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忘记一个人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比如现在千岄就宁愿什么也记不起。
在棺木里休养了半个月,那些天每一天她都在高烧中做梦,每一日都游离在生死的边界,她不知她随手抢夺的宝物锦尾扇有修复灵元的作用,她安安静静躺着,直到有一天她离开了那具身体,没有方向的飘荡。
很多事情她记不起来了,她进入了一只和她很像的狐狸尸体里,她重新获得了新生。
半块川玉支撑不住那么大的力量,千音的修为灵力又一次成功封印了她的修为和记忆,她手里拿着锦尾扇,锦尾扇很轻,用以修复灵元,扇子跟着她一起离开了身体。
再一次苏醒只是因为闻到了那个女人的气味,而进入这具身体之后她就彻底忘记了自己未完成的事情。
“我为什么会在路上”千岄拍拍自己的脑袋,“这不是下山的路吗要死,什么都不记得了。”
“难道师父让我下山历练天呐,我这是什么脑子,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她的记忆不好也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了,她只是单纯的以为忘记的只是一件小事。
川玉在尸体上,她的修为尽损,如今就是个刚修成人形的小狐狸,“这是哪里来的扇子我还是先回千音谷吧。”
千岄听见了哭声,她遇见了泽鸣和泽清,锦尾扇送给了他们,自己因为这扇子啷当入狱,被关了整整一百年。
后来遇见穆一尘,和他们去流光谷,遇见素衣,降服复狸,收集彼空谷画卷,找到灵果,再到后来来了这绵雾城。
后面的后面都连起来了,记起全部记忆的千岄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泣不成声,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一直抱着被子啜泣,不能自己。
千媚抱住她,“你看现在你过得很好,师父也会开心的,我也会一直陪着你,还有很多人,千乘、穆一尘、泽鸣、李进,你遇见了许多新的人,不会一直活在过去的对吗”
千媚拍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抱着她小小的一只,她身上的修为怎么没得,千媚没敢问,她继续安慰道,“你若是愿意就留在绵雾城,我们一起住在这里可好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的,也不会再有人离开。你和我会一直在一起。”
“千媚。”千岄抽抽搭搭的哭着,想说话又说不出,“对对不起。”
“没有人责怪你,千音谷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师父他们不会怪你的。”千媚偷偷擦去眼泪,她瘦了许多,许多年未见一定在外吃了很多苦。
“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千岄,永远都不会变的。”千媚宽慰着千岄,她哭的不能自我,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杀了许多人。”
“千音谷上下哪条性命不是无辜,他们做的恶就要承担恶果,死了就死了。”千媚狠下心,当初她知道千岄屠尽了蟾犀一族也是有点心惊,如今看了她只顾着护短,若不是他们贪婪,又怎么会有后面的事情。
千媚担忧的看着千岄,从前她的心智像孩童,撒泼打滚,叫嚣斗嘴永远都不会长大一般,更别说流泪了。
她只见过她哭一次,这次便是第二次,千岄的心智在慢慢成熟,她开始理解好坏和对错,也有了自己的思想。
现在就算给她全部的力量也不会再有屠族的心,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终究是长大了。
“千岄,有的事情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的。”她说的是穆一尘,千岄听不明白,还沉浸在伤心之中。
千媚抱着她哄她入睡,这一夜千媚无眠,而千岄哭累了就睡着了,在抽噎声中慢慢睡去,手里死死拽着那半块川玉。
早上醒来的时候千岄睁着看着千媚,千媚睁开眼睛就瞧见了她一直看着自己。
“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想是不是在做梦啊,好像真的,又好像假的。”千岄翻了个身,她宁愿千媚骗她。
“你的身份不能暴露知道吗”千媚提醒道,“要是被别人知道你就是琉岄,三剑宗不会放过你的,你的身边不就跟了一个么”
千岄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扭过头看着千媚问道,“穆一尘会嫌弃我吗”
