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那场大战最惨的场景是什么,对于千岄来说每一个记得的场景都是绝望和窒息。

她就像被强行接受这些事实,不断往脑海中灌输这些记忆,其实那些弟子根本挡不了多久,那个穿着金色战袍的女子踩在师父的肩膀上,一剑就要刺穿千岄的胸膛。

千袭一剑挡了下来,却是震得七窍流血,那金色的剑轻飘飘的一般在她脖颈上划过一剑,雪白的脖颈上留下长长的血痕,十分优美直到鲜血喷涌而出。

千袭倒了下去,转身的那瞬看了千岄一眼,只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嘴里的口型还未说出,依稀能辨认出是快走。

师父的身子都矮了一截,阵法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谷内弟子一个接着死去,她的身上挨了数剑,每个人都在死死支撑这个阵法,其实时间也很短,只是在千岄的眼里显得那么漫长。

最后一瞬,阵法大成,她的最后一眼看见了师父跪倒在地,身上淡蓝色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红,殷红的血顺着她指尖淌了下来,手中的剑再也握不住,倒在了尸体上。

“啊,千媚,我的眼睛好疼我的眼睛好疼”千岄睁开的眼睛从那一片血红中缓了过来,“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对不对”千岄松开了玉佩,眼角流下了眼泪,满脸惊恐的看着千媚,就像做了个噩梦等着千媚告诉她不是真的。

千媚第一次见千岄流泪就是在传送离开谷外,她们不知道落到了何处,那里有一棵淡蓝色的树,她们跪在草地上,千岄也是如同这般难以置信,抖若筛糠,“师师父”

那时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她也是泪流满面,坐在地上无声痛哭起来,突然千岄大叫,“我的眼睛好痛,千媚,我的眼睛好痛”

抬头看去她已经流出了两行血泪,千媚也吓坏了连忙替她擦干净,越擦越多,她的脸上全是血痕。

有一滴血泪滴在了千岄怀中的川玉上,整个川玉突然散发着巨大的光将千媚一下子推开,千岄被那光牢牢包裹住。

千岄像是得到了新生,胸口的印记逐渐消散,师父渡给她的灵力修为得到了最大的释放,那时千媚才明白师父说护不住他们的意思,师父的修为大部分都给了千岄,自身难保。

千岄不断吸收川玉和身体的力量,在空中痛苦的嘶喊着,她浑身都燃着火红色的光,映照透了那半边天空。

“啊”她从空中跌落了下来,身上的衣物也被烧的破破烂烂,千媚脱下外衫给她裹住,那时千岄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千媚甚至觉得害怕,想要逃,从前她的眸子总是灵动的,真身时候虽是异瞳,但是两只眼睛都灵气的很,做些憨厚十足的动作,如今千岄看她只有杀气。

千岄站了起来,周围的树木突然凋零,不管是树木,周遭的灵物全部没了生机。

“流火”她大喝一声,再也没有了从前的胆怯和古怪,以前她总是抱怨流火剑太沉,也不好操控,如今流火剑十分乖顺握在她的手中。

“你在这里。”她持着流火剑抛下这么一句话就朝着千音谷的方向离去了,任凭千媚怎么喊她也喊不应。

千岄回了谷,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十三座亭子倒得七七八八,还剩下了最后一座,谷内的东西被全部清空,一点一点搬了出去。

火光燃烧着大殿,谷内弟子的尸体随处可见,混杂着蟾犀族人的尸体,他们眼里只有贪婪,搬着财物,痛快的踩过那些尸体。

千岄落在了刚刚设了阵法的地方,她瞧见了师父还躺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体已经开始僵直。

天行州不是不能有尸体,死去的人往往憋着一口气,也许是个心愿,也许是相见的人,灵魂散了身体也会记得。

待她落地扶住师父的尸身时,她身体冷的厉害,她茫然又无措看着谷内,怯怯的唤了句,“师父。”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应答。

师父的尸身渐渐变得轻盈,化作了点点蓝光,不是是她,谷内的其他人也跟随着师父慢慢透明消散。

“千袭”

她的尸体也逐渐消散,追随着师父在火光中越飘越远,千岄觉得有个地方疼的厉害,说不出来的难受。

她一下子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就是难受,非常难受,满心满腹的酸楚说不出来排解不出,全部堆积在胸口,一说话就呛了喉,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伏在地上化作一声声干呕。

