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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冲发觉先灿燃从回来开始就有点不对劲。
他的地摊小说已经不过脑子地翻过了小半本,先灿燃依然坐在旁边一动也没动,像团低气压的沉默涡流。
“诶。”陆冲斜眼看了好几下,忍不住试探地开口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先灿燃神思不属,随口说道,“你……你看什么呢?”
“书啊。”
先灿燃其实一点也不想知道陆冲究竟在看什么,但为了避免被盘问,他先发制人地问道:“什么书?”
“就闲打发时间的小说呗。男主角和女主角追来追去的事。”
“你还有这爱好呢?”先灿燃难以置信,“我给陆将军打举报电话的时候一定记得反映。”
“什么啊,人家很励志的。这女孩是个大小姐,男孩是穷小子,俩人看对眼了,但是女主的爹不同意。”陆冲介绍道,“然后反正一通折腾吧,最后这男的事业爱情双丰收了。”
先灿燃听得徐徐皱眉,实在是搞不懂陆冲对于“很励志”这诡异的定义。
陆冲又说:“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上次?”先灿燃一脸茫然,“你说要去给大黄绝育那次?”
陆冲:“滚远点,我说跟队志愿啊,我爸他们今年一共就三个名额。”
原来是这事。先灿燃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陆冲。陆冲被他看得一阵不自在,别别扭扭地移开了视线。
“谢谢啊,兄弟。”先灿燃今天好像格外感性,真心实意地对他说。
陆冲以为他这就是同意的意思,轻轻哼了一声:“你少来这一套啊,还谢谢,谢什么谢……”
他这口是心非的模样看得先灿燃想笑,又觉得这直抒胸臆的风格不适合他俩,故意转开了话题:“你刚说那小说,怎么折腾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陆冲便开始滔滔不绝:“就这小姐胳膊肘往外拐呗……”
陆冲和先灿燃晃晃悠悠地玩到了夜里,两个人才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还有明天要交的作业没写完。
这是军事理论课的一项大作业,难度不大但工程庞大,不需要多少智力,但需要超凡脱俗的毅力。
灯火通明的第一军校宿舍里,发出声声惨痛的哀嚎。
“不肖子孙,养你何用?!”陆冲叫道,“这么大的作业你不知道提醒我?!”
先灿燃也没比他好到哪去:“你不也没提醒我吗!”
“没关系,天无绝人之路。”陆冲强作镇定,“别灰心。”
先灿燃燃起一线希望:“你说,有什么路?”
“你现在从这楼上跳下去。应该就不会有人问你收作业了。”
陆冲一脸严肃地说,“而我为你披麻戴孝:应该也不会有人问我收作业了。”
先灿燃都懒得接他这么无聊的话茬,低头打开了个人终端,噼里啪啦地打起了字。
陆冲还在一旁烦他:“你在打遗言吗?没事,你跟我口述就行,遗产那一块重点交代,遗孀……”
“行了,行了。”先灿燃怕了他这喋喋不休的废话,及时打断,“好了,我要到了,赶紧改一改凑一凑吧。”
“啊?”
“我说,”先灿燃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个人终端,“要到了。”
“要到作业了?你问谁要的?”陆冲还没反应过来。
先灿燃露出一种奇异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那么多地摊言情是一点没看进脑子啊。”他说,“你说问谁要的?”
陆冲:“……”
我靠。
过了足足十几秒,陆冲遭受了一场微型星际风暴的脑子才缓慢地搭上了神经线路,愣愣地发出一个单音。
“啊?”
先灿燃点到即止,摆摆手,意思跟你这个智力很难交流,低下头开始奋战这军事理论作业了。
“大哥,不是。”
“先灿燃,你什么情况啊?”
“别写作业了,赶紧交代!”
看他都快疯了,先灿燃这才好整以暇地抬起头,故意慢吞吞地装傻,眨了眨眼:“什么什么情况?”
陆冲想一巴掌把他脑袋打掉,自己探进去看里面都是什么,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情况?”
“哎呀。”先灿燃长吁短叹,“你先写作业吧要不?我怕你一会亢奋得没心思写了。”
也是,陆冲强自按捺下来:“那你文件传给我吧,你别想跑啊,写完就找你算账。”
“嗯。”先灿燃甜滋滋地点头,“拿来,我传给你。”
陆冲掏出自己的个人终端,毫无防备地递给先灿燃。
一分钟后。
“我靠,先灿燃!!!”陆冲崩溃地咆哮道,“你他妈脑子里进了动物园了吧你?!”
