了你要弯腰行礼,而不是被人踩在脚下一辈子看人脸色行事!”

听了这等荒唐的话,何婉兮冷笑了一声:“父亲到底还是被权力迷了心窍了,您有如此想法,也难怪我母亲在生下我不久就抑郁而终了。”

“你!”提到过世的妻子,何江更加暴怒,“你母亲她贤惠淑德,要是你有她一半好,我也不用如此操心了。你还是经历的太少,才会说出这等滑稽可笑的话来,你到外面集市上去看看,看看那些为了温饱而奔波操劳的穷苦百姓,那样的人生是你想要的吗!”

何婉兮索性破罐子破摔,回了一句:“那也是你们这些为官的失职,连百姓的温饱都解决不了,您何德何能坐在国公卿的位置上!”

“何婉兮!”何江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招了手示意随从将她带回房间里去。

毕竟是何江的独女,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何婉兮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两个随从不敢下太重的手,只得象征性的抓着何婉兮的胳膊,何婉兮用力一甩,便挣脱了下人的舒服,她拉开门,径自朝外面走了去。

“有本事你就别回——”何江话没说完,看到突然出现的过路人后,慌忙住了口。

“老爷,要我们去把小姐追回来吗?”两个仆人小心探问。

何江甩着袖子,满腔怒火未消,拉着脸回道:“追什么追,若是被人看见传出去说我连自家女儿都管教不好,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让她去,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骨气!”

何婉兮就那样捂着脸泪眼氤氲的到了定国将军府,此时身体早已恢复如初的沈鱼正举着刀在院子里“追杀”赵天宝。

“哈哈哈!”赵敏双手叉腰乐得合不上嘴不说,还怂恿沈鱼下手重些,“公主,给我狠狠地揍他,这小子久了不挨顿揍就要上天了!”

阿努抄着手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看着笑话。

突然,赵天宝指着门口,喊了一声:“何大小姐!”沈鱼果然中计,朝门口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折身欲离开的何婉兮。

“姐姐来都来了,又怎的要走?”沈鱼丢了刀,跑到何婉兮身边,额头上的热汗涔涔的冒着,看到何婉兮泛红的眼眶后,沈鱼关心的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么?告诉我,我帮你去揍他!”

何婉兮在来的路上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沈鱼面前哭,可当她听到沈鱼安慰的话语后,情绪崩溃像决堤的洪水根本抑制不住。

“姐姐——你别只顾着哭啊。”沈鱼局促不安起来,回头求救的看着众人,但只有赵天宝一边防备着沈鱼的攻击一边走了过来。

“究竟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惹咱们京都第一美人,婉兮你跟天宝哥说,哥去替你出气!”赵天宝说得义愤填膺。

何婉兮哇哇哭了几声后,才哽咽着小声说道:“......是我爹。”

顿时,赵天宝和沈鱼哑口无言,再怎么也不能去揍国公卿吧!沈鱼无奈拍着何婉兮的背安慰她道:“没事,别哭了,你爹也就是在气头上才发这么大的火,父女没有隔夜仇,等他气消了也就没事了。对了,你究竟是怎么把你爹给惹恼了?”

何婉兮哭啼声霎时止住,她抽泣了一阵,才道:“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我想出府玩,我爹不让......”何婉兮不说实话,是不想再让沈鱼对她父亲产生误会,殊不知沈鱼根本没把何江当回事。

“我呸!”其他人都还没来及说什么,就听赵敏骂了一声,“这何江也太不是东西,因为这么点儿小事竟然动手打自己的女儿!”

“赵伯伯!”沈鱼给赵天宝使了个眼色,想让他阻止赵敏的口无遮拦,何江再怎么不对毕竟也是何婉兮的父亲,这样当着人家的面骂,委实不太好。

“要是我有你这么可爱的女人,我定仔细的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赵敏还想继续说的时候,就被赵天宝揽着肩推出了屋子。

“姐姐你别多心,赵伯伯他并没有恶意。”沈鱼怕何婉兮对赵敏心生嫌隙,帮着赵敏解释。

何婉兮倒不是小气的人,当她听到赵敏为自己不平的话时,不禁噗嗤笑出了声,笑中带泪,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凄美。

“也怪我一时口不择言冲撞了父亲。”一通发泄过后,何婉兮的情绪慢慢冷静了下来,回想起自己刚才对父亲说的话,确实有些不妥,但她并不认为话说错了,只是觉得没有用对方法而已。

父亲好歹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只要多加劝解,他总会理解的。

何婉兮心思单纯如斯,怪不得何江说她傻呢!

沈鱼拿过何婉兮的手帕,轻轻擦拭掉她眼角的泪痕,“你这哭得我心都跟着一起疼了。”

何婉兮再次被沈鱼哄得低头赧笑:“就你嘴贫!”

果然沈鱼正经不过一会儿,立刻又嘻嘻哈哈笑了起来,“今夜在我府里把饭吃了再回去吧,让你爹在家里急会儿。”

何婉兮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是夜,难得的天朗气清。何婉兮站在院里,望着空中弯弯的上玄月。

再有五天就是除夕了,可何婉兮总感觉今年不似往年那般热闹。

“想什么呢!走吧,我送你们主仆回去!”沈鱼从屋里跳出来,说话的时候嘴里冒着浓浓的雾气。

“就你啊?”何婉兮看了眼她的身后问道。

沈鱼跟着转身看了眼,“对啊,就我!”

“这怎么能行!”何婉兮拒绝道,“万一你回来的时候遇到歹人了怎么办?还是让阿努送我回去就好了,或者让阿努随行也好过你一个人回来吧。”

沈鱼无畏的摆着手道:“阿努被赵天宝诓去买除夕夜的礼花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阿绫那丫头又不知怎的吃坏了肚子,蹲在茅厕里不出来。”见何婉兮仍然犹疑,沈鱼推了她一下,“哎呀,姐姐你怎么老是这样婆婆妈妈的,我把你送到府外就回来,这几天集市上人多,不会出什么事的。”

“可——”何婉兮被推着走了一段距离后仍不死心,“要不你带两个家丁也好。”

沈鱼直接拉着她出来府门,“就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若真发生什么意外,也不知是他们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他们呢!好了,快走吧,再耽搁下去,我回来就真晚了。”

如此,何婉兮执拗不过,只得依了沈鱼的意。两户府邸相隔并不远,算起来也就隔了两条街而已,尽管如此,一行三人还是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人群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国公卿府。

“我到了,妹妹你快些回去。”何婉兮走上台阶,回头对沈鱼道。

沈鱼挥了挥手,“我等你进去了再走。”

何婉兮知道若是自己不进去,以沈鱼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走的,这次她便不再犹豫,等芸儿叩开了门后,她再次同沈鱼挥了手后闪进了府里。

“我以为你不想回来了呢!”隔着厚重的木门,沈鱼都能听到里面何江责备何婉兮的声音,随后何婉兮撒着娇喊了几声“爹爹”后,何江又道,“还不赶快回屋去,冻着了又得跟我哭哭啼啼的!”

沈鱼听着听着突然笑出声来,这样的情景是她羡慕不来的。

沈鱼也常会想起她那个根本没有印象的父亲,如果他还在世的话,是不是也会这样疼爱自己呢?

沈鱼叹了口气,未知的摇着头,甩着双手折身朝着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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