“这还有个人”她刚刚来时悄无声息,大军悉数撤了,剩了小批的人在搬运财物,有一个瞧见了她,大声喊了出来。

这一声让千岄找到了发泄口,她其实身上酸软无力,难受的紧,大脑也是不受控制,她难受,她好愤怒,她无法接受,她要杀人,杀人,杀人

她提着流火剑轻轻松松解决了剩下的残党,整个千音谷在火光中几乎要化成灰烬。

不可以,这些人的尸体怎么能留在这里。她没有嫌麻烦将那些人的尸体全部堵住了口鼻,防止他们在这里消散。

熄灭掉千音谷的大火,她将拖着尸体的大山御剑,远远看上去像是拖了个黑漆漆的大山,飞在空中时难免会有碰撞,尸体一路走一路掉,从空中落了下去。

一直到千岄将尸体甩进了蟾犀族的境内,轰隆一声,尸体摔得遍地开花。

“一个都跑不了。”她念起了咒语,以妖兽的名义在每个蟾犀族的身上种下了火点印记,这是师父教她祈福用的,如今全部用来杀人。

流火剑嗜血,每砍下一个头颅它就愈发兴奋,那几日蟾犀族的地界再也没有人敢跨进去半步。

三剑宗也碰见过千岄几次但是她的势头太猛,行踪不定,她不杀其他人,也不屑交手,她就是要屠尽所有蟾犀族的族人。

她没有放火,但是每一寸土地上都充斥了血腥和死亡的气息,再入蟾犀境内,方圆百里都再难找到一个活口。

妇孺老少不论是谁,都死在了那柄剑下,她握着剑从血光中来,自血光中去,那段时间有可能会遇见一个穿着破烂浑身是血疯女人,她握着一柄剑,见到蟾犀族的人便疯了一般追了上去,直到砍下他的头颅才心满意足的寻找下一个目标。

三剑宗的人也找了她许久,也交过手,她根本不怕,不过是死,多几个人又何妨。

身受重伤的她拎着剑,只要她出现,那条街会立刻禁闭门窗,人们仓皇而逃。

这种情况持续了近半月,这个女疯子什么话也听不见,握着那柄流火剑又什么都不惧,直到她屠尽了最后一个蟾犀族的人头。

“结束了。”她轻轻吐出一句话,如释重负,满脸血污的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为了避免惹上这个女疯子,蟾犀族人的尸体没人敢碰,那尸体竟由着它慢慢自然瓦解,那时蟾犀族的地界几乎都成了鬼界,靠近就被气味熏得不行。

“千媚。”千岄还是找到了最初的那个地方,千媚不是没有找过她,找了许久不见踪影,又怕她回来看不见她,干脆就在原地等她。

看见了满身是血满身伤痕的千岄,千媚瞬间就哭了,“你”

哽咽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千岄擦去了她的眼泪,“别哭。”

她摘下了川玉,用流火剑将其分成两半,替她系上,“我没有找你的话,你千万不要找我,我若是找你了,你就把这个还给我。”

千媚抱住她,“你不跟我一起走吗我们还要给师父报仇呢。”

“已经全部结束了。”只是还有一个人我没有找到她。这句话她没有说,也不希望千媚参与进来,千岄说的是那个穿着金色战袍的女子,屠尽了蟾犀族都没有找她的踪影,只有一个可能,她不是蟾犀族的人,但是她实在太累了,她需要休息。

“千媚,你走吧,不要再回千音谷了,也不要找我,换个地方,好好活着。”

“你呢你也要丢下我不管了”

“我伤的太重了,我需要休息,我用分身和你说话实在累的很,千媚,我睡会,我睡会”最后几乎变成了呢喃,她的身形渐渐消散,千岄触碰不到她的身子,偌大的地方只剩下她和那半块玉佩。

千岄此时正在千音谷的禁地,她躺在师父为她准备的木棺里,穿着师父为她准备的“寿衣”,她不禁失笑,谁家寿衣做的大红色啊,这分明是喜服。

不单是她的,还有其他人的喜服,每个人的喜服上都放了名字。

喜服垫在最底下,又铺上了淡蓝色的干花瓣,铺的满满,她换上喜服躺进了棺木之中。

“好冷啊。”她自言自语道,流火剑被她送回了雪山,从雪山走了一遭,本来身体就弱的她更是觉得十分寒冷。

她躺在棺木中,看着探过来的一些树枝,天空阴雾霾霾,她还是更喜欢晴空里的日子,和他们一起在草地里奔逐。

她合上了眼睛,没有盖上棺盖,可是在心里,她已经永远合上了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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