他的终端停留在与先灿燃的聊天页面。
先灿燃刚刚给他传递了一份叫《浅谈军事理论》的文件。
一切都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他给先灿燃的备注。这备注本来是言简意赅的“犬子”两个字。
秉持着这言简意赅的风格,先灿燃将备注改成了另外两个字。
——“驸马”。
先灿燃的脸上依然一片平静。
听着陆冲的怒吼,他还心情挺好地吹了声口哨,低头又啪啪按起终端来。
【驸马】给您发来信息:别嚎了,赶紧写吧
【驸马】给您发来信息:大半夜的,让人以为你这狼变了呢
帝国军队说是要整顿军容军纪,说了几年也不见动作。不但干打雷不下雨,而且一片晴空万里,连片积雨云也看不见。
蒲师定信奉“水至清则无鱼”,对现状非常满意。他作为金玫瑰的军长,前两天还刚刚给自己轰轰烈烈地选聘了一名女秘书。
该名秘书年纪尚轻、高等教育肄业、谈吐温吞、胆小如鼠,但曾经荣获星际小姐选美大赛三等奖。蒲师定经过千挑万选相中了她,对她的种种条件不胜满意,通知她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三等奖上班三天,捅出了一般人三年的篓子。蒲师定当即震怒,想出一个惩治她的妙招:责令三等奖上班时间不许穿严严实实的职业套装,只能穿自己的私服。
他的厚颜无耻则小规模震惊了他手下的战友,不过没人多说什么,暂时还能算是利大于弊。蒲师定总体上还是非常满足的。
此时此刻,蒲师定正端坐在金玫瑰军长部办公室里,不紧不慢地品尝着三等奖给她泡的爱心拉花咖啡,门忽然被叩响了。
来人工工整整地敲了三下。蒲师定放下咖啡杯,懒洋洋地说:“请进宝贝,不是跟你说——”
门外站着面无表情的宁贞。
见了鬼了,蒲军长冲着外面大喊:“——不是跟你说姓宁的来了就说我不在吗?!”
宁贞现在在金玫瑰军中的处境不可谓不尴尬。上次事情之后,他名为升职,实为被放置;小事不找他,大事也不用他,每天闲得往第一军校跑。
一直到蒲师定请来这尊一问三不知的祖宗秘书,宁贞总算找到用武之地——他一个人包揽了蒲师定所有的秘书工作,时不时还能捎带手帮捅出篓子的三等奖擦擦屁股。
理论上说,宁贞的与三等奖两个人的观赏价值是差不多的,也许宁贞还要更胜一筹;然而在实践中,这两张脸为蒲师定带来的观感却天差地别。
——宁贞的脸出现在门口的的那一刹那,蒲师定的太阳穴剧烈一跳,心里长叹道:这瘟神怎么又来了!
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宁将军把宁贞弄到自己麾下,究竟是为了磨练自己还是为了磨练宁贞。
宁贞面色沉稳:“……蒲军长。”
“哎呀,宁贞。太巧啦。”蒲师定假惺惺地笑道,“大早上就来这给我送温暖呢,有什么事啊。”
“您之前交给我的事情。”宁贞淡淡地说,“而且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蒲师定已经想把三等奖唤进来给自己按按太阳穴了。他看了一眼宁贞的脸色,强行按捺住了这种冲动。
“我在负责与第一军校的对接工作。”宁贞不紧不慢地说,“军校的学生已经填报好了跟队志愿,我什么时候把这批志愿变发给您?”
“我已经说过……”蒲师定叹了口气,“不用发给我,直接退回去就行了。”
“为什么?”宁贞直视着他。
“为什么?!”蒲军长都要哭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据他所知,宁贞平日的工作绝对不能算轻松,因为其中有百分之八十的事情都是他身体力行,亲自没事找事找出来的;除此之外,宁贞还要往学校跑、解答三等奖的白痴问题、对着个人终端不知跟谁聊天……
为什么他有精力可以纠缠整整三天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收举着小红旗、戴着小黄帽的学生们来参观?
因为我们是金玫瑰!
我们是杀人武器,是刀和枪炮、血和眼泪,不是你们心灵园丁的小铃鼓和小教鞭!
面对着精神崩溃的蒲师定,宁贞面不改色。
“你至少应该看看他们的档案。我觉得这其中有人能达到金玫瑰的标准。”
他说:“我只是不想让金玫瑰承受损失。”
蒲师定一动不动地盯了他一会,宁贞毫不躲闪地与他对视着。
半晌,蒲师定似有所感,慢慢地开口道:“你当年来面试的时候,好像也是这句话?”
“是的。”
事实证明我是正确的,宁贞在心里补充道。
“行,可以收学生。”
蒲师定往后一靠,整个人陷进他那张软乎乎的椅子里,看上去像是彻底妥协了。
宁贞暗自松了一口气。
“——除非宁将军说话。”
他不紧不慢地接道,“或者他的手信、金章、私印,授权你这样做。”