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跟霍其堔的对弈,时倾从来都没赢过。
因为爱他的时候,她几乎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在她面前,她连自我都没有,又何谈输赢?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对他所有的爱,都被他亲手摧毁,直到那日在天台,她终身一跃,而她所有的爱,也都随之被埋葬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无爱一身轻,无爱她也可以毫不畏惧的跟他对弈,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唯唯诺诺了。
大概没想到时倾居然敢这么硬气的跟他对呛,霍其堔一时竟被堵得说不上话来。
吹鼻子瞪眼了半晌,他终于忍不住拂袖而去。
走得时候,他还把门摔得乒乓响,就好像受了多大的怨气似的。
但时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一脸漠然的叫来张妈,给她的床上还了一套新的床单被套。
他躺过的地方,她嫌脏。
霍其堔现在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时倾的举动,知道她让人还了床单被套之后,他没忍住又发了好大一通火,将底下的人吓得各个面如土色,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但是,他现在是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时倾早早就起床收拾妥当,吃完饭之后,就直接去了时氏集团。
这几年变数太大,她要学的东西是在太多了。
时倾万万没想到,她会在时氏门口碰见许安佑。
许安佑其实并不是做生意的料。
当初他初到时家的时候,时蔓芝也曾想过拉他一把,想把他培养成自己的帮手,哪怕不能独当一面,至少也能帮她分担一些。
可是,他的性格太软弱了,他根本就不适合这一行。
久而久之,时蔓芝也就放弃了。
所以这些年,他几乎都在家呆着,养养花,画画图,日子过得堪比老年人。
甚至,就连时蔓芝认时倾当干女儿的那天,他连出现都没有出现在宴会上,以至于背后一直有人议论,说他是不是不愿意认这个干女儿。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理解。
虽然他膝下有两个女儿,但是在他心中,大抵之后许可柔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吧。
毕竟,许可柔是他跟他的初恋女友生的,而时倾虽然身体里也流着他的血,可是她却连姓氏都跟他不一样。
要说怨,许安佑心中大抵还是怨恨时蔓芝的。
即便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时家,时倾和时澈也算是他一手带大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孩子跟他,始终没有跟时蔓芝来得亲近。
他时常觉得挫败,直到,将许可柔接回家之后,他才稍稍感觉到,自己也是被需要的。
可惜就是最后的结局不太好。
白大人送黑发人,同样的,也让他,一夜之间白了头。
看着拦在自己面前这个打扮得体,却略显疲惫的老人,时倾扬了扬下巴,一脸冷傲,“有事吗?”
许安佑后退了半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局促,“没没事”
“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话是这么说,但时倾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绕开就要走。
许安佑见状,连忙追上去,“等等一下!”
时倾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耐烦,“不是说没事吗?你还想做什”
话没说完,忽然看见许安佑颤颤巍巍的从背后拿出一个袋子,然后小心翼翼又略带讨好的说,“没吃早餐吧,我我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红.豆芝士蛋糕,你”
红.豆芝士蛋糕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时倾的鼻子突然一酸。
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
原来他还记得。
可是,记得又有什么用?他心中心心念念的,都是他跟那个女人生的女儿!
她呢?她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可能把她放在心里过?
当初,霍其堔污蔑她,说她是还是许可柔的凶手,而他,她的亲生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让她去认罪!
他都不问问,事情的经过到底怎样,就叫她去认罪,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肯给她
甚至后来,她死而复生,看到她的第一反应,他叫出口的,也是柔柔,而不是倾倾。
或许,他心中期盼的,是另外一番模样——
他想要活过来的是许可柔,而不是她时倾。
既然这样,那他现在又这么假惺惺的来给她送早餐,又是何居心?
是因为他终于接受现实,知道许可柔不可能活过来了,所以他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吗?
呵这还真是可笑啊!
时倾没有伸手去接许安佑递过来的袋子,只默默退开一步,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抱歉许先生,我既不爱吃红.豆,也不爱吃芝士,更不爱吃蛋糕,我已经吃过早餐了,你请回吧。”
她叫他,许先生。
他们之间所有的情谊,在他不分青红皂白叫她去认罪,在他阴阳怪气的称呼她为时小姐的时候,就已经一笔勾销了。
从今以后,她不再有父亲。
看得出来,许安佑也被那句“许先生”震到了,他颤颤巍巍的抬起头,举到半空中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而时倾,连多看一眼都没有,直接绕开他,大踏步离开了。
留下许安佑一个人站在原地,凄冷的寒风吹在他身上,同时也吹到了他的心里。
好巧不巧的,这一幕,刚好被时澈看到。
他不了解许安佑和时倾之间那些恩恩怨怨,但他知道,姐姐跟父亲的关系,从小就不怎么好。
或许,是因为那个女人,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毕竟,连他也感觉到了,父亲对他们的生疏和排斥,但这不重要。
寒风中,许安佑的身子晃了晃。
时澈再也看不下去,赶紧打开车门下车,然后长腿跨过去扶住了他,“爸,你怎么在这里?”
许安佑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有些恍惚,他摇了摇头,然后轻轻推开时澈的手,哑着嗓子道,“没没事,我就顺路过来,买点早餐”
他说他是来买早餐的。
他不知道,其实刚刚的一切,都被时澈尽数看在了眼里,他也不知道,他手中那个被他揣在怀里捂了一路的蛋糕,已经被他捏得变了形。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亡羊补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