“不知道,倘若真的爱一个人,无论什么样什么身份都不会变的。”
“那你呢”千岄继续问道。
“他遇见我时,我坐在街边哭的正伤心,他可凶了上来就要撵我,我一边走一边哭,结果路过街角又碰见他了。”千媚笑着回忆,“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骂我,递了手帕给我,嫌弃的说一个姑娘坐在街上哭哭哭像什么话,谁欺负你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揍他一顿。”
“这个人实在太凶了,我愣了半晌没说话,他就等了我半晌,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凶巴巴的将军长的还挺英俊的,他又骂我,你是花痴吗一直盯着我看,别哭了,影响市容。”
“本来以为不会再遇见他了,后来有一次我坐在船边,戴着斗笠哼着歌,剥莲蓬,他走到我的身后特别温柔的问我,姑娘你叫什么啊我一回头看见他局促不安的样子一下子就捂着嘴笑了。”
“他没认出你”
“没有,那天哭的太丑了,脸上的妆全花了,见我笑了他也很纳闷,但还是没有凶我,特别小声的问我,你笑什么呀我就把纱掀起来了,他一下子眼睛都看直了,话都不会说了,局促不安的眼睛都不知看哪好了。”
“你有没有对他用魅术”
“没有。”千媚会心一笑,“反正他那样挺傻气的。”
“你长得这样好看了肯定看呆了,我也喜欢你,我要是男的我也娶你。”
“后来他就一直跟着我,我问他你不认识我吗他说,我怎么会认识你呢我就把那天他对我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听完他脸都绿了,不敢相信的一直反复问我,是你”
“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成亲了,我和他说有很多地方都容不下我,他就带着我来了绵雾城,千岄,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也希望你也能过得好。”千媚替她理了理头发,“不管怎么样,我都在的。”
“其实我一直都在等你找我,你当初找我时我特别害怕是最后一面,那个时候你给我这半块川玉就没打算再来找我了吧”千媚说的没错,千岄不知怎么骗她,她实在太聪明了,“千媚,我不希望成为你的负担。”
“我才害怕会成为你的负担,千岄,我们都不是负担,我们要相互支撑着好好活下去,还有千乘,他在哪过得好吗”
千岄犹豫了一下,说道,“他变得很老,我差点没有认出他,现在在御风观,观前有一个和千音谷差不多的六角亭子。”
“变得很老”
“嗯,他的脸上还有伤。”
“当初我们不会都回谷了么”
两个人都沉默了,他没有回去也是他的选择,也幸亏没有回去捡了一条性命。
“不管如何人没事总归是好的,我想去见见他。”千媚想了想说道,“要让他给我这孩子备份厚礼的。”
“那是必须的。”千岄插了一句,“千媚你在这绵雾城不会闷吗没有出去过吗”
“想见的人都在身边也不会再向往远方了,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千媚没有多嘴,从千音谷逃出来后,她也辗转了许多地方,人族在天行州始终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她不喜欢人。
他们会仗势欺人,同样她也不喜欢数寒星那样的地方,本以为注定一生漂泊无依,她甚至想回到千音谷。
封闭了太久,她融不进这地方,是李进一点一点教她,也为了她抛弃了人族的职位,不顾危险带着她来到了只有妖的绵雾城。
说来好笑,绵雾城的城主,如今竟是人族,千媚笑笑手覆上来了微微隆起的小腹,好在现在都好起来了。
“你会和穆一尘去三剑宗吗”千媚问道,末了补充一句,“千岄,我们不属于那里。”
“穆一尘说那里也有许多妖,洗净了妖力就可以留在三剑宗修行。”
“师父说顺其自然才是修行正确的心态,逆天而行所受的苦又是为何”
“我不知道。”
“你不愿留在绵雾城还是你的心已经飞在了穆一尘身上了你和他认识才多久”
“好几个月了。”千岄说着也没了底气,“我不会喜欢穆一尘吧但是我对泽鸣也很好啊,他们就像千音谷的师弟们一样。”
千媚指了指她的胸口,“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若是真的,你会祝福我吗”
“你跟谁在一起我都希望你能幸福,我只希望你所托良人。”
“可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感情的事情太复杂了,我不想明白。”千岄说出了心里话。
“你不需要明白,跟着心走就不会错。”千媚揽着千岄往外走,“走吧,该用午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